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莉
實施依法治國方略、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迫切需要提高全體國民的法制觀念和法律意識,迫切需要培養大批道德高尚、知識豐富、業務嫻熟的法律人才。然而,一個合格的法律職業者,不僅要熟識國家法律、具有將固定的法律條文與千變萬化的法律事實相結合的能力,還必須遵守法律職業倫理道德、信仰法律的基本價值——正義和良知。正是在這種意義上說,無知者不能從事法律職業,無能者不能從事法律職業,無德者更不能從事法律職業。
如何滿足社會對德才兼備、知行合一的法律職業人才的需求是中國法律教育事業亟待解決的問題。為了克服傳統法學教育的缺陷,2000年,在美國福特基金會的資助下,診所法律教育被推介到中國內地。這種借鑒了醫學院診所臨床實習做法的新型教育模式,倡導在實踐中學習法律和法律職業技能及經驗。截至 2011 年 12 月 31 日,中國大陸共有 144 所高校的法學院或法律系開設了診所課程。①數 據來源 : 中國法學會法學教育研究會診所法律教育專業委員會 網站 http://www.cliniclaw.cn/,登陸時間 2011 年 12 月 31 日。
既然法學教育擔負著培養法律人才、建設法治國家的重任,選擇合適的法學教育方法與法律職業人才培養模式就顯得至關重要。在診所法律教育引入中國大陸十年之際,有必要歷史地分析其在美國產生及在中國植入的過程,客觀地評價其因適應中國法學教育改革而帶來的成效,及其在推廣中所面臨的困難。只有這樣,才能擺正這種新型法學教育模式在中國當前法學教育中的位置,彰顯其應有的價值與功能。
“診所法律教育” 又稱 “臨床法學教育” (Clinical Program),它以醫學院臨床醫學課程為范本,主張學生通過參與實際法律運用獲得法律執業技能、培養法律職業道德和形成法律執業思維。在法律診所中,學生在教師的指導下以法律援助的形式,在具體的法律實踐中深化、修正并完善對法律理論的理解,從而為日后成為法律素養齊備、法律人格完善的實用型法律人才打下扎實的基礎。
診所法律教育發軔于 20 世紀 60 年代的美國,其產生有著特定的歷史背景和社會條件。美國早期的法學教育采用“學徒式”個體教育。隨著美國經濟的發展,這種私相授受、非集約化的教育模式無法滿足社會對法律人才的需求。19 世紀 30 年代,“學院式”法律教育開始出現。該模式的主導思想是:法律研究和法律教育應以理論為基本方向,法律研究的主要方法應當是推理,而不是實踐。①李芳:“‘診所式法律教育’模式在中國的實踐”,載《教育研究》2009年第 6 期,第 28 頁。1870 年,哈佛大學法學院院長朗代爾(C.C. Langdell)教授肯定了學院式法律教育的重要價值,并提出了著名的“朗代爾教學法”(即案例分析教學法)。朗代爾在其著名的《合同法案例》一書的前言中說:“被作為科學的法律是由原則和原理構成的。每一個原理都是通過逐步的演化才達到現在的地步。換句話說,這是一個漫長的、通過眾多的案例取得的發展道路。這一發展經歷了一系列的案例。因此,有效地掌握這些原理的最快和最好的,如果不是惟一的,途徑就是學習那些包含著這些原理的案例。”②From K. L. Hall, W. M. Wiecek and P. Finkelman,“American Legal History, Cases and Material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pp. 338 —339.這種教學法采用以案例分析為基礎的蘇格拉底教育方法,要求學生通過對特定案例的分析推導出法律適用的一般原則。這種法學教育方法在隨后的一百年間成為了美國法學院的主導教育方法。
20 世紀 60 年代后期,在實用主義哲學的影響下,美國一批法律現實主義學者認為“朗代爾教學法”與實踐嚴重脫節,忽略了諸如會見當事人、案件事實調查、提供咨詢、主持調解、參與談判、起草法律文書等基本法律職業技能的培訓,導致法學院學生在畢業后無法立即投入法律職業工作。不僅如此,隨著美國社會當時民權運動的興起和反貧困抗爭的加劇,對弱勢群體提供法律援助的需求急劇增加。依托于法學院的“診所”借此機會成為了一種有效的法律援助途徑,為“急于為促進社會進步而貢獻自己的力量” 的學生提供了服務社會的舞臺。③郭天武: “關于診所式法律教育模式的思考” ,載《高教探索》2008 年第 1期,第 87 頁。在上述兩股力量的綜合作用下,美國各大法學院自 20 世紀 70 年代起先后采納了診所教育模式。
如果說美國的診所法律教育是對傳統案例教學的改進,回歸到了一種“改良后的學徒制”,診所法律教育在中國大陸的引入則更多地是因為不滿傳統“填鴨式”課堂教學而試圖實現從理論灌輸法到案例教學法、再到個體實踐法的兩次歷史跨越。
由于歷史的原因,新中國的法學教育一直沒有形成自己固有的體系和理論,也因此很難回應社會對于法律人才的需求。隨著法律逐步喪失其政治工具功能、法學逐步發展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法學教育在 20 世紀 80 年代蓬勃發展起來。在這一過程中,其基本堅持著“法學的獨立性、科學性”和“法學教育的系統性和完整性”方向。但是,與西方法學教育學院化明顯不同的是,大陸當時的法學教育學科化和學院化更多地是“對否定法律的科學性和學術性和否定法學的獨立學科地位的特定的政治環境和思潮”的反擊,因此,“學院化的傾向具有片面性”。①參見王晨光: “法學教育的宗旨——兼論案例教學模式和實踐性法律教學模式在法學教育中的地位、作用和關系” ,載《法制與社會發展》2002 年第 6 期,第 37-38 頁。這一時期的法學教育存在著法學教育與法律實踐相脫節的結構性缺陷,根本未曾經歷歐美案例教學法的成熟發展階段。
長期以來,大陸的法學教育模式以教師課堂講授為主,在教學內容方面基本上停留在理論分析、法律詮釋的層面,對學生的要求也基本限于對書本知識的掌握。這就造成法律教學效果和所培養的法律人才距離社會現實需要之間相距甚遠,法學畢業生經常是眼高手低、學無所用。不僅如此,由于全社會倫理道德教育的松懈和法學院內法律職業倫理道德教育的欠缺,許多法學院畢業生在執業過程中面臨著法律良知與職業道德的考驗。
既然法學教育模式直接影響法律人才的質量、關系法治國家建設的未來,法學院就不應當僅僅是刻板地傳授法律知識,而應當同時注重對學生的法律應用技能和法律信仰的培養。1999 年召開的第三次全國教育工作會議,頒布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進素質教育的決定》,明確提出了素質教育的思想,即教育應該以提高國民素質為根本宗旨,以培養學生的創新能力和實踐能力為重點。在此背景下,如何將素質教育的要求在法學教育領域得到具體的貫徹落實就成為法學教育界必須積極面對的問題。
2000 年,正當中國法學教育界為如何增強法學教育的實用性、提高法學專業學生素質而絞盡腦汁時,美國的診所法律教育被引入中國。這一年,在福特基金會的資助下,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武漢大學、中南財經政法大學、華東政法學院和復旦大學等 7 所內地高校開設了診所法律教育課程。診所法律教育以“在實踐中學習”和“通過公益服務學習”為基本理念,以培養學生的法律思維、職業技巧、法律職業道德為基本內容,表現出明顯的職業教育的特征。為了更好地研究、指導這種法律實踐教學模式,2002 年 7 月 28 日,經中國法學會批準,中國法學會法學教育研究會診所法律教育專業委員會在珠海成立。
恰似一縷春風,診所法律教育模式就這樣漂洋過海來到了中國。
診所法律教育經過十年的長足發展,發揮著教育與服務雙重功能。一方面,通過實踐教學調動了學生主動學習的積極性,另一方面,通過使其盡早接觸法律實務培養了其對社會的責任心,為社會弱勢群體提供法律服務。
內地的法學教育工作者沒有完全照搬美國模式,而是堅持結合本國國情,尤其是各校的實際情況,設立了各具特色的法律診所,開展了豐富多彩的法律實踐活動。①參見羅劍雯: “診所式法律教育之功能分析” ,收錄于劉星主編:《中山大學法律評論》,法律出版社 2005 年版。如,清華大學與北京市海淀區消費者權益保護協會合作, 共同設立 “消費者權益保護診所” ;北京大學在法律診所案件類型中加入了社區服務內容;西南政法大學的法律診所提出了“服務西部,送法下鄉”的口號;武漢大學在原有的“社會弱者權利保護中心”基礎上組建診所;而中山大學則充分利用廣東外來工集中的優勢,開設以勞動法為主的診所,為以外來工為主的弱勢群體提供免費的法律服務。
中國的診所法律教育鼓勵和支持學生在實踐中學習法律,在法律實踐中獲得法律的創造性思維,并最終成為同時具備法學理論素養、法律實踐能力和社會責任感的復合型法律人才。與傳統的法學教育內容及方式不同,診所法律教育以培養學生的法律道德、職業責任和法律技能為核心,在教學內容上強調實踐性、應用性,會結合診所代理的真實案件講授、示范、模擬如下幾方面問題:與客戶建立信任關系、案件事實調查與法律適用、起草法律文件、向客戶提供法律意見、談判與調解、通過仲裁與訴訟解決糾紛、職業道德規范等。
在教學方法上,診所教育突顯互動性與參與性,以啟發式、開放性的方法培養學生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在診所教育框架內,即便是課堂授課也不拘泥于固定的內容與形式,而是根據學生承辦的案件隨時調整。在成績考核方面,任課教師會綜合考評學生的課堂表現和法律服務表現。其中,課堂參與的主動性、法律服務過程中的責任心、對法律職業的理解力等均是教師評判的要素。
在具體課程設置上,法律診所課程一般被法學院設定為選修課。內容包括課堂講授、分組討論與診所值班三個部分,每周4-5 個學時。為了讓不同層次和年級的學生能夠相互交流、互幫互學、共同進步,診所課程同時面向法學院三、四年級本科生和一、二年級研究生。不同于傳統的選修課,診所課程在選修程序上較為復雜,需要經過提交選修申請和面試通過兩個環節方可加入。從多所大學反饋的情況看,選修診所的競爭非常激烈,其結果是入選的學生通常都能帶著榮譽感和較高的學習積極性投入其中。
隨著診所法律教育的推廣,越來越多的法律學子從中獲益。他們通過診所內的實踐教學,不僅提高了法學專業水平,而且形成了相對健全的人格和服務社會的美德。一方面,法律院校的診所課程都要求學生在掌握法律基礎知識的前提下,探究其背后的原則,再通過專業教師指導和親歷法律援助實踐,使其法律職業意識和法律思維能力得到訓練。如,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就明確提出,診所法律教育是法律實務能力和技能教育手段的創新和延伸,是法律教育課程的重要組成部分,旨在推動中國法律教育模式的改革,培養既有法學理論知識又有法律實踐經驗的復合型高級法律人才。另一方面,診所法律教育通過使學生參與到法律援助等社會工作中,培養了學生的社會責任心和服務社會的意識。如,中山大學法學院診所法律教育即旨在通過“在實踐中學習”和“公益服務學習”的教學方法,培養學生全面的法律素養、良好的職業道德、高度的社會責任感,為維護和促進社會的公平與正義貢獻力量。
在社會分化日益嚴重、社會良知逐步縮減的時代背景下,內地的法學教育工作者希望通過診所教育將正義教育與公益教育融入到法學教育中。這是對素質教育的積極回應,因為素質教育不應當僅僅包括專業素質教育,還應當包括與社會認知、人際交往有關的心理素質的培養。診所法律教育通過允許學生代理真實案件這一特殊教育方式,使得學生在具體的社會實踐中切實感知到社會現實,通過生動鮮活的案件使學生逐步意識到不良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及其所產生的社會后果。不僅如此,診所法律教育模式還在為法律學子提供真實演練舞臺的同時,要求其必須像法律職業人那樣去思考和為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服務,做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此過程中,學生的法律品性、職業道德和敬業精神都得到了初步的鍛煉。最后,診所教育還有助于培養學生的合作意識、團隊精神和社交能力。在診所法律教育中,經常會采用分組教學法,要求小組之間進行討論與協作。在法律學子通過協作處理問題、辦理案件的過程中,團隊協作精神會在潛移默化中得到訓練和培養。另外,法律學子在參與具體案件處理的過程中,也逐步學會了如何更好地與當事人、法官、檢察官等進行溝通和交流。
目前,改革高等教育已經成為時代的要求。而高等教育改革的核心是教學改革,教學改革包括課程設置、學生選課制度以及教學方法等改革。教學改革必須滿足人的潛能充分發揮和人的不斷完善的要求,也必須滿足社會發展的需要,使之符合高等教育的規律。 而診所式法律教育的推行是對這一理念的踐行。①參見郭天武: “關于診所式法律教育模式的思考” ,載《高教探索》,2008 年第 1 期。一方面,“以學生為主體” 的教學方式在診所式法律教育中充分得以體現,不僅培養了學生自主學習的能力,而且通過形式不拘的課堂表現和法律服務增強了學生參與的主動性和實踐過程中的責任心,從而在整體上提升了學生的實際能力。同時,診所法律教育在課堂學習上也不再是照本宣科,而是完全以學生為主,教師只是進行適時的指導和適當的點評。另一方面,診所法律教育無論在教學目標、課程設置,還是在考核標準等方面都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創新,順應了高等教育改革和素質教育的潮流和趨勢。
診所法律教育自 2000 年進入中國內地后,獲得了長足的發展,已在很大程度上為中國法律教育界所接受。然而,由于其自身的缺陷、我國主體性教育理念的匱乏、以及傳統教育目標和教育評價體系的限制,診所法律教育在中國的繼續發展仍面臨著諸多障礙。
我國現有的法律診所教師幾乎都來自于法學院在編教師。受人事編制的限制,各大學均很難聘請專職的診所教師,至于那些兼具豐富實踐經驗、良好職業道德的指導教師就更是極為匱乏。內地現行的教師考評體系由一系列量化指標構成,基本上以教學量和科研量為標準進行職稱評定,診所指導教師的工作量通常難以反映在其中。由于診所教育需要耗費太多時間與精力而又缺乏科學合理的工作量評估機制,即便是法學院內諳熟律師實務的資深教師也不愿投身其中。在現有的法學院診所教師中,多半為剛剛走上教學崗位的青年博士。他們中的許多人在一定程度上是被迫短時承接診所課程。因此,為了診所教育的進一步發展,需要打破傳統教學評估模式,按照新的邏輯來評估診所教師教學工作量及教學效果。
目前內地教育資源的有限性和診所教育成本高昂的特性,導致學生無法平等享有接受診所教育的權利。如前所述,在目前開設診所課程的院校,學生一般都是以抽簽或競爭的方式選擇診所課程。其結果是,只有少數學生有機會參與診所教育實踐。內地多年來的高校擴招和法律專業持續升溫使得目前中國法律院校課堂教學平均師生比為1:5 0, 有些熱門專業師生比常常超過 1:1 50。而診所教育個別化、技術化、精細化的特點要求實現教育資源的高投入,這就進一步加劇了大陸教育資源的短缺。
較之于傳統教學模式,診所教育在經費投入方面明顯偏高。特定的辦公場所、專門的管理人員、教師的相應報酬、必要的差旅費等等形成一筆不小的數目。內地的診所法律教育在起步之時大多依賴國外資金,如今隨著規模的擴大,面臨著嚴重的資金短缺問題。為了實現診所教育的持續性和穩定性發展,必須實現從域外資金援助到本土教育專項預算的過渡。
在診所教育框架內,學生會在老師的指導下直接參與實際案件的處理。然而,在校大學生,特別是本科生多數沒有律師資格,由此就引出學生代理案件的身份和相應代理責任的問題。在這一方面,我們不妨借鑒域外經驗,通過頒布特別法令賦予診所學生“準律師”的特別身份,并賦予其相應的權利,同時通過立法賦予法律診所以社團法人資格,以使其更好地服務社會。
基于上述原因,如今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診所教育只有在人員、資金、責任三方面均取得實質性改善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在內地持續深入地發展,更好地為法學教育和法律援助事業服務①參見崔紅: “診所法律教育在中國本土化中亟待解決的問題”,載《遼寧教育研究》2008年第 8 期;李芳:“‘診所式法律教育’模式在中國的實踐”,載《教育研究》2009 年第6 期等。。
同任何新生事物一樣,診所法律教育盡管在實踐中存在著一些問題,但作為一種新型的法學教育模式,在我國的法律教育以及法學教學改革中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八是要學習和實踐馬克思主義關于世界歷史的思想。學習這一思想的現實意義在于增強積極開展大國外交、積極參與全球治理的自覺性,增強對馬克思主義世界歷史理論的自信。
診所法律教育符合現代法律人才培養的目標。法學是一門實踐性極強的學科,法律職業更多地是一種實踐性藝術。近代英國著名法官科克曾經說過,法律上的各種案件“是人為理性和法律判決來決定的,而不是由自然理性來決定的;法律是一門藝術,在一個人要獲得對它的認識之前, 需要長期的學習和實踐”。②轉引自 P.諾內特、P.塞爾茲尼克:《轉變中的法律與社會——邁向回應型法》,張志銘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1994 年版,第 69 頁。診所教育不僅豐富了法學院授課的內容,使學生從一開始就認識到法律應用能力和職業倫理道德的重要性,而且改變了師生不平等的教學關系,在整體上更符合素質教育理念,更有利于學生綜合素質的提高。診所法律教育作為一種開放式的教育模式,能夠對我國現行法學教育體制所存在的書齋教學缺陷起到很好的修補作用,從而做到知行合一,最終將教育的視角擴大到理論與實踐的整個過程。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歐美國家,診所法律教育是對傳統學院式法學教育批判和反思的產物。這固然對自始就深陷此種教育模式窠臼的內地尤其具有借鑒意義。然而,我們仍應清醒地認識到,診所法律教育模式不是一劑靈丹妙藥,它不能也不可能完全取代傳統學院內法學教育體制,特別是對學生邏輯推理、語言表達、文字表述能力產生決定性影響的案例教學法。我們不應當因為強調法學教育職業性的一面,而忽視其學術性的另一面,將法學院變成培訓未來法律人才的專門場所。其實,法律人才學術能力的培養手段不僅包括教師對理論的詮釋與講解,它應當包括學生在教師指導下、在課堂內對特定案例的精細分析與評述。而中國內地的法學教育截至目前仍主要采用教師課堂獨白這種形式,尚未形成有效的案例教學方法。
縱觀世界法學教育史,我們不難發現,法學教育是在其職業培訓與學術研究的雙重屬性間不斷搖擺、逐步向前推進的。它從早期依靠經驗與技巧傳承的學徒式,轉變到了學府內的獨立學科型的學院模式,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人們認識的深化,實踐性模式又作為系統、科學模式的矯正與補充而受到了重視。當然,這一圓形的軌跡是一種螺旋式的上升,是在更為深刻地認識到法學教育的二重性,特別是體驗到二重性兩個極端的片面性之后的徹悟。①王晨光: “法學教育的宗旨——兼論案例教學模式和實踐性法律教學模式在法學教育中的地位、作用和關系” ,載《法制與社會發展》2002 年第 6 期,第 41 頁。
歷史給我們最深刻的啟發即是:現代法學教育必須知與行相統一,理論與實踐相一致,這要求中國的法學既要重視理論講授,也要重視實踐應用。然而,高質量的診所法律教育需要以系統的理論教授和高水平的案例教學為前提。其實,即便是在法、德等成文法系國家,判例研討在法學教育中也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各階段的學生都要研習經典判例和法院有代表性的最新判決。②參見拙作: “道器一體 學以致用——法國法學高等教育研究” ,收錄于徐顯明、鄭永流(主編)《六年制法學教育模式改革》論文集,中國法制出版社,2009 年 7月版,第 115-143 頁。中國內地沒有西方意義上的判例制度,想通過分析法院的判決來了解我國司法實踐有一定的困難。但從長遠來看,我國的法學教育必須逐步接近司法實踐,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使學生從法的適用中理解法,通過學理的進步來影響和改善法的適用。
如果說在美國隨著診所教育的普及法律教育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發展階段,大陸不能奢望通過診所教育實現從理論灌輸法到案例教學法再到高層次個體實踐法的兩次歷史跨越。目前,在缺乏物質和制度保障的情況下,診所教育在大陸只能是對傳統學院式法律教育模式的修正與補充,絕不可能取而代之,成為法學高等教育及職業人才培養的主導方式。
作者名錄
1. 張莉,女,中國政法大學法治政府研究院副教授,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2. 郝倩,女,中國政法大學法法治政府研究院副教授,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3. 肖寶興,男,中國政法大學研究生院,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5. 黃彤,男,浙江師范大學民商法研究中心研究員,321004/浙江省金華市二環北路3366號。
6. 劉昕杰,四川大學法學院副教授,610065/成都市一環路南一段 24號。
7. 楊暉,男,四川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610065/成都市一環路南一段24號。
8. 袁鋼,男,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副教授,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9. 劉璇,女,中國政法大學 2009 級本科生,102249/北京市海淀區府學路27號。
10.李慧敏, 女,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教育研究與評估中心副教授,1 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11.夏陽,男,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 09 級法理學專業碩士生,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12.蘇桂梅,女,中國政法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13.景于,女,講師,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博士生,100191/北京市海淀區學院路37號。
14.傅松濤,男,河北大學教育學院教授,071000/河北省保定市五四東路180號。
15.閆廣芬,女,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社會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300071/天津市衛津路94號。
16.許衍琛, 男, 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社會學系博士生,3 00071/天津市衛津路94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