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 萍 寧 霽
(1山東大學,山東 濟南 250100;2濟南職業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2)
“典籍”一詞在詞典中的解釋是“記載古代法制的圖書,也泛指古代圖書”。現今我們通常所講的“典籍”是歷史上重要的文獻名錄的總稱,涵蓋歷史、哲學、文學、語言文字、醫學和科學技術等各個方面。中國歷史源遠流長,文化博大精深,典籍也是浩如煙海。文化典籍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靜態體現和精髓所在,是古代先賢思想與智慧的結晶,是體現和傳播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媒介。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和繁榮,國家綜合實力不斷增強,中國文化尤其是古典文化的傳播與推廣已成為一個重要議題。
縱觀世界文化市場,美國占了43%,歐盟占了34%,亞太地區占了19%,其中日本占了10%,韓國占了5%,中國和其他亞太國家僅占4%[1]。文化軟實力的嚴重不足既與中國的經濟大國地位相去甚遠,更與中國的文明古國形象背道而馳。另外,隨著“中國熱”的升溫,很多外國人更關注古代中國和中國傳統文化,中國文化典籍的對外傳播與推廣可以讓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國“天人合一”的宇宙觀、“貴和尚中”的中庸之道、“和而不同”的文化觀,以及謙和禮讓、重義輕利的處世態度,從文化淵源上了解中國和中國人民。但是,由于語言的障礙,中國文化典籍的傳播與推廣一直處于瓶頸階段,現狀尚不盡如人意,亟待傳播方式的創新與突破。
中國文化典籍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而是“養在深閨人未識”。關漢卿的著作量比莎士比亞大,然世界上知莎翁者多,知關翁者寡[2]。 數據表明,從1900年到2000年的100年間,中國全盤翻譯的西方文史哲政經法數理化等書近10萬冊,但是西方完整翻譯中國的書不到500冊。我國大約有3.5萬種古典書籍,但時至今日翻譯成外文的只有千分之二左右[3]。 文化典籍的翻譯數量更少,只有《論語》、《孫子兵法》、《紅樓夢》等為數不多的名著譯文較多。于是,迫于語言障礙,中國文化典籍只能在故紙堆中孤芳自賞,我們徒有燦若晨星的文化典籍卻沒有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和競爭力,中國對外文化交流和傳播存在巨大的“文化赤字”。
現在,全世界的互聯網服務器的內存中,中文的信息只有4%,而英文的信息超過90%。管中窺豹,可見一斑。所以,中國文化典籍的傳播與推廣必然要走典籍翻譯之路。但是,中國文化典籍不僅譯作數量少,而且很多譯文的翻譯效果也并不理想。20世紀以前,中國古代經典的對外傳播主要是通過外國來華的游學者和傳教士完成的。由于文化背景、翻譯動機(宗教傳播)、思維認知、語言功底等原因,這些外國譯者無法深入透徹地理解原著,不能體味其中深邃的文化底蘊,故無法將其內在的文化意蘊傳達給譯文讀者。他們不斷地將中國文化典籍向本國文化靠攏,致使翻譯效果不佳,甚至造成對中國文化的誤讀。
《紅樓夢》是世界上翻譯版本較多的中國文學經典,然而《紅樓夢》的翻譯卻存在諸多問題。單是“紅樓夢”這個題目的翻譯就不盡能反映作者的寫作意圖。“紅樓”一詞在唐詩中專指富貴人家婦女的金閨繡戶,在曹雪芹之作中喻指眾多女兒。且不管其他譯本,即使目前比較通行的“Dream of the Red Chamber”“A Dream of Red Mansions”將“紅樓”二字譯為“紅色小樓”和“朱邸”便與《紅樓夢》的女兒主題相去甚遠了。[4]
原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主任趙啟正2004年參觀中國翻譯成就展時指出,在對外版權貿易方面,中國和外國的逆差是16:1,表面上講是我們的對外供應意識不足,其實深度的原因是中翻外人才匱乏,可以說是鳳毛麟角。[5]事實上,中國培養的翻譯人員并不少,但大多流向商務領域,真正選擇文化典籍翻譯的人很少,而博古通今的翻譯人才更加稀缺。高素質、專業化的中譯外人才的嚴重匱乏和隊伍“斷層”是中譯外翻譯工作面臨的最大問題。[6]這一現象的出現,有著深層次的歷史原因。中國傳統文化經歷了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和“文化大革命”,文化典籍遭到冷落甚至被殘酷打壓,其影響一直延續至今,傳統文化教育在人文教育中一直處于弱勢,國人普遍對文化經典知之甚少。國人人文素養如此又何談中國文化典籍的對外推廣?
除了人才匱乏這一因素外,中國譯者也缺乏自覺意識。當然,這很大程度上受制于經濟條件,因為典籍翻譯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不可能僅憑一人之力就能完成,而且一般戰線較長,需要譯者坐得住“冷板凳”,更需要必要的資金支持和團隊合作。另外,由于世界上大多數翻譯是將外語譯成母語,所以一部分人主張典籍翻譯工作由外國人承擔,語言會更流暢。但由于中國語言文字的特殊性和中國文化的無處不在,很難有外國譯者能將中文著作“完整”地譯成外語。因此,典籍外譯是中國典籍文化走向世界的必由之路,中國學者必須自覺承擔起這項工作,主動將民族文化精髓傳播開來。隨著中國的崛起,漢學逐漸成為“顯學”,中國古典文化越來越受到世界的關注,我們更應該把握時機,創新文化典籍對外傳播與推廣的方式方法,推動中國文化典籍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當今世界,文化越來越成為國家綜合國力競爭的重要因素。文化傳播離不開傳播方式和傳播手段,傳播方式在一定意義上決定著文化傳播的廣度和深度。[7]中國文化要想擴大文化輻射范圍和文化影響力,讓中國文化典籍走出 “深閨”,“香”飄世界,不僅取決于其自身的文化魅力,更重要的是要完善傳播機制,創新傳播途徑。鑒于上文對典籍傳播現狀和問題的探究,筆者建議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進行文化典籍傳播與推廣。
中國文化典籍的對外傳播和推廣,典籍外譯是根本。關于典籍翻譯,古今中外已經有許多經驗,在此結合前人成果,我提出一些想法。
1.建立一批以中國譯者為主體的翻譯團隊。
所謂“以中國譯者為主體”,即確定中國譯者的翻譯主體地位。畢竟中國人對母語和母語文化的理解要比外國學者更深刻,對典籍當中的深層文化元素(如風俗習慣和倫理綱常)更易察覺,因此譯著會更忠實于原著,不至于造成對文化的誤讀。“建立團隊”則是因為中國文化典籍一般塊頭較大,且多以古文寫作,意義比較晦澀。單是古意今解就需很大精力,許多翻譯家窮其一生也只能完成幾部譯作。因此,我們應當組建翻譯團隊,群策群力,既形成規模,將典籍翻譯工作做大做強,又充分發揮團隊的協同效應,優勢互補。條件允許的話,可以由翻譯界牽頭,對全國典籍翻譯工作進行統籌規劃,既可資源共享又可避免重復翻譯。近幾年推出的“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和陸續出版的《大中華文庫》等中國圖書對外出版項目就是在這方面的努力和嘗試,產生了良好的社會反響。此外,還要著重在外語院校培養一批過硬的翻譯隊伍,為我國典籍外譯事業儲備力量。
2.加強跨學科、跨國界合作。
中國文化典籍一般都是古文寫作,這就造成“雙重翻譯”現象——先是古意今解,然后才是漢譯外,因此中文專家參與審校顯得尤為重要。而且,中國文化典籍往往是綜合性巨著,涉及政治、經濟、民俗、歷史、哲學等中國文化的方方面面,譯者不可能對所有方面都有深入研究,因此必須進行跨學科合作,根據典籍的性質及涉獵方面邀請相關專家共同參與,既可減輕工作量,又可有效避免專業性錯誤,確保翻譯的準確性。
對于真正成功的翻譯而言,熟悉兩種文化比掌握兩種語言更為重要。典籍翻譯本質上是一種跨文化交流,我們不僅需要了解中國文化,還要了解目的語文化,而對目的語文化的了解,顯然又不如目的語國家的學者。因此,為了使典籍翻譯既不失中國文化之真,又能自然地融入到目的語文化當中,就需要我們進行跨國界合作。當然,翻譯中仍要堅持以中國譯者為主體的原則,保證翻譯的“信”和“達”,然后請海外漢學家進行修改潤色,以達到“雅”的境界。
3.典籍選擇要科學合理,兼顧民族性與世界性。
中國的文化典籍浩如煙海,翻譯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有針對性地篩選,既要系統化、難易結合,又要找準切入點。“系統化”是指在典籍選擇時要統籌安排,如按門類進行成套選譯,組成叢書。“難易結合”是指典籍選擇要考慮國外讀者的接受水平——對于僅是滿足興趣需要的讀者,可以翻譯一些入門性的、具有代表性的基礎典籍進行節譯;對于接受能力較高的讀者,比如研究型的讀者,可有針對性地引介經典著作,必要的話可將每一門類最具代表性、成就最大的文化典籍進行完整翻譯。“找準切入點”則是要摸清國外讀者的口味,了解他們最關注中國文化的哪些方面,如孔子熱、儒學熱,適當地增加相關典籍的翻譯。
典籍選擇還要兼顧民族性和世界性。民族性是一種文化區別于其他文化的標志,也是我們文化交流的主旨所在,但是世界文化又具有共通性,只有這樣才有交流的可能。因此,典籍翻譯必須注意二者結合,這樣才能更好地推動中國文化典籍被世界接受。
4.典籍“由厚變薄”,注重翻譯效果。
中國古典文籍很多是大部頭,晦澀難懂,許多中國人都望而卻步,更何況是剛接觸中國文化的外國人?所以文化典籍在傳播過程中,務必注意策略,考慮翻譯的效果和外國讀者的反應。“由厚變薄”不一定是將典籍進行壓縮,而是將典籍按內容進行分解,做成分冊。如果是薄薄的一本,就沒有什么心理負擔,能比較享受地讀完。但如果是大部頭,則很容易產生畏難情緒,翻不了幾頁就束之高閣。
翻譯尤其應當考慮讀者的反應。根據奈達的動態對等理論,譯文讀者對譯文的反應和原語讀者對原文的反應要基本一致。翻譯過程最好有目的語國家的讀者或學者參與,通過他們對譯文的理解程度預測讀者的反應,并進行修改。典籍翻譯還可以按章節進行,采用目前美劇的操作模式,隔期播出,中間留給讀者一定的時間回味消化,并產生一定的期待心理,同時根據讀者反饋,修訂之前的譯本,并為下一步的翻譯工作提供借鑒,大可不必等整部典籍翻譯完成之后才出版。
中國文化典籍的價值對于國人自不必說,但是外國人可能意識不到其價值所在,所以“酒香仍怕巷子深”,優秀的典籍譯本還需要恰當的媒介推廣,才能為世界人民了解,真正達到對外傳播的目的。在推廣過程中,除了圖書這種最基本的形式外,我們還需要進一步拓展傳播渠道,創新傳播方式。
1.以孔子學院為依托。
孔子學院已成為中國文化對外傳播與推廣的重要載體。截至2012年1月,全球已有358所孔子學院和500個孔子課堂分布在105個國家和地區。更為重要的是,它得到了國家財政的大力支持。另外,孔子學院教學方式靈活多樣,不拘一格,受眾涉及學生、家庭婦女、政府工作人員、大學教授,等等,并走入社區,將語言教學與文化推介結合起來。所以,中國文化典籍的對外傳播和推廣可以以孔子學院為依托,充分利用其廣泛的影響力,首先選取部分簡單易讀的經典典籍作為孔子學院的輔助教材,讓海外的漢語學習者對中國文化典籍產生興趣,然后將典籍譯作介紹給學生及當地社區;還可以利用孔子學院建立中國文化典籍圖書館,以點帶面,推動典籍的傳播與推廣。
2.充分利用現代傳媒技術。
網絡已經成為世界上傳播速度最快、影響范圍最廣的傳播媒介,中國文化典籍的傳播必須充分利用網絡等現代傳媒手段。我們可以嘗試依附于孔子學院網站或在其他文化傳播網站建立相關子欄目,進行文化典籍推介;也可以設立專門網站或論壇,分享中國文化精要,為廣大外國讀者提供一個隨時隨地利用、學習和交流的平臺。此外,還要加大音頻、視頻的應用,使典籍形象化,增強吸引力。09年央視推出的大型人文紀錄片《漢字五千年》為文化典籍的對外傳播與推廣提供了很好的借鑒。千百年來的風俗禮儀、社會結構、倫理道德、哲學思考通過穿透歷史的聲音娓娓道來,文獻資料和考古研究也躍入觀眾的視野,不再枯燥乏味。一部講述漢字發展歷史的紀錄片不僅向世界傳播了漢語漢字,更讓世界直觀地了解了中國。
3.借助市場運作擴大宣傳,提高影響力。
加強中國出版社與國外知名出版社聯合翻譯出版,充分利用對方國內良好的圖書分銷網絡來推廣典籍譯著。[8]另外,做好國際市場定位,以海外華人為首要目標受眾,兼及亞洲和亞裔受眾,再推廣至全球。除市場定位外,譯作的包裝、發行等也要適應國際市場的需求,根據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文化消費模式采取不同的推廣策略。
(三)密切關注跨文化交際問題。
中國文化典籍的對外傳播與推廣要具備跨文化交際意識,除了充分顯示本體文化的內涵外,還要照顧到對方的文化傳統,利用兩者的交集進行文化交流與傳播。
1.充分利用中外文化的共同點。
盡管不同文化在語言體系、地理環境、文化傳承上相差甚遠,但由于人類衣、食、住、行等生活經歷存在諸多相似或相同之處,都會經歷生老病死,都追求善良和正義,因而文化之間必然存在共通之處。因此,利用這些共同點進行典籍的對外傳播,更容易引起外國讀者的共鳴,從而更容易被認同與接受。
2.加強與海外華人的合作與交流。
海外華人既深受中華文化傳統的熏陶,又受到西方文明的影響與同化,是中西方文化溝通的重要紐帶。他們渴望深入了解祖國文化,將其發揚光大,這是民族自豪感使然。因此,從典籍翻譯到譯作推廣,我們都應當重視與海外華僑華人的聯絡與合作,充分了解目的國的文化習俗,切莫觸犯文化禁忌,按照目的國可接受的傳播方式進行典籍推廣。
3.注重利用外國人的興趣點。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應該充分利用外國人對中國文化的興趣點和好奇心,通過最具影響力的中國符號,如漢語、孔子、絲綢、瓷器、京劇、武術等傳播推廣中國文化典籍。
當今世界,文化傳播能力已經成為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決定性因素。中國文化典籍的對外傳播與推廣是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途徑,是提高中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手段,是中國參與世界文明多樣性的重要實踐。在全球一體化形勢下,中國文化典籍不僅是中國人民的財富,還是世界人民的財富,應當與世界人民共同分享。但是,中國文化典籍對外傳播與推廣的道路還很漫長,需要我們不斷地探索與嘗試,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我謹結合目前我國典籍文化翻譯的現狀與問題,提出自己對文化典籍傳播與推廣的一些思考,有些想法還不是很成熟,需要在實踐中進一步驗證和改進。我相信,在國家、社會、高校的共同推動下,中國文化典籍的傳播與推廣一定能建立起一套科學合理的推廣模式,中國文化典籍必將走出國門,為世界文明的發展發揮積極作用。
[1][5]廖華英,魯強.基于文化共性的中國文化對外傳播策略研究.東華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VOL29,(2):142-145.
[2]霍躍紅.典籍英譯:意義、主體和策略.外語與外語教學,2005,(9):23-26.
[3]黃中習.文化典籍英譯與蘇州大學翻譯方向研究生教學.上海翻譯,2007,(1):56-58.
[4]周汝昌.《紅樓夢》與中國文化.轉文池.在北大聽講座.新世界出版社,2006.
[6]蔡武.在“中譯外——中國走向世界之路”高層論壇開幕式上的講話.http://www.china.com.cn/zhuanti/zyw/2007-04/06/content_8063264.htm,2007-04-06/2010-11-15.
[7]王雄.全球化語境與我國文化傳播策略.江蘇社會科學,2000,(5),175-181.
[8]耿強.文學譯介與中國文學“走出去”.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0,VOL33,(3):82-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