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在云端》解讀美國金融危機中的社會癥候

【摘 要】電影的主要魅力和社會文化功能基本上是屬于意識形態的，它可以反映和表現社會的問題和癥候，同時也維護和灌輸著特定的意識形態，維護統治階級的統治。本文以美國電影《在云端》為研究對象，結合其故事發生的背景，從媒介文化研究的角度，對其進行一種癥候式的解讀，從而揭示這部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把握社會現實的深度，并且認清其背后的意識形態控制。

【關鍵詞】《在云端》 金融危機 社會癥候

一、電影《在云端》

2010年第82屆奧斯卡提名名單中，杰森·雷特曼導演的《在云端》獲得了六個單項獎。除此之外，該片還獲得了2010年金球獎最佳編劇獎以及2009年美國國家評論獎、年度最佳評論獎等諸多獎項。美國《時代》雜志評論道:“雷特曼的這部《在云端》綜合了喜劇和正劇的手法，糅合了浪漫愛情與冷靜的社會觀察，使得本片成為對經濟低迷時期人們的困惑與迷失的真誠觀照，甚至是一劑良藥。”

《在云端》是根據美國作家Walter Kim同名小說改編的，影片以金融危機和裁員大潮為背景，講述了專門負責解雇談判的人力資源專家瑞恩賓厄姆遭遇了新人娜塔莉的“視頻裁員技術”的挑戰，在經歷了和商務美女艾麗克斯的短暫邂逅之后，開始重新審視并想要改變自己的“云端生活”。

電影是第七藝術，它能夠典型、具體、生動地反映社會現實。這部電影在2009年12月4日上映，當時美國和全世界都籠罩在金融危機的陰霾之中，該片剛好又以2008年開始的金融危機為故事背景，并且以“裁員”貫穿整個電影的始終。整部影片用直接或者間接的方式展現了金融危機之下美國的社會現實。因此本文將這部電影與當時現實中的金融危機的背景相結合，分析和研究這部電影中反映出的美國社會的癥候。

二、危機下的美國社會——一種癥候式的解讀

癥候式的解讀或批判是指，用歷史與社會的理論來分析文化文本，又反過來用文化文本來闡明歷史性的潮流、沖突、可能性和焦慮等。這種用歷史解讀文本，又用文本解讀歷史的雙重的觀照可以深刻的看到文本和語境、媒體文化和歷史之間的多重聯系。①

美國學者道格拉斯·凱爾納在他的《媒體文化——介于現代和后現代之間的文化研究、認同性和政治》一書中說：“媒體文化提供了一種表達出階級和社會群體的恐懼、要求和希望的社會性寓言。因而，對這些社會寓言進行解碼，就提供了一種癥候式的批判，可以洞察各個社會階級和群體中的個體的境遇。”

1、對失業的焦慮

2008年爆發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機，此次危機自上個世紀30年代的經濟大蕭條以來最為嚴重的危機，對全球經濟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可稱之為“金融海嘯”。金融危機引發了嚴重的失業問題。據統計，2008年9月，美國就業崗位減少了將近16萬個。到了2009年2月，美國持續申請失業救濟的人數已達到498萬7千人，失業率已達創16年新高的7.6%。上圖是金融危機以來美國失業率和GDP增長對照圖。

這部被貼上“劇情片”和“愛情喜劇片”標簽的《在云端》，雖然是以“裁員專家”瑞恩的生活和裁員工作作為整個故事發展的主線，但在結合現實背景的觀照之下，就會發現，導演在整部影片中全景式的展現了金融危機下整個社會群體對于失業表現出的不安和焦慮。

首先影片在開頭、中間和結尾的部分，有三個相似的偽采訪的場景。將要被男主角“裁員”的職員，面對鏡頭，被作為“裁員專家”的男主角告知“被解雇”之后的各種表現。這些職員來自不同的公司，有不同的性別、年齡和膚色，但是在得知自己被裁員之后，都表現出失望、悲傷、甚至憤怒和絕望。以下是選自電影開頭的第一場景中的被解雇職員的話。

“我給公司賣命30年，就換來這樣的一個結局嗎？……”

“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怎么會這樣？我回家要怎么跟我的妻子解釋我失業了？”

“我聽說在心理壓力水平上，失業和失去親人的打擊是一樣的，可我現在的感覺卻是，我的同事是我的家人，而我死了……”

……

如果說這些被解雇的普通公司員工是社會中較為底層的工人階級的代表的話，那么這個階層是受金融危機和失業打擊最為直接和嚴重的群體。不僅如此，在影片中，男主人公瑞恩每天出入高檔的賓館，享受航空公司的VIP通道，可以算是中產階級的代表。然而即使是以“裁員”為職業的他，也面臨過“失業”的威脅。影片中，公司的新人娜塔莉帶來視頻裁員系統，使得遠程裁員成為了可能。而從使事需要大量差旅費用的“實地”裁員工作的瑞恩受到了嚴重的威脅，雖然保住了飯碗，然而工作方式的改變使其遭受了“失業”般的痛苦。另外，在金融危機中本該“繁盛”的專業裁員行業也受到了沖擊，瑞恩的老板也不得不為了削減開支而改變之前的運作方式，使用具有風險的視頻裁員技術。瑞恩以及其老板，作為資產階級的代表，也都在金融危機下受到了“失業”等問題的威脅，也都用不同的方式表現了在這種動蕩的經濟環境下，無法把握自我命運的不安和恐懼。

2、對現代技術的焦慮

美國后工業社會一個重要的特征就是“科技專制”。技術專家同權力機構相互勾結，賦予當代科學技術和知識一種新的特權地位，形成對當代美國社會的“科技專制”，使效率和技術統治意識取代了自由、平等和社會進步意識，成為衡量一切的最高標準和控制人、奴役人的異己力量。于是，意識形態化了的科學技術作為一種強大的無形力量開始控制公眾的思想和精神，從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而大規模地侵蝕和占領人們的情感生活，給人類生存帶來了與日俱增的惶惑和恐懼。當代美國社會的不確定性和不可預測性特征，正是源于當代科技的這種強大的創造力和控制力。

不僅是美國，整個西方社會都面臨同樣的危機。西方資本主義工業文明越來越發達，科技和理性越來越進步，人的精神危機卻越嚴重。歷史上很多目光敏銳的知識分子對此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和批判。盧梭最早對此進行了揭露和分析，隨之而來的是馬克思“異化”理論的提出，這開啟了對于西方社會精神危機進行批判與反思的新起點。繼而出現了“重估一切價值論”、“西方沒落論”、“原子時代恐俱論”、“歐洲科學危機論”、“技術控制論”、法蘭克福學派的“技術奴役論”等。他們普遍認為，日益發展的科技文明和科層管理體制所支配的不僅僅是器物與制度，還有人類存在的自由與希望。

如果說《2012》和《后天》以及《未來世界》等末日影片中現代城市被“末日災難”摧毀，并且最后通過“家園”的重建表現出了人類對于現代性生存的焦慮的話，《在云端》則通過“裁員專家”這個職業的出現和“遠程裁員系統”這種視頻技術的使用，表現出了當代美國人以及整個人類對于飛速發展的科學技術的不安和恐懼、抗拒和批判。男主角瑞恩是一名“裁員專家”，他乘坐飛機去為美國各地的公司提供專業的裁員服務。直面情緒激動的職員，解雇他們卻不說明理由，象征性的提供一些后續的服務，從而避免他們起訴自己的老板。這樣的一種職業，作為服務行業中的一種，屬于第三產業。撇開美國是否真實存在這種職業不談，這種社會分工的出現是第三次科技革命而引起的以原子能、電子計算機、空間技術和生物工程的發明和應用為主要標志的第三次科技革命，使得美國的社會的經濟結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的比重下降，第三產業興起并且迅速發展，其產業產值占經濟總量的一半以上。而劇中的“裁員專家”這樣的職業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

另外，影片中畢業于美國常青藤大學的年輕姑娘娜塔莉似乎可以作為影片中新技術的象征。她帶來的可以用于遠程裁員的“視頻裁員技術”，因為可以為公司節省成本而獲準應用，但是這一技術的使用，使得本來已經是冷酷的間接裁員變成了人與冰冷的屏幕相對。善于安撫人情緒以及隨機應變的裁員專家變成了按照裁員流程，無論誰都可以進行的程序化作業。“視頻裁員技術”的使用，使裁員這件事離“人性”越來越遠了。一味的追求高效、快速、低成本的技術手段，使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愈加冷漠，而人也成為了技術的“奴隸”，變成了冰冷的“機器人”。而影片中，娜塔莉被男友用短信分手，以及她自己用短信辭職，都表現了在科技發展的今天，人與人之間愈加冷漠的關系。

影片通過“裁員專家”這個職業的設定，以及“視頻裁員系統”的運用，表現了當今美國社會，對于現代技術以及技術理性的惶恐和焦慮。然而，影片中，瑞恩對娜塔莉的現代技術的抵制，以及被“視頻裁員”的員工的自殺，又強烈的表現了人們對現代技術的抵制以及批判。

電影的最后，失業者因為自己的家庭得到了心靈的慰藉，并且重獲生活的勇氣；視頻技術因為面臨投訴糾紛而被停止使用，而作為新技術“代表”的娜塔莉也被迫辭職。影片通過這些描述，從一定程度上消除和安撫了這種焦慮和不安的心情。

結語

電影《在云端》展示了金融危機下美國整個社會群體對于失業和現代科技的焦慮和恐懼。它使得人們可以通過意識形態中的電影這一安全的媒介來體驗這種焦慮；而電影則通過結尾處失業者找到慰藉和新技術被迫停止使用的描繪，又一定程度的消除和撫慰了他們的這些焦慮和恐懼。

“不論它的商業動機和美學要求是什么，電影的主要魅力和社會文化功能基本上是屬于意識形態的，電影實際上在協助公眾去界定那迅速演變的社會現實并找到它的意義”。②電影作為一種特殊的意識形態國家機器，其實質還是為維護階級統治而服務的。

《在云端》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了社會危機中的人們心靈關照，但對造成這種社會危機以及焦慮的原因卻避而不談，電影消解掉的不僅有焦慮和恐懼，也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人們對現實的反抗情緒和斗爭意志，從而維護了統治階級的統治秩序。□

參考文獻

①[美]道格拉斯·凱納爾：《媒體文化—介于現代和后現代之間的文化研究、認同性和政治》，商務印書館，2004

②托馬斯·沙茲：《舊好萊塢／新好萊塢：儀式、藝術與工業》，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2

（作者：同濟大學傳播與藝術學院2010級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