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主謂一致語法加工的研究述評

胡 琳

（福建師范大學社會發展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主謂一致語法加工的研究述評

胡 琳

（福建師范大學社會發展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文章對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就第二語言加工所做的研究進行回顧分析，發現探討晚期漢——英雙語者對主謂一致句法的加工具有重要理論和實踐意義。關鍵期假說、信息加工缺陷都能對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的主謂一致語法加工成績作出一定解釋，但尚未得到一致結論。不同研究采用的語言加工任務、加工通道、測量指標等均會不同程度地影響到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的語法加工成績。

主謂一致；晚期第二語言學習

近年來，第二語言的學習越來越受到重視，語言學家、心理學家都對這一問題進行了大量研究，提出了許多相關的理論。第二語言的學習一般是指已經掌握了母語的人對另一種語言的學習。晚期第二語言學習指的是第二語言學習發生于語言學習的關鍵期（10歲以內）之后。探討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在第二語言加工中的現象，比較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與母語者在第二語言加工方面的差異及其可能的原因，能夠給晚期的第二語言教學與研究帶來很大啟發。

一、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對語法的不敏感現象及其研究意義

大量研究表明，晚期第二語言（即L2）學習者在語法加工方面與母語者和早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均有很大的不同，在語言的產出和理解中更容易忽略語言錯誤，對L2的掌握與運用存在較大困難。母語者對語法信息更敏感，可以自動化地運用各種語法知識，而晚期的第二語言學習者更多使用語義線索，較少使用語法信息。在L2句法判斷任務中，晚期L2學習者比母語者更容易把語法錯誤的句子判斷成正確的句子，所需的反應時也更長。在母語研究中，存在broken agreement效應，即在閱讀到存在局部主謂一致違反的句子時，母語者由于自動化地運用了主謂一致語法規則，在was后的單詞上表現出反應時的延長。當以漢語母語者為被試時，并未發現該效應。這都說明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在語法的加工上難以達到母語者水平。

喬姆斯基認為，人類的大腦當中存在的“語言習得機制（LAD）”，它使得母語語言的學習十分容易。只要些許語言材料的刺激，就可以幫助兒童將普遍語法轉換成某種具體語言的規則，從而習得該種語言。普遍語法理論自問世以來，就受到母語習得研究者和二語習得研究者的關注，其中許多研究者對普遍語法在二語習得中的可及性問題感興趣，并產生了三種假說：（1）完全可及假說認為，普遍語法在二語習得中是完全可及的。也就是說，學習者完全不受母語參考值的影響，可以重新設定普遍語法的參考值，最終完全習得第二語言的語法，不敏感現象可以被消除；（2）部分可及假說認為，二語習得者只能獲得與母語相同的參數值，在母語中不存在的語法特征將不能被學習者獲得，不敏感現象將在該類語法加工中持續存在；（3） 完全不可及假說認為，成人二語學習者是無法獲得二語參數值的，不敏感現象普遍存在，對第二語言的加工需要借助其他方式，而且更容易受到個體信息加工能力及問題解決策略的影響。所以，研究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對其母語中不存在的語法形式的加工，可以較好地解決普遍語法在第二語言習得中的可及性問題。對于漢語母語者來說，主謂一致是母語中不存在的一種特殊語法，該語法的研究就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若研究發現漢語母語者在該語法加工中可以達到類似母語者的水平，即可以反駁完全不可及假說。而且，通過分析影響該語法加工的因素，可以較好地指導第二語言教學，以幫助第二語言學習者更好地實現母語水平的語言掌握。

二、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對主謂一致語法的研究及解釋

從前人文獻來看，主要可以從關鍵期和個體認知加工能力兩個角度，對主謂一致語法的加工進行研究及解釋。

（一）基于關鍵期假說的研究

根據關鍵期假說，漢語母語者在學習英語時已經錯過了關鍵期，用于語言加工和學習的人腦已經發育成熟，其大腦神經結構已經形成，不再具有彈性，語言習得機制失去作用，以致對第二語言的加工無法達到英語母語者的水平，加工模式上也會有所不同。行為研究表明，L2學習者加工wh-dependecies句子時，晚期L2學習者的加工模式與母語者不同。陳浪等人采用ERP技術考察了晚期L2學習者與母語者加工包含主謂一致句法違反的句子時的腦電模式，發現L2學習者的腦電波與傳統的LAN-P600模式完全不同，僅僅在600ms左右出現一個與語義相關的負向偏離。該研究結果支持了關鍵期假說：L1的特定語言經驗塑造了加工L2的神經結構，錯過關鍵期的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在加工主謂一致違反句子時是不敏感的。這與浮現理論的結論基本一致，如果兩種語言的句法結構相似，第二語言的加工就更易達到類似于母語的水平，如果句法結構不相似，第二語言的加工就會更難些。對不同熟練度的漢語被試加工英語句法的腦電波研究表明，無論熟練程度高低，在加工漢語中不存在的主謂一致語法結構時，沒有引發類似英語母語者的波形。對于主謂一致這種特殊語法來說，漢語母語者在關鍵期并沒有獲得過與它類似的經驗，所以表現出很強的不敏感性。

雖然大量的事實和研究結果支持關鍵期結束語言習得機制失去作用導致了L1和L2語法上的加工差異，但在AOA的研究中出現了一些矛盾的結果：第二語言學習者與母語者開始產生差異的年齡隨著L1與第二語言的不同而變化；在一些高熟練的晚期學習者的加工成績上依然發現了關鍵期后的獲得年齡效應。Steinhauer等人指出，隨著熟練度的提高，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加工語法的腦電波模式在逐漸向母語者的模式變化，熟練度非常高的學習者加工語法錯誤時，出現了與母語者相同的ELAN-P600雙相波形。這說明，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的語法加工受到熟練度的影響，是可能達到母語者水平的。

（二）基于認知加工能力的研究

對英語母語者的研究發現，關鍵期并不是唯一影響句法加工的因素，個體的認知加工能力也會影響到母語者的句法加工成績及相關腦電模式。VOS等人區分了工作記憶容量不同的被試，考察了英語母語者閱讀主謂一致句法違反句子所引發的腦電波，發現個體工作記憶容量高低影響到加工的腦電模式，低工作記憶容量的被試沒有表現出LAN負波，僅出現P600效應。已有的行為研究表明，已經實現自動化加工的母語者在記憶負荷的條件下，對主謂一致句法的加工依然受到損傷，表現為加工成績的顯著降低。雖然前人的一些研究沒有發現工作記憶對第二語言語法加工的影響，但并不能完全否認工作記憶在L2語法加工中的作用。McDonald發現第二語言工作記憶容量與語法判斷成績之間存在著正相關，認為個體的工作記憶容量是影響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語法加工的重要因素。陳寶國、高怡文以漢語母語者為被試，直接操縱工作記憶負荷條件，發現英語第三人稱單數的加工也受到工作記憶負荷的影響，在高工作記憶負荷條件下的語法判斷的成績顯著低于低工作記憶負荷條件下語法判斷的成績。前人研究所考察的個體認知能力主要集中在工作記憶這個維度上，而較少考察加工速度等其他個體認知能力在晚期第二語言語法加工中的影響，而且各方面的認知能力共同作用于第二語言語法加工的影響也有待進一步研究。

三、研究結果出現分歧的其他影響因素

對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在主謂一致語法上表現出來的不敏感性，關鍵期假說與個體認知能力限制都有各自的研究證據支持，二者的爭議依然很大，導致結論不一致的其他影響因素也有很多。

首先，前人研究中采用的語法加工任務，既有外顯的語法任務，也有內隱的語法任務。句子呈現的途徑有聽覺呈現和視覺呈現，呈現的方式有固定時間的逐詞呈現和自定步速的逐詞呈現。最為常見的外顯語法任務是語法判斷任務，即讓被試閱讀一個句子并判斷該句子在語法上是否正確，以被試判斷的正確率或關鍵詞上的反應時作為統計分析的指標。內隱的語法任務常見的是讓被試閱讀一個句子，并注意理解句子內容完成閱讀理解。在此過程中記錄被試在關鍵詞上的反應時，作為統計分析的指標。兩種語法任務的側重點不同，外顯任務不僅僅有語法的自動化加工也受到語法知識掌握的影響，而內隱任務更多側重于已掌握的語法知識的自動化運用。因此，所采用的加工任務的不同也會導致研究結果出現差異。沒有研究直接比較過兩種加工任務條件下，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的行為與腦電波表現是否有明顯區別。

其次，在已有的主謂一致語法加工研究中，主要涉及的是較為簡單的系表結構的加工，其中主語為單數的居多。這樣的設計雖然能夠降低謂語動詞語義難度和詞形變化的視覺復雜性，但不能解決一些問題：（1）只考察了謂語動詞為系動詞的特殊變形，當謂語是實物動詞時，對主謂一致語法的加工是否依然不敏感？（2）前人研究中產生主謂一致語法違反的主語與謂語是臨近的，當句子是復雜句子，主語與謂語間隔較遠時，被試是否能夠意識到主謂一致違反呢？（3）在陳浪和江南的研究中沒有考察主語名詞為復數的情況，這種句子加工的情況是否與主語為單數時的一致尚不明確。（4）句子加工的基礎是對詞匯的加工，主語名詞與謂語動詞的單復數變化存在規則與不規則兩種情況，當被試表現出較差的語法加工成績時，究竟是對句子中詞匯的曲折變化不敏感，還是對主謂一致語法不敏感？現有的語法加工任務都無法排除詞匯加工的影響，需要找到更好的任務直接考察語法的加工過程。

綜上所述，以漢語母語者為研究對象，探究其主謂一致加工的不敏感性原因，對揭示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的學習、加工機制，及對晚期第二語言的學習與研究均有重要意義，其中還有許多值得研究與改進的地方。

晚期第二語言學習者在語法上表現出不敏感性，對主謂一致語法的研究具有重要理論與實踐意義。關鍵期假說與個體認知能力都從各自角度解釋該現象，但未得到統一結論，其中個體認知能力的影響大多數集中在工作記憶因素上，其他認知能力的影響有待進一步研究。主謂一致語法加工的研究結果出現分歧的原因還受到不同加工任務、加工通道、加工材料、測量指標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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