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濱凱
(金華職業技術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7)
民歌是勞動人民在生活和勞動中自己創作、自己演唱的歌曲。她始終與各族人民的生產生活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通過人民群眾的口傳心授、加工改造、提煉升華、代代承續,成為反映各族人民喜怒哀樂、思想情感的文化載體;成為體現各族人民勤勞智慧、企望幸福的審美訴求;成為展示各族人民物質創造、精神生產的雙重歷史;成為當下音樂創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擁有了她,中華民族的音樂傳統就會源遠流長、永不停息;擁有了她,我們代代相傳的音樂神脈就不會斷裂、永不殘缺;擁有了她,祖祖輩輩唱的歌曲就會在今天重現、永不消失。
據史料記載,春秋戰國時期的孔子所編的《詩經》是我國的第一部詩歌總集。其中的《國風》,匯集了從西周到春秋500多年間,流傳于北方15個地區的160篇民歌,是我國古代最早的民歌選集。雖僅為文字記載,卻足以表明遠在公元前11世紀到前6世紀,我國民歌就已是相當成熟和完整的藝術形式。而屈原在《楚辭》中加工整理的《九歌》則使南方楚國地域的民歌得到了系統集中的記載,其中不少民歌充滿了愛國主義熱情,極具浪漫主義色彩。
西漢時期,有了專門從事民歌的搜集和整理的音樂管理機構——樂府。據《漢書·禮樂志》載“至武帝定郊祀之禮,……乃立樂府,采詩夜誦”[1],所謂“采詩”就是采集民歌,他們通過“采詩”來“觀風俗、知得失”,使那些“感于哀樂,緣事而發”的地方民歌有了記錄、集中和提高的機會。漢樂府民歌多以描寫民間疾苦為主要內容,直接道出了人民的愛憎,揭露了封建社會的種種矛盾。其中的“相和歌”在形式上突破了原有的四言詩體,發展成長短不同的句式或五言體、七言體,豐富了民歌的表現力。
魏、晉、南北朝時期,湖北的“西曲”和江浙的“吳歌”成了當時南方民歌的重要代表。其內容多為表現生活意趣、家長里短、兒女離情等,音樂頗為細膩溫婉。在這一時期,民間還出現了《子夜四時歌》、《從軍五更轉》、《月節折楊柳歌》等時序體的樂府民歌,與后來廣為傳播的“四季﹑五更﹑十二月”等傳統民歌小調的體式結構是一脈相承的。
到了唐、宋、元三代,民歌在曲詞風格、演唱形式和題材內容等方面都有了較大的發展,有更多的民歌得到選擇﹑提煉,而成為說唱﹑歌舞演出的一部分。民歌的創作和加工改編盛行一時,其中不乏為優秀民歌填入更多歌詞的做法。唐宋的“曲子詞”、元代的“散曲”、“小令”成了當時各種民間音樂形式的重要構成因素,就算到了今天,唐詩、宋詞、元曲依然是各社會學家、音樂學家者研究民歌的重要依據和藝術寶庫。
明清時期,隨著鴉片戰爭以來,農村經濟的不斷衰落和城市經濟的逐步發展,大量的農村人口注入城市,促進了民歌的城鄉交流,經城市藝人加工提煉的農村新民歌大量涌現,使民歌出現了繁榮的景象。這一時期始終貫穿著反帝反封建的群眾革命斗爭,大多數民歌都是反映農民的痛苦生活、揭露社會民族矛盾和階級斗爭、表達人民的民主意識和進步思想。其曲調大都是根據各地群眾熟悉的曲調加以改編的。“它們直接產生于人民群眾的斗爭生活,長期流傳于民間,從各種不同角度、不同程度地揭示了當時的社會矛盾,反映出廣大群眾反帝反封建的強烈愿望……”[2]。
近代民歌是我國人民在同國內外敵人斗爭中產生的,突出表現了反帝反封建的主題思想,往往具有高度的戰斗性,反映鴉片戰爭、太平天國起義和義和團運動的作品最值得關注。
新中國成立后,民歌呈現“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良好態勢,在黨的方針政策指引下,我國的民歌在繼承發展中迅速成長,民歌創作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期。民歌在體裁形式、風格特色、內容情感、旋律音調、演唱形式等方面都有了飛速發展,呈現著豐富多彩的精神風貌。
雖然改革開放以來,由于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和現代流行文化的沖擊,民歌曾一度顯現出衰微之勢,但隨著各地搶救、保護民歌的呼聲日益高漲,民歌的創作卻隨之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賦予了更多新的內容。特別是人民樂觀向上、艱苦創業、英勇豪邁的特點在新民歌中都有了生動的體現。民歌的傳承和發展呈現了新的景象。
從民歌發展的歷史回溯中,我們可以清晰地認識:一部民歌的發展史,就是勞動人民爭取解放的戰斗史和生活史。在原始社會,民歌主要用于統一勞動者的意志,激發勞動者的干勁,表達人民對減輕勞動的要求和征服自然的愿望;在剝削社會,民歌更多的是表達勞動人民對剝削者、壓迫者的反抗和仇恨。由于剝削階級的影響,不少民歌往往帶有明顯的剝削階級思想烙印;而社會主義時期,民歌則以歌頌黨、歌頌社會主義,歌唱新生活,抒發遠大革命理想為主。當然,她們均有著一個共同點,即“表達勞動人民的思想、情感、意志、要求和愿望,具有強烈的現實性和戰斗性”。[3]
(一)實用功能
俄羅斯著名哲學家普列漢諾夫曾說:“在原始種族中,各種各樣的勞動有它各種各樣的歌,那調子常常是極精確地適應著那一種勞動所特有的生產動作的韻律。”[4]說的是產生于體力勞動過程,直接為生產勞動服務的號子。它在指揮勞動、調整呼吸、統一節奏等方面具有顯著的實用功能。它能積蓄勞動者的集體力量,實現“勁往一處使”的目的。同樣,劉安在《淮南子.道應訓》中談到古代的《邪許歌》:“今夫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后亦應之。 此舉重勸力之歌也。 ”[5]所謂“舉重勸力之歌”就是指人們在集體勞動時,一唱一和,借以調整動作、減輕疲勞、提高工作效率的呼聲。舉重時這樣,舂碓時也這樣,還有水手搖櫓和拉纖、建筑工人的打夯,碼頭工人的搬運等,都可以聽到集體的、個人的或彼此互相唱和的歌聲。同時,民歌還具有愉悅身心、抒心解悶和驅除疲勞等實用功能。
(二)表現功能
民歌的主要功用是抒情表意,借以傾訴或宣泄郁結在內心的愁悶,表達內心的思想情感。明代小說家馮夢龍在《序山歌》一文中說:“山歌是民間性情之響……但有假詩文,無假山歌……情真而不可廢也……”[6]道出了民歌的本質內涵。民歌所抒表的情感真實、純樸、直接,大多為內心情感的自我抒發和自然流露。人們不但通過唱民歌披露社會矛盾、反抗階級壓迫,抒發對黨、對革命領袖、對人民軍隊、對祖國的無限敬仰和深情,還通過民歌直暢胸臆,表達生活的喜怒哀樂、共敘男女愛情等。如孔子所編著的《詩經》中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夢寐思服……”由河中小洲上相對鳴叫的雎鳩起興,抒寫一個男子對賢淑的姑娘的愛慕之情,最早唱出了青年男女追求美滿的愛情的心聲。它所表達的感情是直率而熱烈的。這種樸實的感情、坦率的表露,正是民歌的顯著特點和功能所在。
(三)娛樂功能
任何藝術都具有娛樂性,音樂尤其明顯。這正是吸引民眾關注的一個重要因素。正如荀子所說:“夫樂者,樂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是說音樂可以使人快樂,是滿足人的感情需要不可缺少的。民歌亦是如此,自古以來,人們常常習慣于勞動閑暇時,借唱民歌詠嘆自己的心思,愉悅心情,自娛自樂,提高生活情趣。或者在街頭巷尾,酒樓茶館,或者逢年過節,婚喪喜慶等時,群聚在一起,借小曲消遣助興,活躍氣氛,為活動增色添彩。借用平民百姓的話:“唱個山歌寬寬心”、“山歌一唱、心情舒暢”、“生活中沒有歌聲、就像吃菜沒有鹽巴一樣”、“山歌不唱臭氣多,大路不走雜草多”。這些樸素的語言足以證明,民歌是勞動人民的精神食糧,是娛樂民眾的重要藝術樣式。
(四)教育功能
過去在廣大農村,勞動人民多為文盲,文化程度較低,又缺少學習文化、接受教育的機會,無法閱讀書籍,對他們傳授勞動知識或勞動經驗時,用通常的語言述說難以讓人迅速記住并牢牢掌握,于是利用韻語歌唱易記易傳的特點,將之編成歌謠進行傳唱,故民歌成了他們獲得知識的一個重要來源。人們通過演唱民歌,了解春耕秋種的常識,掌握有關歷史、生產、生活和禮儀等方面的知識。有些民調的歌詞還記述了有關宇宙與人類起源的古代神話和傳說,為廣大勞動人民提供了掌握和學習自然歷史知識的可能。還有的民歌則寓喻意于述說故事,或寄情于山水風物,或借助于傳說古人,婉轉地表現對世事的認知態度,對年輕人世界觀、生活觀、價值觀的形成產生積極的影響。此外,民歌還在特定的社會歷史發展時期還成為宣傳革命、教育群眾、組織群眾的有力武器。
總之,民歌是勞動人民最為喜聽樂唱的一種藝術形式,具有典型的人文性、親民性、大眾性、自娛性等文化特征,在社會發展的不同歷史階段,始終發揮著傳授知識、表情達意、娛樂身心、宣傳教育等重要的社會功能,極大地影響著人民大眾的生產生活。她是反映各族人民日常生活、傳統習俗、思想動態和一些社會現象的一面鏡子,蘊含著豐富的歷史信息,能夠為認知各民族歷史文化、社會生活、民俗傳統等各個方面提供重要的史料來源和寶貴資料。
[1]游國恩,王起等.中國文學史(一)[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177.
[2]汪毓和.中國近現代音樂史[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5:7.
[3]辭海[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0:1804.
[4][俄]普列漢諾夫,論藝術[M]北京:三聯書店,1973:139.
[5]游國恩,王起等.中國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15.
[6]馮夢龍.山歌[M].蘇州: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