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琦
(長春工業大學 黨委宣傳部,吉林 長春 130012)
人類自從組成了社會團體并進入文明時代,其本質屬性就真正地顯現出固有的團體合作性、交互性、傳播性和文化性,進而得以持續延綿、進步、發展,彰顯出人類群體的合理性及合法性,同時又相互作為文化與傳播的共同表征而存在。個人作為文明社會的獨立體,時刻離不開文化與傳播,從人類文明發展史的意義上說,文化是人類的生存方式,傳播是文化延展的途徑。人類文化從產生起,就本質地具有傳播本性。
文化所包含的內涵與外延極其深廣,古往今來,無數賢達都在試圖給其下一個精確而全面的定義。以悲憫天下蒼生為己任的儒家學人,希望給文化下一個圓滿的定義而對涂炭生民有所裨益,無論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還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亦或是“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譚嗣同等古圣先賢,希望其立言能“拯萬民于水火,扭乾坤于亂世”,通過對家國、朝政、歷史進行“文而化之”,助益于社會風化變遷與進步。
在古代,“文”與“化”作為單音節詞獨立分開使用。《說文解字》認為,“文,錯畫也,像交文”,也就是紋理交錯的意思;“化”則為改易、化生、生成、造化、化育,為教育教導的結果。《論語·雍也》解釋,“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其意是通過文化與文明的熏陶可以將人從內到外化育成為文質彬彬,懂得道德禮儀的君子。戰國末期儒生編著《易·賁卦·象傳》,首次將“文”與“化”結合起來,“(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古人將自然界的“天文”和作為人類文明成果的“人文”并列使用,意指通過觀察日月星辰的天象交替運行,可以認識一年四季的變化規律;觀察人類社會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縱橫交織的復雜關系,可以教化世人遵從文明禮儀,確立人倫秩序,提升道德修養,建構和諧有序的人類社會。
據統計,全世界對于“文化”一詞的解釋,得到學界認可的的定義達160種以上,[1](P9)而能令多數人接受的是英國人類學家泰勒(E.B.Tylor),于1871年在其著作《原始文化》中下的一個經典定義,說,“文化,就其在民族志中的廣義而論,是個復合的整體,它包含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習俗和個人作為社會成員所必需的其他能力及習慣”,[2](P9)該定義囊括了民族文化的科目類別,得到各個不同學派的普遍認同和接受,并以其作為學理思維向度。
當人類進入文明社會時代,精神交往、信息交流和物質交換一樣變成人與人之間的內在聯系的必然規定性,成為人類生產不可或缺的材料,從意識形態和精神視角的意義上說,前者(文化傳播)比后者(實物交易)對于社會的推動作用與影響力量更為深廣,更能從本質上顯現出長遠與不朽。傳播作為人類活動的文化特性之一,是人類的創造與特權,并使其在自然時空中突破障礙而擴散。因此,傳播也就形成了人性和人格的建筑材料或延展途徑,成為人存在于社會的外在表現和內在必然規定性。
在古代中國的語義中,“傳”與“播”作單音節詞使用。《說文解字》解釋說:“傳”,“相也,從人”;“播”,“種也,一曰布也,從手。”在許慎看來,“傳”與“播”兩個字都與人及其勞作相關,即通過各種活動使他人跟隨,通過信息播布讓對方知曉。“傳播”一詞的合并使用,較早的見于《北史·突厥傳》:“宜傳播天下,咸使知聞。”其意是要廣而告之,使天下人相互傳聞,共享信息,影響他人的認識及行動,達到預期的宣傳目的。
如同“文化”一詞一樣,“傳播”的定義也是各家各派眾說紛呈,“有關傳播定義至少有140多種”。[3](P42)“傳播”就其定義而言,不同學科對其理解各異,而能得到普遍認可和廣為流傳的多屬歐美學者的界說。美國社會學家庫利在《社會組織》一書里下了一個流傳甚廣的定義:“傳播指的是人與人關系賴以成立和發展的機制——包括一切精神象征及其在空間中得到傳遞、在時間上得到保存的手段。它包括表情、態度和動作、聲調、語言、文章、印刷品、鐵路、電報、電話以及人類征服空間和時間的其它任何最新成果。”[4](P2)庫利的定義從社會的關系性出發,將傳播看成是人與人之間關系得以確立和發展的基礎,與馬克思對人的社會性定義極為接近。庫利和馬克思都認為,社會個體通過信息傳遞和精神交往等文化傳播的形式使其內在的人性和人格的建筑材料特性得以傳達、延續、擴散、共享。如果說傳播是一種關系互信和對話機制,在市場出現后,人與人之間就要構筑社會契約(信息傳播的一種方式)使自己得以生存、發展,并規范其相互關系。
沃倫·韋弗認為,“傳播是一個心靈影響另一個心靈的全部程序”,[5](P28)該定義從心靈影響、精神交往這樣的高度來分析傳播在社會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展現個人與群體之間的巨大關聯作用,并將此種關聯當做社會系統得以順暢運行的全部程序來看待。傳播學巨擘W·施拉姆則說,“我們研究傳播時,我們也研究人——研究人與人的關系以及與他們所屬的集團、組織和社會的關系;研究他們怎樣相互影響、受影響,告知他人和被告知,教別人和受別人教,娛樂別人和受到娛樂。要了解人類傳播,我們必須了解人是怎樣相互聯系的。”[6](P7)施拉姆認為要掌握傳播的實質內涵就要了解人和人之間的相互聯系,即信息傳遞過程中產生的社會組織形式極其運行法則,該學說將傳播放到社會科學的內在必然聯系上思考,從中看出傳播與人類社會的緊密聯系。
從以上各家學派的定義來看,學者們從信息、知識、精神、人際規約等的傳遞及其相互影響予以闡釋說明,將其放到人的信息交流,精神交往活動的社會系統中進行把握,將傳播的實質內涵放到社會系統互動之中,使其具有豐富的概括性。從社會意識觀念和歷史發展變革來看,一定的意識形式(文化的一部分)的解體或建立(傳播),足以使整個時代文化遭到毀滅或重建,人生存其中,必然隨潮流而發生改變。由此看來,人存在于社會體系之中離不開傳播,沒有傳播就沒有人類社會的運行和發展。
當人類組成社會群體進入文明時代,文化與傳播就形影不離,相輔相成。只要有人類活動的地方就會有文化的存在和顯現,有文化存在或展現的地方就必然有傳播活動,文化無處不在,傳播無時不有;有人類的活動就有文化的印跡,人不能離開文化而生活,文化不能離開傳播而延展和生存。正如莊曉東所言,“傳播與文化總是和人類生活的各個方面交織在一起,成為人與人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必不可少的交往活動。正如人的生存離不開空氣一樣,我們也離不開傳播與文化。”[7](P1)文化、傳播是人類存在、發展并得以進步的表征與特性,為人類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提供場域,雙方互為一體,如同磁鐵正負兩級。
文化與傳播乃一體兩面,如果說文化是魚,傳播就是水,沒有水(傳播),魚(文化)就面臨死亡,沒有魚(文化),水(傳播)就只能是死水一潭或一汪臭水。沒有不傳播的文化,沒有文化不傳播,有文化就會有傳播,傳播以文化、信息的交流為基礎。“文化是傳播的文化,傳播是文化的傳播。沒有文化的傳播和沒有傳播的文化都是不存在的。”[7](P3)文化促進傳播的發生,傳播促成文化的發展,兩者互促互進,緊密關聯,并使人成為完全的人,真正的人,而不是讓人完全像神或者完全像動物。[8](P39)一切文化離不開傳播,一切傳播都在大小不同的程度上與文化相聯系。文化是被人創造和為人利用的,它要生存、延展,影響人,就要進行傳播,在時空上像動植物一樣展現有形生命,突破障礙,四處播散,流動,增殖,擴展,充實。自有人類社會組織以來,解釋生活,傳播文化,傳遞信息就必然地成為人類社會的生存方式和“存在哲學”。文化因傳播而得以擴散、發展、壯大、變異、消逝或滅亡,傳播因有文化的載體和賦予而變得豐富、發達、快捷。
文化不是天然生就,而是要通過后天習得。“人類文化的這種后天獲得性,乃是文化變遷與發展的基礎。文化變遷與發展受到傳播的巨大影響,而傳播本身是一種文化現象。在世界范圍內,變遷是文化的縱向發展,傳播是文化的橫向發展,兩者結合促進世界文化的進步。這是文化發展的一般規律。”[9](P25)有文化存在才會有傳播發生,有傳播進行才會催生新文化;沒有傳播,前輩創造的文化無法次第傳給后輩;沒有傳播,我們無法采借外來文化以充實自己,檢驗自己,發展自己。文化的傳播活動突破各種疆域和界限,促進人與人之間,社會與社會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交流、溝通、合作、共贏,使一些文化從孤立、封閉、保守的狀態下解放出來,這就“在很大程度決定了使人們之間的社會關系更為密切和復雜”。[10]“文化傳播作為人類存在和發展的表征和特權,是人類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武器和工具”;“文化傳播是人類生活的主要樣式,是人類社會最普遍、最重要、最深層和最復雜的現象之一”。[7](P1)在人類社會發展史上,文化與傳播相伴相生,互促互進,傳播促進文化的變革和創新,文化促進傳播的多樣化和豐富性,加速異文化交流,生成新文化,拓展世界文明,豐富文化內容。“傳播促成文化整合、文化增殖、文化積淀、文化分層、文化變遷和文化‘均質化’”。[7](P3)
文化與傳播互為表里,形影不離,傳播是文化的傳播,文化是傳播的文化,兩者相得益彰,相互促進,比翼齊飛,富于生機。
[1]〔美〕克羅伯、克拉克洪.轉引自黃淑娉,龔佩華.文化人類學理論方法研究[M].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
[2]〔英〕泰勒(E.B.Tylor).原始文化[M].轉引自黃淑娉,龔佩華.文化人類學理論方法研究[M].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
[3]邵培仁.傳播學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
[4]庫利.社會組織[M].轉引自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5]沃倫·韋弗.轉引自邵培仁著.傳播學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
[6]W·施拉姆.傳播學概論.轉引自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
[7]莊曉東.傳播與文化概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8]W.施拉姆.傳播學概論[M]陳亮等,譯.北京:新華出版社,1984.
[9]王紅梅.傳播文化與信息社會[M].呼和浩特:內蒙古教育出版社,2003.
[10]陳衛星著.傳播的觀念[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