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議 “愛” 的 詞 性

李 麗

1.引言

大學教材《現代漢語》①將“愛”收入動詞。《現代漢語規范詞典》②中“愛”只有一個名詞性義項——姓，其余皆為動詞。其動詞義為：對人或事物有深厚真摯的感情；珍惜、愛護；喜歡、愛好；形容經常發生（某種行為或變化）。但日常交際中、書本上經常出現這樣一些短語和句子：

a.偉大的愛。

b.愛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情感。

c.心里有愛，嘴上卻不說出來。

d.對祖國和人民的愛。

e.愛的力量。

f.這種愛你不了解。

這里的“愛”不能在其動詞義項里找到合適的解釋。《現代漢語》認為“愛”是一個表心理活動的動詞，而心理學中有關“愛”的定義為：愛是對他人肯定的情感，它與喜歡相聯系，是與受他人吸引有接近欲望相關聯的情感。③

顯然，a至f里的“愛”符合心理學，即為一種情感或感情。“愛”在上面六個句子中，a受性質形容詞修飾，性質形容詞作定語；b作主語；c作“有”的賓語；d受介詞短語修飾，介詞短語作定語；e作主語；f受量詞“種”的修飾。以上均符合名詞的語法特征，在此，不妨作一個假設，假設“愛”在現代漢語中還可以是名詞，也就是動名兼類詞。下面就求證這一假設。

2.什么是動名兼類詞

首先我們來看一看什么是兼類詞。

在兼類問題上，大部分學者是承認兼類現象的，并且在兼類詞性質的認識上取得了廣泛的共識。如：王力認為凡屬兼類詞都必須具備兩種以上的常見用法④；張志公認為一詞兼類的意義必須相關⑤；胡裕樹認為：“所謂兼類，……指的是某個詞在某一場合具備甲類詞的特點而不具備乙類詞的特點；在另一場合具備乙類詞的特點而不具備甲類詞的特點。”⑥在此基礎上我們綜合各家觀點，給動名兼類詞下一個定義：動名兼類詞指的是形體、讀音相同，表示兩種相對獨立而又有密切關聯的詞匯意義，具備名詞和動詞兩類詞性的詞。下面我們在這個意義上討論“愛”是否是動名兼類詞。

3.“愛”是否是兼類詞的判別

3.1 按歷來判別標準來判斷

關于動名兼類詞的判別標準，有各種看法。

如鐘梫在1980年提出了一個判定動名兼類的標準:“只有那些原本（從詞源看）是動詞，在現代漢語中已可受名量詞的限定……也可以受一般形容詞和名詞修飾的，我們才兼注‘（名）’。 ”⑦“愛”可以受名量詞修飾，如：這種愛你不了解。

陸丙甫提出兩個標準:一個是“進行十（ ）”，一個是“名詞十（ ）”，“兩個標準中只要符合一個就可看作兼有名詞性”。⑧如：深深的民族愛，濃濃的祖國情。

朱德熙在《語法講義》⑨中提出“名動詞”的兩項標準:“（1）可以充任準謂賓動詞的賓語，（2）可以受名詞直接修飾。”“準謂賓動詞”指的是“有”。如：心中有愛，深深的民族愛。

朱德熙又在《現代書面漢語里的虛化動詞和名動詞》中提出，在虛化動詞“進行、加以、給予、給以、予以、作”等后面的動詞“雖然是動詞，可是也跟一般動詞的性質不同，帶著明顯的名詞性”。如：給予愛。

胡明揚在《動名兼類的計量考察》⑩中提出三條標準:（1）能直接受名量詞修飾；（2）能直接做“有”的賓語；（3）能直接受名詞的修飾。三條標準并不全部吻合，主要依據是第一條，第二、三條作為重要的參考依據，因為:“這三項標準中，‘能直接受名量詞修飾’是最有效的。”如：這種愛你不了解，心中有愛，深深的民族愛。

可以看出，“愛”符合以上各標準，當屬動名兼類詞。

3.2 依照郭銳《現代漢語詞類研究》的判斷

郭銳的《現代漢語詞類研究》?是近年來漢語詞類劃分的代表性著作，下面結合這本書考查一下“愛”的詞性。

本書中，郭銳按照下面的標準確定動詞兼有名詞性，滿足其中任何一項都算具有名詞性。

3.2.1 可以受名詞直接修飾。如：民族愛。

3.2.2 可以做準謂賓動詞的賓語。準謂賓動詞包括“有、進行、作……”等。如：心中有愛。

按這兩個標準，顯然“愛”具有名詞性。

朱德熙認為準謂賓動詞后面的動詞、形容詞（如“進行調查、有困難”中的“調查、困難”）是名詞性的，并分別叫名動詞、名形詞（朱德熙1985b），因而此處“愛”為名動詞。

但書中又說：“把‘研究’一類名動詞處理為兼類在句法簡單性得到的好處不多，而由于數量大，在詞類的簡單性上的代價太大，因而總的代價很大。所以宜采取優先同型策略，不處理為動詞兼名詞。當然，在特定的語法系統中，如果可以很好地解決名動詞做主賓語和真正的動詞做主賓語的區別，完全可以把名動詞處理為動詞兼名詞。”

那么，如果“愛”在一些句子中做主賓語能和真正的動詞做主賓語區別開來，就可以處理為動詞兼名詞。下面我們就對此展開討論。

“愛”做賓語：

a.心里有愛。

b.＊心里有不愛?。

c.＊心里有愛他。

d.＊心里有我們愛。

e.＊心里有立刻愛。

f.心里有純潔的愛。

g.心里有深深的民族愛。

可以看出，“愛”在此已不做動詞用法，只做名詞用法。

“愛”做主語：

a.愛是一種情感。

b.＊不愛是一種情感。

c.＊愛他是一種情感。

d.＊我們愛是一種情感。

e.＊立刻愛是一種情感。

f.真正的愛是（不摻雜任何功利的）一種情感。

g.民族愛是一種情感。

同樣這組例子中“愛”只體現名詞性。意義與動詞義既不同又有關聯，已經區別了名動詞做主賓語和真正的動詞做主賓語，完全可以處理為動詞兼名詞了。

郭銳認為一個詞屬于多個詞類就是兼類詞。兼類詞與同形詞的處理是相互關聯的。與兼類詞有關的現象有三種：

a.同一義項（嚴格說是同一概括詞）兼屬多個詞類。

b.意義上有聯系的幾個義項屬于不同詞類。

c.意義上無聯系，音同、詞形同的幾個詞屬于不同詞類。

a是同型兼類詞，b是異型兼類詞，c是異類同形詞，“愛”則是異型兼類詞。

3.3補充

“愛”的名詞性還可以從修飾語的詞性看出來。形容詞修飾動詞，只能作狀語或補語，不能作定語。

如：a偉大的愛。b.純潔的愛。

“偉大”和“純潔”均為性質形容詞，此處是作定語，與形容詞修飾動詞只能作狀語或補語相矛盾，可見此處“愛”只能是名詞。

4.結語

通過以上論證，我們得出結論：“愛”既有動詞詞性，又有名詞詞性，當屬動名兼類詞。

注釋：

①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②李行健主編.現代漢語規范詞典［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語文出版社，2004.

③葉奕乾等主編.普通心理學（修訂二版）［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④王力.中國語法理論·新版自序，（上冊）［M］.中華書局，1957.

⑤張志公.漢語語法常識［M］.中青出版社，1953.

⑥胡裕樹.現代漢語，（第6版）［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

⑦鐘梫.漢語詞典標注詞性問題［J］.辭書研究，1980.

⑧陸丙甫.動詞名詞兼類問題——也談漢語詞典標注詞性［J］，辭書研究，1981.

⑨朱德熙.語法講義［M］.商務印書館，1982.

⑩胡明揚.動名兼類的計量考察［J］.語言研究，1995.

?郭銳.現代漢語詞類研究［M］.商務印書館，2002.

?加＊是不存在的用法.

［1］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2］李行健主編.現代漢語規范詞典［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語文出版社，2004.

［3］新華詞典［M］.商務印書館，2001修訂本.

［4］現代漢語詞典［M］.商務印書館，2004.

［5］葉奕乾等主編.普通心理學（修訂二版）［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6］王力.中國語法理論·新版自序，（上冊）［M］.中華書局，1957.

［7］張志公.漢語語法常識［M］.中青出版社，1953.

［8］胡裕樹.現代漢語（第6版）［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

［9］鐘梫.漢語詞典標注詞性問題［J］.辭書研究，1980.

［10］陸丙甫.動詞名詞兼類問題——也談漢語詞典標注詞性［J］.辭書研究，1981.

［11］朱德熙.語法講義［M］.商務印書館，1982.

［12］胡明揚.動名兼類的計量考察［J］.語言研究，1995.

［13］郭銳.現代漢語詞類研究［M］.商務印書館，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