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半島耕地流轉農戶行為影響因素的實證研究*

吳明發，歐名豪

(1.廣東海洋大學資源與環境系，湛江 524088;2.南京農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南京 210095)

中國的耕地分配制度是在“公平原則”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結果是耕地被人為地破碎化，在當時生產力水平較低的情況下，是一種有效率的制度安排［1］。隨著生產力水平的提高，農業機械化的推廣，耕地的破碎化已經很難適應社會化大生產的要求。耕地流轉有助于減少耕地破碎化，提高耕地經營規模，且適應農業現代化發展的要求［2］。農戶作為耕地的直接使用者，是耕地流轉的主體，在耕地流轉決策中起著關鍵作用［3］。通過了解農民的耕地流轉行為并深入分析其影響因素，可為有針對性地提高農戶耕地流轉積極性、規范耕地流轉的政策制定提供依據。

關于農戶耕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因素研究，是近幾年學術界研究的熱點。鐘太洋，黃賢金等通過對江蘇和江西兩省農戶行為的實證調查，建立農地流轉意愿的Logistic回歸計量模型，得出土地市場發育，區域差異和勞動力轉移是影響農地流轉的主要因素［4］;陳美球，吳萍等利用江西省農戶的抽樣調查數據，分析了農村承包地生產經營的基本狀況及其存在的問題，提出規范耕地流轉行為等對策建議［5］;S.Feng，N.Heerink利用江西省農戶調查數據，建立土地流轉與勞動力轉移的Logistic回歸計量模型，得出農戶特征變量，土地面積，勞動力資源，制度因素，土地價格，勞動力價格是影響土地流轉的主要因素［6］;紀明波，周云峰等對安徽省耕地流轉的主要舉措等內容進行了分析，提出了推進安徽省農村耕地流轉應進一步明確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物權性質，讓農戶敢于自主流轉等政策建議［7］。

從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文獻看，大多數學者認同Logistic回歸計量模型是研究耕地流轉行為的有效方法，贊同不同區域耕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因素具有較大的異質性，認為農戶個體特征因素、家庭特征因素、資源稟賦因素對農戶耕地流轉行為有一定影響，但鮮有考慮制度因素對農戶耕地流轉行為的影響。耕地流轉本身是耕地使用制度變遷的產物，因此制度環境必定會對制度變遷產生影響［8］。該文把制度因素作為影響農戶耕地流轉行為的重要因素，同時借鑒已有的研究成果，對雷州半島農戶耕地流入流出行為進行實證研究，以期為制定有關提高耕地流出驅動力和增加耕地流入源動力的政策提供積極的參考。

1 研究區概況

雷州半島①雷州半島空間范圍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包括遂溪縣、雷州市、徐聞縣、湛江市區全部以及廉江市、吳川市的少數部份區域［9］;另一種是與湛江市的行政區域相一致［10］。該文采用后者。位于中國大陸的最南端，廣東省西南部，介于東經109°31＇～110°55＇、北緯 20°12＇～21°53＇之間。東臨南海，南隔瓊州海峽與海南省相望，西瀕北部灣，北接茂名市和廣西壯族自治區。地勢北高南低，中間高，東西略低，北部多丘陵，南部和東部多為30～80m的臺地、平原。屬北熱帶亞濕潤氣候，年平均氣溫22.8～23.4℃，年平均日照時1817.7～210.6小時，年平均降雨量1 400～1 700mm，地表水年平均徑流量為75.77億 m3。土地面積132.25萬 hm2，2009年常住人口699.43萬人，人均土地0.19hm2;耕地面積47.27萬hm2，人均耕地0.07hm2;三產比重20.7∶43.1∶36.2;GDP 1 156.17億元，人均GDP為16 530元;農民人均純收入5 895元，農村居民恩格爾系數為50.5%，農村居民人均住房使用面積28.5m2。

從自然環境條件、土地利用結構和農民收入結構來看，雷州半島光溫水資源條件較好，土地資源較為豐富但耕地資源較為稀缺，第二和第三產業比重偏低，社會經濟較為落后，農民生活水平不高，食品支出總額占農民個人消費支出總額的比重偏高。

3 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3.1 數據來源

數據主要來自農戶調查數據。作者在2010年7～9月期間到雷州半島6個縣 (市、區)的12個行政村對210戶農戶現場調查，在調查樣點的選取上，采用分層隨機抽樣的方法，盡量均勻布點，并且能反映農村不同經濟發展水平，最后在選擇的每個行政村隨機抽取15戶農戶進行現場調查 (湛江市霞山區調羅村、雷州市附城鎮榜山村和吳川市梅菉街道辦何屋底村調查25戶)，將結果記錄在預先準備好的調查問卷上。調查的內容主要涉及:(1)農戶的家庭基本情況，包括農戶性別、年齡、職業、家庭收入、人口、勞動力、務農人數等;(2)家庭耕種情況，包括耕地面積、質量、塊數，耕地拋荒面積及原因，耕地轉入轉出情況，耕地保護情況等;(3)家庭經營耕地外部環境，包括耕地承包期限、惠農政策影響、拋荒處理情況、耕地保護中政府作為、耕地的流轉市場建設情況等。

該次調研共發放問卷210份，有效問卷151份，其中發生流轉行為的114戶，占75.5%，包括單純轉出的農戶60戶，單純流入的32戶，既有流出又有流入行為的農戶有22戶 (表 1)。流轉面積最大的為 0.56hm2，最小的為0.008hm2。從流轉后的用途看，以種植甘蔗、蔬菜等經濟作物，火龍果、荔枝、菠蘿等熱帶水果，熱帶花卉和熱帶南藥為主，較少用于種植水稻。

2.2 研究方法

由于耕地是否流轉的結果是一個二分變量，適宜采用非線性概率模型中的Logistic回歸模型，該模型是分析個體決策行為的理想模型［11］。

Logistic回歸模型采用的是邏輯概率分布函數，其具體形式如下:

表1 耕地流轉樣本統計

式中，n為自變量的數量，Bn為回歸系數，B0為常數項。

在數量統計分析過程中，把農戶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概率設為P(因變量Y=1)，則農戶沒有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概率設為1－P(因變量Y=0)，將比數P/(1－P)取自然對數ln(P/(l－P))，即對P做logit轉換這樣就得到了概率的函數與自變量之間的線性表達式。

一般地，影響農戶耕地流轉的主要因素除了家庭基本情況，比如人口、勞動力、經濟收入及構成外，還與家庭擁有耕地資源數量、質量以及耕地所在的外部環境有關，為此，該研究把影響耕地流轉的自變量因素歸納為以下四類:個體特征因素、家庭特征因素、資源稟賦因素和外部環境因素。其中，個體特征因素包括年齡 (X1)、文化程度 (X2)和職業 (X3);農戶家庭特征因素包括家庭年純收入 (X4)、農業收入比重 (X5)和農業人口比重 (X6);資源稟賦因素包括家庭人均耕地面積 (X7)、耕地破碎度 (X8)、耕地所處的地形 (X9)和耕地質量 (參照湛江市農用地分等定級成果)(X10);外部環境因素包括農戶對耕地保護主體認知 (X11)、政府或集體對農戶耕地拋荒的處理 (X12)、惠農政策影響 (X13)和農戶對耕地產權的認知 (農民私有和國家或者集體公有)(X14)。具體指標及其說明如表2。

表2 模型變量及其說明

3 結果與分析

應用SPSS17.0軟件的二元logistic功能，分別建立農戶耕地綜合流轉模型、轉入模型和轉出模型。在耕地綜合流轉模型中，把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Y值賦值為1，沒有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Y值賦值為0;在耕地轉出模型中，把單純轉出耕地及轉入、轉出耕地均有的Y值賦值為1，沒有耕地轉出行為的Y值賦值為0;在耕地轉入模型中，把單純轉入耕地及轉入、轉出耕地均有的Y值賦值為1，沒有耕地轉入行為的Y值為0。

3.1 Logistic回歸模型檢驗與結果

結果的好壞可以從三個方面來檢驗:一是回歸方程的顯著性檢驗 (X2)，檢驗因變量與所有自變量之間的線性關系是否顯著，通過P(sig.)值來觀察;二是回歸方程的擬合優度檢驗，檢驗模型與數據的整體擬合程度，通過Hosmer and Lemeshow來判斷;三是回歸系數的顯著性檢驗，檢驗因變量的變動中由自變量所解釋的百分比，通過Nagelkerke R2來表達。

把X2－X3、X9－X14設置為分類變量，以最后一分類如“文化程度=大專或以上”等為參照。設定進入標準a=0.01，剔除標準a=0.10。從模型檢驗結果 (表3)看，三個模型X2檢驗的P值都小于或者等于0.1，說明各回歸方程顯著;Hosmer and Lemeshow檢驗的P值都大于0.1，表明各模型擬合效果較好;Nagelkerke R2值都較大，說明各回歸系數顯著;三個模型的預測準確率都較高，表明模型的預測效果較好，可以解釋耕地流轉的驅動機制，模型參數估計結果見表3。

表3 模型檢驗與參數估計結果

3.2 個體特征因素對耕地流轉的影響

個體特征因素可以反映農民個人對耕地流轉的偏好程度。一般認為，年齡越大，觀念較為保守，戀土情節較重，耕地轉入的意愿越強;反之耕地轉出的意愿越強。文化程度越低，掌握勞動技能的能力越弱，謀生手段較少，耕地流入的意愿越強;反之耕地流出的意愿越強。從事種養業的農戶更傾向轉入更多的耕地;非農職業的農戶可能會轉出自己的耕地。從表3看，年齡因子在綜合流轉模型和轉出模型中分別達到5%、1%的顯著水平，回歸系數為負，這說明年齡越大，越不愿意轉出耕地，即耕地轉出的意愿越弱。雖然轉入模型中年齡因子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但0.109的正向作用可以說明年齡越大，耕地轉入的意愿更強。在調查耕地流出的82戶農戶中，20～40歲有35戶轉出耕地 (占流出農戶的42.68%)，而50歲以上只有19戶轉出耕地 (占流出農戶的23.17%);在同年齡段，54戶耕地流入的農戶中，20～40歲只有15戶轉入耕地 (占流入農戶的27.28%)，而50歲以上有19戶轉入耕地 (占流入農戶的35.19%)。

3.3 家庭特征因素對耕地流轉的影響

該文選取家庭年純收入、農業收入比重和農業人口比重作為衡量家庭特征因素的指標。從表3看，農業收入比重因子對耕地轉入和耕地轉出影響顯著，都達到5%的顯著水平，且對耕地轉入影響為正，對耕地轉出影響為負，表明農業收入比重越高，越愿意轉入更多的耕地，轉出耕地的可能性較小;換句話說，非農收入比重越高，轉出耕地的意愿越強，轉入耕地的可能性較小。事實上，在實行均分原則的家庭聯產承包經營制下，每戶農戶承包的耕地面積非常有限，很難顯現出耕地的規模效益。為了提高農業收入，農戶只有多種地多收益，因而只能從其他農戶手上轉入更多的土地，從而才能提高農戶家庭農業收入比重。

3.4 資源稟賦因素對耕地流轉的影響

資源稟賦中的人均耕地面積、耕地破碎度和耕地質量因子都對耕地流轉的決策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從表3看，人均耕地面積在耕地轉入模型中達到5%的顯著水平，作用方向為正向，表明人均耕地面積越多的農戶，越傾向轉入更多的耕地;耕地破碎度在耕地轉入模型中達到5%的顯著水平，作用方向為負向，表明面積較小地塊越破碎的耕地往往不易被耕地流入戶接受，反之面積越大越規整的耕地發生轉出的可能性更大;耕地質量因子在耕地轉入和轉出模型中影響顯著，從耕地轉入模型看，達到1%的極其顯著水平，作用方向為負向，這說明耕地質量越差，農戶轉入的意愿越低，同時從耕地轉出模型看，1.622的正向顯著作用也表明了耕地質量越好，轉出的機會越大，因此可以得出質量好的耕地比質量差的耕地發生流轉的可能性更大，這也與現實情況完全吻合。

3.5 外部環境因素對耕地流轉的影響

如果把個體特征因素、家庭特征因素和資源稟賦因素看成是影響耕地流轉的內生變量，毫無疑問外部環境因素是影響耕地流轉的外生變量，包括政策影響、產權安排、管理者影響等。選取惠農政策影響，農戶對耕地保護主體和耕地產權認知，政府或集體對農戶耕地拋荒的處理四個指標作為衡量外部環境因素的指標。從表3看，惠農政策影響因子在轉出模型中達到5%的顯著水平，作用方向都為正向，表明惠農政策的實施總體上使得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可能性降低:從轉出模型看，一方面農戶愿意轉出耕地的可能性變小;但從轉入模型負向作用看，一方面農戶更愿意轉入更多的耕地，因而從惠農政策這一單一影響因子角度看，惠農政策的實施反而有阻滯農戶耕地流轉行為的趨勢。耕地產權認知因子在綜合流轉模型中達到5%顯著水平的正向作用，表明認為耕地產權公有的農戶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可能性更大，反之認為耕地產權私有的農戶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可能性更小;這可能由于認為耕地產權歸農戶私人所有的農戶，更愿意把耕地看成私產從而流轉的意愿更弱，認為耕地產權公有的農戶，更愿意把公有產權變現轉化成私人財富。政府或集體對農戶耕地拋荒的處理因子在綜合流轉模型中達到10%的顯著水平，負向作用表明如果政府或集體對農戶拋荒持從來不管的態度，農戶耕地流轉的意愿越弱，在當前耕地流轉市場體系不健全的客觀條件下，農戶寧愿耕地拋荒，也不會主動尋求耕地轉出。在151份有效樣本中，只有45份樣本回答政府或集體對農戶耕地拋荒進行“勸說、收回或罰款”，占總體的29.8%;高達86份樣本回答政府或集體對農戶耕地拋荒“從來不管”，占總體的56.95%，如果考慮把回答“其他”的20份樣本中的一半分別并入到上面兩個選項，則有96份樣本 (占總體的63.58%)選擇政府或集體對農戶耕地拋荒“從來不管”，這說明在樣本研究區域，政府或村集體的不作為造就耕地流轉的隨機性和無規律性。

4 結論及政策建議

研究表明，在雷州半島，75%的農戶存在耕地轉入或耕地轉出行為，主要受多重因素的影響，可以歸納為個體特征因素、家庭特征因素、資源稟賦因素和外部環境因素四類，但是不同因素的作用方向及影響程度各不相同。綜合分析得出，影響雷州半島農戶耕地流轉的主要因素是年齡、農業收入比重、人均耕地面積、耕地破碎度、耕地質量、對耕地拋荒的處理、耕地產權認知和惠農政策影響。年齡越大，越不愿意轉出耕地;農業收入比重越高，越愿意轉入更多的耕地，轉出耕地的可能性較小;人均耕地面積越多，越傾向轉入更多的耕地;面積較小地塊越破碎的耕地往往不易被耕地流入戶接受，反之面積越大越規整的耕地轉出的機會更大;耕地質量越差，農戶轉入的意愿越低，耕地質量越好，轉出的機會越大;政府或集體對農戶拋荒持從來不管的態度，農戶耕地流轉的意愿越弱;認為耕地產權公有的農戶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可能性更大，反之認為耕地產權私有的農戶發生耕地流轉行為的可能性更小;惠農政策的實施有阻滯農戶耕地流轉行為的傾向:一方面農戶更愿意轉入更多的耕地 (流入耕地的需求增多)，另外一方面農戶轉出耕地的意愿降低 (流出耕地的供給減少)。

因此，為了促進耕地流轉，實現土地規模經營，提高耕地資源配置效率，首先需要廣泛宣傳“土地承包經營期30年不變”和“依法、自愿、有償流轉”等土地政策，既讓農民吃定心丸安心農業生產，又要讓農民樹立耕地不是農民私產而是集體公有財產，但可以在耕地承包經營期內，不改變用途的前提下有償流轉;第二，實行差別化的惠農補貼政策，各項惠農補貼應向種植專業戶和種植大戶傾斜，對于耕地閑置的農戶應取消各種惠農補貼，避免搭便車現象發生;第三，建立耕地閑置信息庫，可由村集體每年春播后上報鄉 (鎮)主管部門，鄉 (鎮)國土資源所派專職人員復核，信息錄入后抄送到政府相關部門和反饋到村集體，作為閑置土地處理、惠農政策補貼金發放、土壤改良 (耕地質量提升)計劃等依據;第四，完善農村勞動力轉移的各項扶持政策，包括改革阻礙農民進城務工經商的戶籍制度、教育、醫療、社會保障 (保險)、就業保障等方面的制度，優化農民進城務工經商的政策環境，吸納更多的農民從事非農生產，提高農戶家庭非農收入比重，從而增強耕地流出的源動力;第五，積極培育耕地流轉市場，以鄉鎮為建設平臺，村集體為耕地流轉信息收集員，農戶為耕地流轉交易主體，通過耕地流轉，改變傳統耕地破碎化的粗放經營方式，轉變成規模化、機械化的現代農業生產方式，提高資源利用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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