文/比爾·達維多夫

互聯網使聯系增多且更加緊密,但卻也導致了一個狂亂的積極回應,使人漸漸相互疏遠——不再團結。
樂觀主義者長期以來在網絡世界里占據著主導地位。他們堅決相信并宣稱,互聯網能創造出一個更加透明的世界,快速便捷的信息傳遞方式能使全世界的人們一同發出文明和諧的聲音。
但我卻不這么認為,并且作為《大西洋月刊》的一名成員,我的目標是揭示互聯網主導下的世界背后所隱含的意義。
我曾經非常擔心互聯網會產生一種可能使我們疏遠的離心力。在關于華盛頓政府預算的激烈討論中,互聯網為毫不妥協的各方立場提供了有力支持;在頻頻的商業交易中,互聯網提供了便利的平臺,驅動了金融市場的波動;推特網被用來組織英國街頭的騷亂等,這一切使我想起了艾瑞克·霍布斯鮑姆(Eric Hobsbawm)于1994年寫成的《極端時代》(The Age of Extremes)。此書的內容涉及到發生在那個被霍布斯鮑姆稱為“短暫的20世紀”的歷史性事件。但相信他同樣也能易如反掌地寫出21世紀的互聯網時代。
霍布斯鮑姆寫道:“在第三個千年之際,世界將毫無懸念地仍然延續動蕩的政治和暴力的政治改革。”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些極端現象全都是因互聯網主導的過度聯系而誘發。當然,在1994年要得出這樣的結論還為時過早。
我的主要看法反映在積極回應這個概念上。我就像工程師(我承認我是一名工程師)一樣運用這個概念。與“積極”概念相關的事實就是變化的加強或增多,而不是指令人滿意的結果。例如,如果你小時候在一個賬戶里存了一筆錢,并且有2%的利息,利息會被計入你的賬戶中,使存款呈指數級增長。36年后,你的存款就能翻倍了。但要是你能找到一家銀行給你5%的利息,那更快的增速會使你的存款在短短的14年內就翻倍。
由于互聯網能增強聯系,因此我們的經濟、金融、政治、商業和社會的進程也會因此而得到加強。但過多的積極回應也會將事情推向極端。
互聯網一直是積極回應的好朋友。通過加強相互聯系,互聯網在系統中集合了許多回應信息,并將它們推向極端狀態。在埃及和突尼斯,互聯網傳遞了臉譜網和推特網上發布的信息,放大了社會動蕩的局面——這是積極回應的理想效應。互聯網在衍生性金融產品的爆發式增長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從2000年的60萬億美元增長到2007年的600多萬億美元——這是積極回應的非理想效應。如果沒有互聯網對信息的強大支持,這種增長是不可能出現的。如果沒有互聯網,雷曼兄弟公司在破產時怎么會要處理賬面上98萬美元的衍生產品?
放眼看去,互聯網的積極回應無處不在。仔細思考一下被我稱為“思想傳染”的現象——這也是我下面要詳細討論的。而別人可能用不一樣的名稱來稱呼這種現象。馬爾科姆·格拉德威爾(Malcolm Gladwell)稱之為“引爆點”(the Tipping Point);20世紀最偉大的社會學家羅伯特·默頓(Robert Merton)稱之為“自我實現預言”,之所以能實現,是因為公眾相信能實現。例如,當人們相信一家銀行會倒閉,他們就會蜂擁而至取回大筆存款,而良好的金融機構也免不了崩潰。積極回應的一個特點是,當它形成思想傳染后,總能擊中一些問題的要害。
積極回應過程在互聯網股票泡沫和隨后2000年初的崩盤中都起到了助推作用。人們在股票上漲時買入,因為相信這些股票會繼續上漲。短線操作者通過互聯網散布謠言,抬高股價,從而催生大量買盤。當泡沫破裂時,默頓的預言實現,股價跌到了底板。股民認定股價會繼續下跌,于是大量拋售。下跌的股價使其他人陷入恐慌并也開始拋盤。
壟斷是眾多企業在高度關聯環境下的一種自然狀態,原因之一就是被稱為網絡效應的東西。當事情形成相互關聯時,一個人做某件事的價值會推高其他人做同一件事的價值。因為你的朋友都加入了臉譜網,所以你也加入了臉譜網,于是臉譜網就變成了壟斷。一旦你成為臉譜網的新會員,你會使臉譜網對原會員更有價值。網絡效應推動了英特爾、微軟、谷歌、亞馬遜和蘋果公司的成功。
在許多國家,互聯網在拉大收入差距上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互聯網減輕了外包的難度。企業可以通過互聯網精準地控制自身的供應鏈。一套離岸管理系統具有與現場管理一樣的工作效率。結果導致在美國的富士康工人要比在中國的富士康工人每月多賺300美元。另外一個極端是,對沖基金雇傭的“股市分析高手”通過編寫電腦驅動的高頻率交易計劃而賺得了數十億美元。當揭開離岸管理和高頻率交易的面紗時,你會發現是許多積極回應工程在工作,那些都是互聯網提供的便利。
互聯網能夠成為一個強大的傳媒,進而創造一個思想庫。我們大多數人更傾向于查閱支持自身觀點的資料。自由主義者通常會收聽美國國家公共電臺,保守主義者則會從福克斯網絡頻道獲取感興趣的新聞。
在互聯網上,你可以找到一個思想庫,里面有所有可以想象得到的觀點與想法——反墮胎主義與人工流產合法主義、削減政府開支主義與向富人征稅主義、穆斯林極端主義與溫和主義、茶黨絕對主義與穩健自由主義。當人們進入這種思想庫時,他們的想法會有助于創造一個思想極端的世界和兩極化的政治立場,并使之更強硬。
無論身在哪里,無論什么事情,你幾乎都能發現一個因互聯網而變得惡毒并走向極端的過程。奧巴馬在競選總統時利用互聯網創造了募集資金7.5億美元的記錄,超過了小布什和約翰·克里在2004年競選時的總和——一種新的政治基金走向了極端。
自20世紀80年代后期以來,單日的外匯交易已飆升到了4萬億美元,增長了近10倍。這樣的增長主要是投機的增加所帶動起來的。在股市交易中,利用互聯網進行的高頻率交易如今占到了總交易量的2/3,遠遠高于幾年前的水平。互聯網的杠桿效應哺育出了投機極端。
在互聯網產生深遠和驚人影響之前,霍布斯鮑姆就已經預言世界將處于“動蕩的政治和暴力的政治改革”中。如果今天他能再次審視他的觀點,他會發現他的預言已經變成了現實,然而,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互聯網卻是如今這個極端世界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