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死的又是活的

有沒有什么東西，既是活的又是死的，或者既不能說是活的也不能說是死的?先別回答是香港鬼片中能蹦蹦跳跳的活僵尸，那是迷信不是科學。正確的答案，應該是下面這些處于生命與非生命交叉模糊地帶，仿佛跨越了生死之間分界線的“生命/非生命”。

一、朊病毒

生命是一個復雜系統，一般以它有自我繁殖的能力、新陳代謝的能力和對外界刺激作出反應的應激能力作為主要特征，也就是說，它活蹦亂跳；你打它它會痛，再打它可能還手：它能吃喝拉撒睡，還能結婚生育繁殖后代。生命是由很多細胞組成的，但單獨一個細胞也是生命，甚至沒有細胞也可以是生命。

病毒就是這種沒有細胞的生命，因為它僅由核酸和蛋白質組成。還有一些“生命”比病毒更簡單，它們只有核酸沒有蛋白質，或只有蛋白質沒有核酸，這就是亞病毒。

亞病毒分為類病毒、擬病毒(衛星病毒)和朊病毒三種。類病毒和擬病毒只有核酸沒有蛋白質，朊病毒只有蛋白質沒有核酸。由于核酸比蛋白質更接近生命的本原，因此類病毒和擬病毒比朊病毒更像生命。或者反過來說，朊病毒比類病毒和擬病毒更不像生命。

朊病毒是美國生物化學家普魯西納發現的，因為是“瘋牛病”的病原體而出了大名，它還可以引起人的老年癡呆癥、糖尿病、風濕性關節炎等。朊病毒究竟是不是生命呢?它具備了生命特有的復制功能，也就是有遺傳性，不能認為它只是化合物大分子。這樣看來它是生命，是活的：如果是純粹的蛋白質，它就是死的。既然人們對它是生命體還是純粹的化合物蛋白質分子都還拿不準，我們就只好無奈地稱它既是活的又是死的了。

二、肽核酸細胞

我們都聽說過脫氧核糖核酸DNA和核糖核酸RNA，生命遺傳信息就是靠它們一代代傳遞的。但遺傳不一定非得只靠DNA，有一種類似DNA的化合物肽核酸PNA，它用蛋白質的肽鏈取代核酸的核糖鏈，既攜帶遺傳信息又具有酶活性，同時扮演了核酸和蛋白質兩個角色。曾經做過“米勒實驗”揭示生命起源的美國生物化學家斯坦利·米勒，又在類似的實驗條件下合成了可作為最原始生命分子的PNA，說明在DNA、RNA之前，可能還有PNA為生命的誕生發揮作用。后來美國科學家拉斯姆森和陳遼海合成出了肽核酸細胞，這是一種沒有DNA或者說是以PNA代替了DNA的生命。由于它和傳統的生命形式不同；所以我們也搞不清它究竟是不是生命，只好暫且認為它既是活的又是死的。

三、等離子晶體

最近一個由俄羅斯、德國、澳大利亞科學家組成的國際研究小組發現：宇宙塵埃可以在等離子體中帶電極化，形成規則排列的晶體，這種等離子晶體又可以自發形成類似DNA的空心螺旋結構，并像DNA一樣分裂和復制，這是生命最重要的特征。但要說等離子體中帶上電的塵埃就是生命，還是有點不太說得過去，因此我們也暫且只能把這種等離子晶體稱為既是活的又是死的了。

四、人工虛擬生命

人工實體生命通常是指機器人，但現在能夠制造出來的機器人還遠遠談不上具有生命特征。人工虛擬生命是用計算機或其他手段模擬生命繁衍進化的人造仿真系統或模型，如元胞自動機、以“負熵”為標志的許多自組織系統。但這種生命還是需要預先設計程序，缺乏自主應激性，不符合生命的嚴格標準，所以它也既是活的又是死的。

五、地球

關于地球是一個超級有機生命體的猜想由來已久，比如英國大氣化學家拉伍洛克提出的“蓋婭假說”：地球自身就是活的。它的巖石圈相當于它的骨骼，它的水圈相當于它的血液和其他體液，它的呼吸形成大氣圈，它的生物圈是與它共生的一部分。其中智慧的人類，通過有意識地改造自然的方式，甚至有可能成為它的神經系統和大腦。

地球是生命顯然能幫助我們合理解釋許多自然現象，但缺乏很有力的證據支持，因此，只能認為地球既是活的又是死的。

六、有機社會

“有機社會”認為人類各種單位、團體、組織、機構甚至整個社會也是活的生命體，我們常說的“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就不僅僅是比喻了，它確實就是有機社會的細胞，可以像真的細胞一樣生長、分裂、凋亡。社會各單位、團體、組織、機構和階級、階層是有機社會眾多功能分化的器官，工業企業負責營養生產，商業企業負責營養輸送，政府代表神經系統發號施令。但由于更加缺乏證據支持，有機社會盡管像生命，但不能說就是生命，只能認為既是活的又是死的了。

七、孫悟空

語言、概念也可以像物質一樣組成生命體，這是一種非碳基、非硅基、非氨基甚至“非物質基”、“非能量基”的“概念基”、“信息基”生命。比如文學作品中創造的“孫悟空”形象，現實生活中無論在什么時間、什么地方都不會找到這樣一個生命，但它在人們心中卻真實可信地活著。它從民間神話傳說中誕生，經過人們不斷傳播、加工、完善，得到了發育進化，形象日益豐滿，有血有肉，活靈活現，保持了長久的生命力。只有當全人類都徹底忘記了這個形象，它的生命才算結束。

這種生命既然只存在于人們的語言、文化和頭腦心靈中，它的遺傳基因就可以是英國動物學家道金斯設想的文化傳播基本單位“謎米”，謎米也像基因一樣自我復制和變異，它復制和變異方式可以用一個流言傳播的實驗生動地說明：把一句話告訴課堂第一排的學生，讓他把這句話悄悄告訴他身后第二排的學生，這樣一個接一個傳下去，由最后聽到這句話的學生把它復述出來，可能已經偏離原話的意思很多了。這種偏離的程度，就是謎米基因變異的程度。

類似孫悟空這樣的“概念生命”、“信息生命”還有很多，包括鬼、龍、福爾摩斯、米老鼠和唐老鴨等。既然它們是如此與生命相像，又不能把它們算作生命，我們就只好說它們既是活的又是死的了。

九、宇宙

最后一個既是生命又不是生命的東西，可能誰也想象不到，就是整個宇宙。既然地球可以作為一個超級生命體蓋婭“地母”，宇宙當然也可以作為一個終極生命體，我們不妨稱之為“字母”。根據現在流行的宇宙學說，宇宙有創生、有演化、有毀滅，宇宙可以分裂、繁殖出平行宇宙、嬰兒宇宙，宇宙的大腦可能就藏在神秘的黑洞里，量子信息將是它的遺傳信息。宇宙并不是我們從地球上坐井觀天望出去的死氣沉沉的廣漠寒空，在更大范圍的視野里，它可能是生機勃勃的。

但我們無論如何也沒有證據說宇宙是活的，所以就只好把它當成既死又活的了。它應該是最大和最有代表性的既死又活的“生命/非生命”。

編輯 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