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稼軒農村情結

方波

（永城職業學院，河南永城，476600）

略論稼軒農村情結

方波

（永城職業學院，河南永城，476600）

辛棄疾入仕后以儒家“民本”思想為指導來發展傳統重農思想并進行營農實踐。他又曾兩度被罷閑居農村，把鄉村作為獨特生命體驗的世外桃源，以農村詞贊美農人勞動、田園風光，抒寫鄉村生活，從而表現出深郁農村情感。

辛棄疾；農村情結

南宋著名愛國詞人辛棄疾有難解農村情結。他在為官期間，盡管自己屢受排擠打擊，卻仍關心國計民生，每到一處都采取措施為農民興利除弊，發展農業生產。他在被迫閑居農村期間更與農民親密接觸，把農村生活圖景及農民質樸形象寫入農村詩詞中。這些都體現出他同情農民、熱愛人民的儒家“民本”思想。

一、重農思想及營農實踐

稼軒仕途進退46年，對農業一直非常重視和熱愛。他從政時曾給朝廷上《九議》、《美芹十論》、《論盜賊札子》等闡明自己的營農思想，并卓有成效地實施營農政策、進行相應農事活動；他在閑居期間又能親自力田，借江西上饒、鉛山一帶農村風土人情平抑未息雄心，如其《鷓鴣天》（壯歲旌旗擁萬夫）所說：“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這雖是詞人一種無奈慨嘆，但恬淡自然的農村確實成了英雄詞人慰藉仕途坎坷的精神家園。

（一）繼承發揚傳統重農思想

稼軒為政常深入民間，對農民疾苦了解較深刻。他主張輕徭薄賦，曾給孝宗上《淳熙己亥論盜賊札子》奏章，清楚闡明同情人民疾苦的“民本”思想：“夫民為國本，而貪濁之吏，迫使為盜，今年剿除，明年掃蕩，譬之木焉，日刻月削，不損則折。”他指出人民是國家之根本，“民之所以為盜”是因為“賦繁役重，官吏貪求，饑寒切身”。他主張“寬民力”、薄賦稅、“息民”、“予民”，建議統治者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對人民的剝削。他在任江西安撫使時正逢大荒而主辦荒政，賑濟本地及鄰近州縣災民，因為人民“均為赤子，皆王民也”（《宋史·辛棄疾傳》）；在福建為政期間，曾建議朝廷清查田畝、均平賦役、改變鹽法，并力推“經界”、“鹽法”；在湖南“以官米募工浚筑陂塘”等等，這些關系百姓生活的重大政事都是其關心人民疾苦的儒家“民本”思想的體現。

努力發展農業生產是稼軒振興國家之希望所在。他在“民本”思想基礎上進一步傳承和發揚了春秋戰國以來的重農思想“農本論”，把發展農業生產看成是政治安定的根本、經濟繁榮的根本、戰勝守固的根本。其《美芹十論》論述了農業對政治、經濟的重要性：宋朝農民“二百年為朝廷赤子，耕而食，蠶而衣，富者安，貧者濟，賦役輕寡，求得而欲遂”。同時他還把鞏固農業基礎提高到“農戰”高度。他吸收源于戰國時期重農與重戰緊密結合的“農戰政策”之思想精華，認為發展農業可以為軍隊作戰提供充足糧草供應，即《美芹十論》所謂“用兵制勝，以糧為先，轉餉給軍，以通為利”。其“農戰”思想特別體現在他大力主張發展屯田方面。他在《美芹十論》中說：“必欲使糧足而餉無間絕之憂，惟屯田為善”，“屯田非特為國家便，而且亦為歸正軍民之福。”他主張在宋金戰事前線寓兵于農、士兵亦兵亦農、廣泛進行屯田，憑借強大農業經濟實力與金軍持久作戰。另外，他還主張通過鼓勵涉農商品經濟的發展“來促進農業生產的發展和農民與糧食的問題的解決”［1］，把發展涉農商業作為發展農業的補充部分。

（二）采取有力營農措施并親自力田

稼軒十分關切農民的生產和生活。他每到一處任職都采取一些農業措施為農民興利除弊。在其主政州縣，他一律施行輕徭薄賦、息民寬民的營農政策，荒年特別注意賑濟災民，幫助農民度過糧荒。宋孝宗乾道八年春，稼軒出知滁州，“寬征薄賦，治流散，教民兵，議屯田”（《宋史·辛棄疾傳》）。滁州人民深受金兵侵擾及連年水旱災害之苦。稼軒一赴任就采取有力救荒措施來恢復農業生產：呈請朝廷免除滁州農民所欠租稅，減輕農民負擔；貨款給災民翻蓋新屋，改善農民生產及生活條件。為了使農業生產不受破壞，他還組織民兵防備金兵侵擾。民兵平時耕作，農閑操練。為了繁榮經濟，他又減免過境商旅關稅，鼓勵涉農商人來滁貿易。稼軒治理滁州僅半年，就使大部分農戶流民歸來，民兵也開始操練和屯田農作，稻麥皆獲豐收。

稼軒本人并非生在農家，但由于種種原因他曾兩次被彈劾退居，在江西帶湖、飄泉一帶農村閑居18年。他十分喜愛上饒這個歷來“稻粱肥”的稻作文明發祥之地，認為“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宋史·辛棄疾傳》）。他晚年于城北帶湖之濱筑新居名“稼軒”，自號稼軒居士。他在隱居開始即作《踏莎行·賦稼軒集經句》，欲親自在上饒“衡門之下”“耦而耕”，逐漸把自己訓練成種田能手。因之他開十方稻田作躬耕之地并長年“耕作”。如其《清平樂·題上盧橋》所寫：“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正是農作多年，才使詞人在《卜算子》（千古李將軍）下片寫到自己落職耕鋤灌田時，能很自負地認為自己已經是“力田”行家里手：“萬一朝家舉力田，舍我其誰也。”由此可見稼軒對農業的重視和對鄉村的熱愛。

二、鄉土氣息濃郁的農村詞

稼軒閑居農村18年，淳美的農村風光和質樸的農民形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描寫農家生活和農村景致的詩詞便成為了其鄉村創作的重要內容。他創作了如《鶴鳴偶作》、《蔞蒿宜作河豚羹》、《讀書》等三十多首描寫田園閑適生活之詩，表現了江西農村別樣鄉土風情。但是這些田園詩的泥土氣味卻不如他的農村詞濃郁。在其流傳下來的《稼軒長短句》六百多首詞中，純以農村生活為題材的作品約有二十多首。這些農村詞鮮明呈現出詞人心醉于農村的感性觀照，真切表現了農民的美好生活，反映了農村種種質樸而淳美的生活畫面，洋溢著“濃郁的鄉土氣息”［2］，飄散著泥土芬芳。其農村詞就是一首首農村世外桃源的贊歌。

（一）農民質樸形象及農事勞動場景

稼軒在其農村詞中滿懷深情地塑造了富于自然美的農民詩意群像。其農村詞中出現較多的農民形象是老農形象，如《浣溪沙》（父老爭言雨水勻）中因豐收在望而眉顰舒展的老農，《滿江紅·山居即事》中扶詞人入東園吃熟枇杷的野老，《浣溪紗》（壽酒同斟喜有馀）中接受兒女拜壽的老壽星，《鷓鴣天》（石壁虛云積漸高）中殷勤邀請詞人的淳樸野老等等，他們有力代表了農村中最有農事經驗的權威。然辛詞中其他農民形象也不遜色，如《浣溪沙沙·常山道中即事》中冒雨歸來的賣瓜人，《卜算子·漫興》中騎秧馬沐浴春水插秧的“田間快活人”，《清平樂·檢校山園書所見》中偷梨的小孩等等，情態也都十分生動。稼軒還特別善于描寫農村年輕女性，如《清平樂·博山道中即事》中身影聘婷的浣紗少婦，《鷓鴣天·游鵝湖，醉書酒家壁》中趁農閑走娘家的年輕農村婦女，《唐河傳》（春水）中活潑灑脫而略帶野性的農家少女等等。稼軒還有專寫農民的特別之作《清平樂·村居》，他匠心獨運僅用短短八句就寫活了農村一家老少五口的各異情態。

稼軒充分認識到農民是農村的主體，農民的主要活動就是從事農業生產勞動。因此他常在農事勞動中塑造農民形象。稼軒部分農村詞以抒情筆調勾勒出一幅幅農家日常勞動生活畫面。如《鷓鴣天·戲題村舍》寫飼養雞鴨、植桑種麻，《鷓鴣天·游鵝湖，醉書酒家壁》寫雨后新耕，《鷓鴣天·寄葉仲洽》寫農民緊張耕種等都是真切樸實的農村勞作場景。清幽的環境、淳樸的農人、恬淡的生活，構成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世外桃源。特如農家苦樂歌《浣溪沙·常山道中即事》描寫了農民辛勤勞作場面：由于田高水低，高田上很多農夫冒著烈日大汗淋漓車水灌田，而溪邊的農人卻已品嘗了新收的早稻。人們煮魚打酒，享受涼爽微雨……雖然勞動生活確實辛苦，但農民們卻充滿著苦盡甜來的希冀，期待以艱辛勞動換來醉人豐收。

（二）農村田園風光和農民閑適生活

稼軒作農村詞，往往從平常視角，以恬淡語言十分簡約勾畫出一幅幅江西農村和諧靜謐、清淡淳樸的農村風情畫卷，如詩如畫般呈現出牧歌式安寧、祥和的鄉村景象。如《鷓鴣天·戲題村舍》描繪了農村和諧生活圖景。上片用成群雞鴨、茂盛桑麻營造出一派農家樂景象。下片用柳樹、沙州等略顯靜態之農村風物來觀照農民“要底全無飽便休”的安祥穩定、恬靜淡雅的生活。《鷓鴣天·代人賦》用鄉村的柔桑、幼蠶、細草、黃犢、野薺菜等充滿生機與活力之物，與城中“愁風雨”之桃李構成鮮明對照，加之以田野阡陌縱橫、山路青旗飄展，格外顯出山村一派生氣盎然的春之圖景。再如《清平樂·村居》把一家農戶老少五人置于茅舍流水、溪邊芳草青青的清幽靜穆的風景畫中，清新勾畫出農戶人家所處的幽美環境氛圍和勤儉淳樸的恬靜生活，從而展現出一幅生動的農家歡樂圖。

（三）農村鄉風民俗及詞人滿足心態

稼軒閑居農村期間常“一日走千回”。其農村詞中記載了不少江西上饒一帶鄉風民俗。如《鵲橋仙·己酉山行書所見》描繪出一派農民豐收前喜事盈門的熱鬧場面：“東家娶婦，西家歸女，燈火門前笑語。釀成千頃稻花香，夜夜費、一天風露。”顯示出豐收在望時歡樂祥和的農村風情。再如《鷓鴣天·戲題村舍》寫了江西某地“生兒女，不嫁余家即聘周”的嫁娶習俗，《清平樂·檢校山園書所見》寫了分社肉、床頭陳放初熟白酒的鄉俗等等。這些鄉風民俗書寫，增添了詞作鄉土氣息。此外，稼軒《浣溪沙·父老爭言雨水勻》、《滿江紅·山居即事》、《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等詞還描寫了自己對農村豐收在望抑制不住的喜悅及在農村的悠閑生活，抒發自己迷戀農村的心態。如《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逼真勾畫出一幅江南農村豐收前的景象。上片詞人通過感官感覺到驚鵲、蟬鳴、蛙聲、稻花香，表現自己對山鄉生態美的沉醉；下片詞人以山前雨、社林、茅店、溪橋點染出一幅及時雨來臨時的鄉村雨夜圖景，字里行間流露出詞人身心完全沉浸在即將豐收的美的享受中。

稼軒用白描手法描繪原生態的世外桃源式的農村圖景，用農村口語表現農村的樸實與清新。其農村詞是“農村風光和田園勞動的贊歌”［3］，易使人產生身臨農村實境之感。但他卻只寫出了農村的歡樂祥和，而未展現農村的黑暗荒涼和農民的凄慘痛苦。

［1］ 趙川.辛棄疾農業思想述論［J］.東北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1）.

［2］ 錢旭初.別樣的鄉土風情，別樣的清新自然——淺析辛棄疾的農村詞［J］.語文學刊，2006（22）.

［3］ 馬良信.從蘇軾和辛棄疾的農村詞看蘇、辛對宋詞的創新精神［J］.郴州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綜合版，19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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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波（1972-）男，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為唐宋詩詞及中國科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