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民間借貸糾紛案件中的文書司法鑒定

賈曉光

（廣東警官學院 刑事技術系，廣東 廣州510230）

民間借貸是指自然人之間、自然人與企業（包括其他組織）之間，一方將一定數量的金錢轉移給另一方，另一方到期返還借款并按約定支付利息的民事法律行為。近年來，市場經濟環境下的民間資本流通趨向頻繁化、多樣化。作為民間融資的一種重要形式，民間借貸在對經濟發展起到一定促進作用的同時，因當事人法律意識淡薄、誠信缺失、還款能力喪失、沒有相應的擔保或抵押、借款文書不規范等因素引發的法律糾紛也大幅增加，且有大額化、高風險、頻繁涉及司法鑒定的變化趨勢。

基層法院和司法鑒定機構的數據表明，民間借貸糾紛案件約占民商事案件的30%左右，涉及的司法鑒定絕大多數為文書鑒定，具體鑒定要求幾乎覆蓋文書鑒定的所有項目。

1 民間借貸糾紛案件中文書鑒定的特點

1.1 案件審理和鑒定日趨復雜

目前民間借貸糾紛案件具有以下特點：一是借貸形式具有隨意性，手續不完備；二是訴訟標的額逐年走高，還款周期較長，利率不穩定；三是訴訟主體多為親戚朋友，而涉及企業、非法或涉黑性質中介機構的案件也有所增多；四是被告履行能力差而躲債和逃避執行；五是借款用途不合法、轉移財產、償還賭債等問題借貸和惡意訴訟增多。這些特點決定了民間借貸糾紛案件具有復雜性。

在民間借貸糾紛中，出借方對雙方之間存在借貸關系以及出借方已將借款提供給借款人負有舉證責任，而借款人則對于其已履行還款義務負有舉證責任。案件中對借據內容、簽章的真實性提出異議的，往往會提起文書司法鑒定。對于案件中待鑒定的借據，民間借貸糾紛案件的特點又往往使其成為“孤證”，給文書司法鑒定造成困擾。

1.2 以簽名筆跡鑒定為主，鑒定要求趨向多樣化

通常的民間借貸糾紛案件，主要以簽名筆跡鑒定為主，偶有私章印文及手印鑒定；一方為企業或自然人以公司名義借款的，也涉及到公章印文鑒定。近年來，這類案件盡管仍以簽名筆跡鑒定為主，但鑒定要求趨向多樣化，幾乎覆蓋文書鑒定的所有項目。有的案件要鑒定檢材上諸如“借款人”、“至此全部還清”等筆跡是否原被告所寫；有的案件要求鑒定借據是否是利用了當事人的真實簽名制作的假文件；也有的提出借據金額、日期等有無篡改，落款印章印文或指印是否形成在文字之前；不同落款日期的多份借據是否同一時間書寫或印制等等。

1.3 檢材形成復雜，摹仿、偽裝、條件變化簽名與自然簽名并存

民間借貸的隨意性，加之人們證據意識淡薄，使得相關借貸文書制作不完備，給日后鑒定造成困難。例如，允許他人書寫或打印好借據內容，自己再簽字確認；以為是當場書寫的字據不可能有誤，不加辨識或簡單核對便認可。民間借貸糾紛案件中，檢材的形成具有復雜性。以需鑒定的簽名為例，既有自然正常的簽名，又有摹仿，特別是練習摹仿的簽名；有的受到書寫人病理、酒后等因素影響，也有的受到書寫條件如姿勢、襯墊等因素制約；有的書寫人受到脅迫而心生恐慌，也有的蓄意賴賬而故意偽裝。案件系統中的諸多復雜因素，若遇上是單一檢材上的單一簽名，鑒定難度可想而知。

1.4 需鑒定簽名時有不規范現象

有些借貸案件，借款人出具借條時的署名與其身份證姓名不符，特別是有些同音不同字、昵稱、綽號以及簡化省略的簽名，也有的借款人故意將自己簽名寫成平時少用的草書簽名或寫名模式，鑒定時僅出示其本人的慣用模式簽名。這些簽字的不規范現象，不僅容易引發糾紛，也給簽名筆跡鑒定帶來困難。

1.5 高質量的比對樣本難以收集

通常債權人僅憑借據起訴，沒有其他證據佐證或者借據的真實性存在合理懷疑的，由債權人申請鑒定，債務人應提供筆跡比對樣本。債權人提供的借據以及其他證據材料具備一定的可信性，債務人對借據的真實性提出異議，但未提供反駁證據的，由債務人申請鑒定。供比對樣本通常會呈現諸如不能提供、選擇性提供以及提供虛假、偽裝樣本等情形。如存在被告不愿出庭應訴、拒簽法院應訴手續或于原告起訴前離家外出等情形，若需要缺席審理的民間借貸糾紛，供比對樣本的收集就更加困難。

2 民間借貸糾紛案件中文書鑒定的檢驗要點

2.1 運用系統鑒定理論，挖掘文件物證蘊含的全部信息

可疑文件制作方法的多樣性，以及該類文件具有知情人少且均有利害關系、雙方當事人觀點對立、高質量比對樣本不易收集等特點，鑒定人應本著事實求是、敬業負責的態度，運用系統鑒定理論，分析、研究構成可疑文件的諸要素，不能僅局限于單一的簽名、印文鑒定或當事人的鑒定要求。應在堅持文件物證整體性原則的基礎上，協助委托方恰當提出或補充鑒定要求，認真了解與鑒定相關的情況，全面考察供比對樣本，為訴訟提供客觀、科學、準確的鑒定意見。

2.2 細致了解案情，固定當事人對檢材形成過程的陳述

要細致了解案件情況，一是了解訴訟雙方爭議的焦點，一方當事人的指認依據和另一方當事人的否認理由。二是了解雙方關于爭議文書制作形成的陳述，如紙張、書寫工具、印制機具的情況，書寫制作的環境、條件、姿勢、襯墊物等，檢材各部分字跡分別是誰書寫或制作，各部分字跡是否同一支筆書寫，紙張的斷緣、其上的壓痕、污染、變化等是如何形成的，借據的數量以及保管情況等。這些情況應以開庭筆錄或詢問筆錄等形式盡早記錄固定下來，對于疑難案件的鑒定，這是極其重要的一個環節。三是了解被鑒定人、印章、制作機具等的基本情況，如被鑒定人的年齡、文化程度、社會經歷、身心狀況等，印章的材質、啟用時間、使用保管等情況。這些都是準確分析檢材、客觀評價特征、得出正確結論的基礎。

2.3 深入研究檢材特征，準確分析檢材的形成過程

由于民間借貸糾紛案件中其他證據較少、借貸雙方較熟悉，借貸憑據簡單隨意，從鑒定角度來講更具復雜性。運用系統鑒定理論，深入研究檢材的特征，準確分析檢材的形成過程，是成功進行文件鑒定的重要環節。例如簽名鑒定時，準確評判簽名的屬性，即弄清是自然正常的簽名，還是摹仿、偽裝、條件變化的簽名，可以講成功了80%。當然，受案件條件或鑒定人經驗所限，不能準確評斷也應實事求是，不能臆斷。同時，還要充分考察檢材有無利用真簽名、印章、手印等進行變造的跡象，有無添加內容條款或篡改數額、日期的痕跡，多份檢材的紙張、壓痕、墨料、字跡、印文、污染痕跡等是否呈現異常，為出具科學準確的鑒定意見和出庭作證奠定基礎，也可以從一定程度上減少當事人對鑒定機構或鑒定人不必要的投訴。

2.4 充分收集平時樣本，科學收集實驗樣本

供比對樣本的可靠、可比、充分，是文書司法鑒定不可或缺的條件，其中一定數量的平時樣本往往是必不可少的。民事案件的供比對樣本以當事人自愿提交為主，當事人常常會在樣本上做文章。常見的如選擇性提交部分可比性較差的平時樣本，全盤否認對方提交的平時樣本，為達到否認目的而確認不真實的樣本等等。筆者受理的某簽名鑒定案中疑點重重，后經多渠道確認，被告所確認的簽名樣本竟分別為四個不同人書寫。所以，當高價值的平時樣本明顯不足時，或平時樣本與案后樣本特征不一致時，委托人應充分發掘平時樣本。通常，可以采取調閱當事人所屬單位、工商、民政、公證等部門的檔案資料，檔案資料不能外借的，也可以采取現場檢驗的方式進行。此外，還可利用法院系統的既往案件卷宗資料。

實踐中，為了改善樣本的可比性、驗證差異性質，還需要收集實驗樣本。實驗樣本雖然特征價值可能有限，但優勢在于多方見證，制作條件有一定可控性。以收集筆跡實驗樣本為例，可將有關文字編成短語或短文，讓書寫者在與檢材相同或相近的條件下書寫，并以不同的書寫速度多寫幾次。總之，為獲取科學準確的鑒定結果，委托人應配合鑒定人把好樣本質量關。

2.5 客觀、科學的表述鑒定意見

眾所周知，文書司法鑒定是法定程序中的一種科學實證活動，要得出準確的結論是有條件的。在鑒定人知識經驗的基礎上，對檢材、供比對樣本和委托人能提供的案件情況都有一定要求。任何一方面的條件欠缺，都可能導致委托事項不能受理，也可能導致無法出具確定性的鑒定意見。從審理民間借貸糾紛案件的角度看，法院希望得到“肯定”或“否定”的確定性結論是可以理解的。但從鑒定的客觀性上看，若涉案檢材或樣本條件局限，或者委托鑒定要求本身技術難度大，鑒定人難以形成確定性結論的情況下，出具“傾向是”或“傾向不是”等推斷性結論甚至不能出具結論性意見，即是實事求是的，也是國際法庭科學領域公認的做法。

另外，對于檢驗中發現的、且與委托鑒定要求無直接聯系的問題，如筆跡同一性鑒定中發現的篡改現象，可以建議委托方增加鑒定要求。若委托方不同意，也要在鑒定書檢驗部分以及獨立檢驗記錄中如實描述。以免有的當事人出于自身利益，對鑒定報告中客觀科學的意見表述橫加指責，引發投訴，也為判決后可能的下一司法程序奠定基礎。

3 規范文書制作以避免法律糾紛的若干建議

3.1 當場且規范制作借貸文書

實施借貸行為時，一定要當場制作借貸文書。借貸文書包括借款合同及借、還款字據，原則上由收款一方親筆書寫，寫明債權債務人規范名稱、借還款金額、用途、利率、時間等主要信息，然后按照慣用模式簽名及捺印或蓋章，由支出款項的一方妥善保管。還款時則應要求歸還借款憑證，若不能歸還，則重新寫一份收條，并注明之前的借據等文書作廢。借貸文書內容文義要明確，不要產生歧義，不要只記流水賬。一般不要讓別人書寫或打印正文內容，自己僅簽名或蓋章。

3.2 講究借貸文書的格式，避免被惡意添改利用

借貸文書的格式要講究，如不要留下較大的空白或空格，如果不可避免，可畫一斜線；小寫數字前加“￥”，為了防范借款數額與借款時間被篡改，建議使用中文漢字形式；簽名的前面應冠以 “借款人”、“還款人”及“擔保人”等稱謂。

3.3 文書不要涂改，各構成要素要按正常時序形成

借貸文書盡量不要涂改，特別是姓名、金額、日期等重要信息，一旦有誤應重新制作，注意作廢的字據要當面銷毀。借貸文書的各構成要素要按正常時序形成，如在文書上蓋章或捺印指印應在簽名、落款日期等字跡之上，而且要先簽字落款再蓋章、捺印。同時，還要注意蓋章、捺印應清晰完整，模糊殘缺的要重新制作。

3.4 注意訴訟時效，寫明落款時間

《民法通則》規定：“向人民法院請求保護民事權利的訴訟時效為2年。”也就是說，借出的款項到了約定還款期后，兩年內受法律保護。借貸文書的落款時間應具體到年、月、日。盡管文書的形成時間在一定條件下有時也有可能通過鑒定來明確，但是有不少條件要求，同時也增加了當事人的費用支出。

3.5 大額借款履行擔保，盡量減少現金往來

對于大額借款最好由借款人找有一定經濟實力的個人或單位來對其進行擔保，必要時可以讓借款人以存單、房產等個人財產作抵押。或請擔保人、無利害關系的第三人、律師或公證人員在場見證，并在文書上簽名。同時，大額資金往來，應盡量減少現金流動，可通過銀行匯款或轉賬等方式進行，同時在銀行憑證上注明款項用途。

[1]薛瑋.當前民間借貸虛假訴訟案件的認定與防范[J].法制與社會，2010，（15）：103-104.

[2]萬伏虎.民間借貸的“陷阱”及防范對策[J].農村財務會計，2007，（8）：3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