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遠梅
體育運動在全球化政治進程中的理想與現(xiàn)實之探究
何遠梅
促進國家間的平等與友誼是國際體育運動的一個長期理想。從1896年顧拜旦創(chuàng)建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以來,人們一直懷有通過體育把世界各國聯(lián)系在一起的愿望:以世界公民的博大胸懷,去認識和理解自己民族以外的事物,領悟到各個民族都有著神奇的想象力和巨大的創(chuàng)造力,學會對其他民族的尊敬、容忍、鑒賞和借鑒別的文化,增強對其他民族的認識。然而在現(xiàn)實中,全球化背景下體育運動的理想與現(xiàn)實能夠統(tǒng)一嗎?這是一個值得我們深入思考的課題。
體育運動;全球化;跨國公司
一個世紀以來,通過運動會達到對其他民族的尊敬、容忍、鑒賞的共識等這些理想已經(jīng)在不同場合不同程度地實現(xiàn)了。當涉及國際利益時,體育運動與政治無關,政府官員不會把體育運動運用到與重大國際國內(nèi)政策相關的談判上。但當涉及為不同國家的政府官員提供文化交流和一般溝通的渠道時,體育運動往往會派上用場。
歷史表明,多數(shù)國家利用體育或體育賽事,特別是奧運會實現(xiàn)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以國際交流、友誼以及和平為目標。如韓國從1981年申辦奧運會成功到1988年舉行,籌備奧運會這7年共帶來了相當于70億美元的生產(chǎn)誘發(fā)效果和27億美元的國民收入誘發(fā)效果,1988年GDP增速達到12.4%。韓國政府曾經(jīng)驕傲地宣布一項統(tǒng)計:奧運會為韓國建筑業(yè)、制造業(yè)和第三產(chǎn)業(yè)分別創(chuàng)造了21億美元、22億美元、13億美元的產(chǎn)值。漢城奧運會還幫助韓國完成了從發(fā)展中國家向新興工業(yè)國家的轉(zhuǎn)變:1985~1990年,人均國民生產(chǎn)總值從2300美元增加到6300美元,并將“漢江奇跡”延續(xù)到了20世紀八九十年代,創(chuàng)造了世界經(jīng)濟史上的奇跡。多數(shù)國家利用體育運動來推進他們的軍事、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目標。
美國總統(tǒng)福特曾說:“我們認識到了成功戰(zhàn)勝其他國家有多重要嗎?俄羅斯等許多國家在成長,正在對我們形成挑戰(zhàn)。作為一個領導人,美國有義務立很高的標準,一場勝利可以振奮一個國家的精神,就像……一場戰(zhàn)爭的勝利一樣?!鼻疤K聯(lián)作家尤多·維茨在1978年說過:“蘇聯(lián)運動員在體育運動中所取得的越來越多的成功,在今天具有特殊的重要意義。每一個新的勝利都是蘇維埃社會主義和社會主義體育運動體系的勝利。它無可辯駁地證明了社會主義文化比日益衰落的資本主義文化更為優(yōu)越?!边@些言論并不代表國際體育運動中參賽國的全部動機,但是反映了當時主要國家參與體育運動的一個主要動機。實際上,許多國際體育運動項目,尤其是奧運會,都被視為“強權政治”的延伸。
國際體育運動和政治的關系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被廣泛認知。洛杉磯奧運會組委會主席尤伯羅斯說:“我們現(xiàn)在必須面對這個現(xiàn)實,即奧運會不僅是一個體育事件,也是一個政治事件。”這是1984年尤伯羅斯的斷言,很少有國家把國際友好和世界和平置于與奧運會相關的國家利益之上,運用體育運動展示國家的優(yōu)越性是大部分國家首要考慮的問題。
不僅強大的工業(yè)化國家利用國際比賽來促進國家利益。許多缺乏國際政治經(jīng)濟影響力的廣大亞非拉國家也利用體育運動來尋求認可和合法性。如西印度群島各社會,大多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取得英國同意而實現(xiàn)非殖民化的,有的取得完全獨立的許可。西印度群島的運動員和代表隊在重要的板球競賽中表現(xiàn)出比英國隊更好的能力,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政治訴求。
體育運動總是受政治的影響。1979年前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中蘇兩國的關系也早在赫魯曉夫時破裂,并在1969年發(fā)生邊境沖突,此時中國的外交策略轉(zhuǎn)向了美國,乒乓外交拉開破冰之旅,終于在1979年與美國建立外交關系。1980年,雖然中國已經(jīng)恢復成員國地位,但在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下,中國沒有參加在莫斯科舉行的奧運會,和歐美的一些國家共同抵制了這屆奧運會。而后的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中國第一次組團參加,而蘇聯(lián)則帶頭抵制這屆奧運會,以反對比賽的商業(yè)化和避免他們所預料的狂熱愛國主義、民族主義的美國觀眾的潛在危險行為。
體育曾經(jīng)并且仍然被用來迎合世界大多數(shù)強大而富裕的國家的利益。如,影響力較小的國家在大型國際體育運動賽事中常常向所謂的超級大國尋求指導和資源。這不僅使相對貧困的國家小看自己本國的民族傳統(tǒng)運動,而且使他們的注意力也集中到與自己價值和經(jīng)驗一點都不相關的運動上,加入他們很少有控制權的運動項目。
于是,較貧窮的國家有時向那些較富裕國家購買或借用從技術支持到新設備的一切東西。在此過程中,貧窮國家要冒著日益依賴經(jīng)濟強大國家的風險,體育運動成為了強大國家拓展對世界文化控制的工具。但在較貧窮國家的人們致力于維護傳統(tǒng)文化實踐,包括他們本國的體育運動時,他們就會抵制與這種類型的“文化帝國”相關的意識形態(tài),可是,當大眾國際體育運動的規(guī)則和組織如此緊密地與強國意識形態(tài)聯(lián)系在一起時,抵制就變得十分不同。
體育可以成為真正文化交流的媒體,不同國家的人們以此共享信息,增進彼此的文化理解。但當兩國影響和資源不對等時,真正平等的共享和相互理解非常罕見。體育運動常常成為文化出口物:從富有國家輸出,進入其他國家的日常生活。誠然,這些輸出的體育運動可認被人們修改和再造,以符合輸入國傳統(tǒng)的價值和生活方式。雖然如此,傳統(tǒng)文化下的人們也可能會越來越多地進口和消費來自富國的其他商品、服務和價值。如果政治權利和經(jīng)濟資源不在此過程中得到發(fā)展,窮國可能會變得日益依賴富國。當然,這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包含許多體育運動之外的問題。
當進入21世紀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處在跨國公司的時代。在世界上最強大的100個經(jīng)濟體中,一半是公司而不是國家。國際體育運動更多的不是成為展示民族主義的舞臺,而是成為了大型跨國公司進行商業(yè)展示的舞臺,這一點在4年一屆的奧運會上表現(xiàn)尤為明顯。全球擴張的精神已使NFL、NBA、NHL和MBL的球隊在墨西哥、日本、英國、法國、德國和許多其他國家舉行比賽。這種全球資本主義擴張精神并不是新鮮事物,也不局限于北美的體育組織。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IOC)一步步將200多個國家的國家奧林匹克委員會收攏到帳下,并把奧林匹克運動會變成了人類歷史上最成功、最賺錢的傳媒體育賽事。國家在全球權利關系中被強大的跨國組織所介入,許多公司在經(jīng)濟方面比他們的生產(chǎn)基地所處的國家更強大?,F(xiàn)在大型跨國公司和其他強大跨國組織作為全球政治的參與者已經(jīng)加入到國家關系之中。
國際體育運動中仍然存在民族主義,尤其是在那些由政治問題引發(fā)國家分歧和利益的地方。但在多數(shù)全球運動項目中,國家身份已變得日益模糊。耐克公司的菲爾·奈特這樣闡述團隊忠誠:我們看到一個自然的演化……把世界分成他們的運動員和我們的運動員,我們以我們的運動員為榮,在世界杯賽中美國隊與巴西隊比賽時,我支持巴西隊,因為那是一個耐克團隊,而美國隊是阿迪達斯。奈特認為:當涉及到國際體育運動時,標示忠誠比國家忠誠更為重要。辨別運動員和運動時,奈特用消費主義來代替愛國主義。他把國際體育運動項目看作耐克和其他公司贊助商可以發(fā)布廣告信息以促進公司利益和全球資本主義擴張的整體利益場所。他們認為這樣做對世界人民有好處。
能夠用來吸引成千上萬人的目光和感情的體育、體育比賽、運動隊和運動員的這個事實,沒有逃出商業(yè)界的眼睛。現(xiàn)在全世界的人都把邁克爾·喬丹與耐克公司擁有的“飛人喬丹”聯(lián)系在一起。一旦這些跨國公司進入體育界,他們就能夠達成增進資本利益、提高在跨國關系領域中的權利交換。國際體育運動的信息不是強調(diào)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而是強調(diào)地位意識和個人消費,如果觀眾和媒體受眾不是潛在的消費者,公司就沒有贊助運動項目的理由。
對于那些有權利和資源去影響舉辦和報道何種體育運動的人們,市場經(jīng)濟總是給予特殊待遇。除非那些有權力和資源的人對從事、贊助和觀看某種體育運動感興趣,否則該項體育運動不可能大規(guī)模商業(yè)化。一旦有錢有權的人對某項體育運動感興趣,它就會被報道/推廣和展現(xiàn)。體育甚至會被描繪成“民族娛樂”,越來越與理想人格、團結精神、公民團結和政治忠誠聯(lián)系在一起。
隨著公司聯(lián)合或替代國家成為世界級運動員和運動隊的贊助者,體育運動在新的政治層面上已開始確立自己的架構。約翰·霍蘭(John Horan) 是《運動商品的智慧》一書的出版者,他認為,這不再是自由世界對共產(chǎn)主義了,現(xiàn)在你站在運動鞋公司一邊。現(xiàn)在所有人都把奧運會看成是耐克和銳步的比賽。
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組委會主席把奧運會描述為一個運動——政治事件。美國國家廣播公司(NBC)運動欄目主席迪克·艾伯索(Dick Ebersol)解釋了為什么美國國家廣播公司(NBC)要成為商業(yè)公司的一部分,花35億多美元取得2000—2008年多屆奧運會比賽的美國轉(zhuǎn)播權:奧運會具有如此驚人的能力,可以把整個家庭成員聚集到電視機前面,這正是廣告商所要奪取的機會 (in Steinbreder,1996)。
在過去的幾十年中,世界許多大公司的代表已看到體育運動在開辟新的商業(yè)市場以及宣揚那種推動此類市場的消費主義意識形態(tài)方面所具有的潛能,那些公司的擁有者及控制者的主要目標是賺取利潤。如,可口可樂贊助奧運會是因為它主要的興趣是盡可能地把更多的可樂賣給世界60億人(Farhi,1992)。
跨國公司花費數(shù)十億美元贊助全球體育運動時想努力成為“全球的文化傳教士”。他們在推銷一種關于消費的生活方式。他們利用運動來展示通過競爭、生產(chǎn)和消費的個人成功的圖像和信息。當人們親自去現(xiàn)場或者在電視上觀看這些體育運動而得到快樂時,他們在感情上已經(jīng)開始傾聽贊助商所言。廣告商們知道,這些與人們生活中快樂和興趣之源相關的圖像和消息,遲早會以某種形式進入那些看過和聽過它們的人的形象及交談之中。畫面和信息不會支配人們的想法,但是確實會影響人們的想法,通過這種方式,它們成為整個文化語言的一部分。
跨國組織已經(jīng)同國家一道進入了全球政治背景之中,于是,體育運動被定義、組織、推動、開展和展示給世界。全球化背景下,人們已經(jīng)逐漸把他們對體育的享受與公司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就像與運動員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一樣。促進國家間的平等和友誼是國際體育運動的一個長期理想,但現(xiàn)實中的國際體育運動更多的不是成為展示民族主義的舞臺,而成為大型跨國公司進行商業(yè)展示的舞臺。
[1]Alion,L.,ed.1993.The changing politics of sports.Manchester,England:M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ten papers focusing on various aspectsof sportsand world politics;articlesdeal with issuesof nationalism,commercialism,and the performances principle in an international context).
[2]Segrave,J.,ed.1996.Focus:On theorizing global sport,Journal of sport and social of Peter Donnelly;the articles illustrate the range of topics and conceptual issues discussed in the sociology of sport through 1996.
[3]郝時遠.文化民族主義與國際體育運動的文明范式[J].國際經(jīng)濟評論,1998,(2):35-37.
[4]李智.文化外交[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5]譚華.奧林匹克運動與國際體育合作[J].成都體育學院學報,1993,(3):1-6.
責任編輯:郭一鶴
G80
:B
:1671-6531(2012)06-0040-02
何遠梅/廣州大學體育學院 (廣東廣州5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