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尤金·奧尼爾悲劇意識成因

畢世穎

（沈陽理工大學，遼寧 沈陽 110168）

淺析尤金·奧尼爾悲劇意識成因

畢世穎

（沈陽理工大學，遼寧 沈陽 110168）

作為美國戲劇的奠基人，尤金·奧尼爾創作了多部優秀的戲劇作品。然而在作家的創作生涯中，我們會發現他的作品基本都是悲劇。奧尼爾以其敏銳的洞察力和對生命的深刻體驗賦予了這些悲劇作品豐富的藝術內涵，并引起了廣大讀者的共鳴。本文將結合作者所處社會背景、所受哲學思想和個人經歷三方面來討論奧尼爾悲劇意識的成因。

悲劇意識；社會背景；哲學思想；個人經歷

作為美國最為杰出的劇作家，尤金·奧尼爾的戲劇創作和美國戲劇的發展是緊密相連的。從美國殖民時代到20世紀初，美國戲劇的發展遠遠落后于歐洲國家，直到一次世界大戰后才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進步。這些進步與尤金·奧尼爾的貢獻是密不可分的，因此他被認為是美國戲劇的奠基人。“他那體現傳統悲劇概念的劇作所具有的魅力、真摯和深沉的激情”為他贏得四次普利策戲劇獎和1936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奧尼爾在 30年的創作生涯中一共創造了近 50個劇本，但除了一部喜劇外，其余都是悲劇。這些作品因作家在其中融入了自己對生命中的痛苦的體驗，揭示了人類靈魂中共有的孤獨而獲得了永恒的藝術感染力。作家通過展現一個個扭曲痛苦的靈魂來探討人生的意義和價值，并獲得了無數讀者的共鳴。在苦難中掙扎的小人物經常是他作品中的主人公，而人類生存的痛苦和無奈是他戲劇中永恒的主題。作家敏銳的洞察力和對人生深刻的思考使得他能夠創造出多部經典的作品。本文將從作者所處社會背景、所受哲學思想的影響和個人經歷和來探討尤金·奧尼爾悲劇意識的成因。

一、時代背景的影響

奧尼爾生活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美國。在這期間，美國完成了從自由資本主義向壟斷資本主義的過渡，并逐步邁向了帝國主義階段。這段時間不但見證了經濟的繁榮和衰退，也見證了美國人信仰上的危機。短暫的經濟繁榮期過后，隨之而來的大蕭條時期給整個國家的經濟和社會生活帶來了嚴重的影響。經濟停滯和大規模失業的陰云彌漫在整個美國的上空。成千上萬的人流離失所，靠著微薄的政府救濟艱難度日。離婚率和失業率激增，上萬家庭分崩離析。面對如此的社會現狀，絕望和憤世嫉俗的情緒充斥著整個國家，人們陷入了深深的生存與信仰危機當中并不得不開始懷疑資本主義的平等與公平。

美國從一戰中獲取了大量的經濟利益和良好的發展契機。由于先進科技、工業和商業的發展，整個國家一片欣欣向榮。“美國夢”在這種環境中應運而生，美國成了人們心目中遍地黃金的理想國度。然而不久過后，人們漸漸發現，科學技術的進步并沒有給人們帶來尊嚴，相反的，人卻成為了機器的奴隸和資本家的賺錢工具。機器，物質和金錢成為了控制人類的力量，把人類變成了工業文明的犧牲品和缺乏精神信仰的“空心人”。

奧尼爾在他的多部作品中深刻譴責了這一社會現狀。在《榆樹下的欲望中》，卡伯特像貪婪的惡魔一樣充滿了占有的欲望。戲劇展示了父子之間、夫妻之間、兄弟之間的沖突，正是這些沖突最終導致了家庭的毀滅。作品《毛猿》通過揚克的悲劇也令人信服地揭示了工業主義對人的異化。這些劇作不但反映了奧尼爾對物質社會的痛恨，也表達了他想通過這些悲劇把人們從物質主義中喚醒的愿望。在作家的心目當中，悲劇更具震撼人心的力量，更能反映出工業社會對人性的摧殘和毀滅，更能喚醒人類對道德和精神世界的追求和渴望。

二、哲學思想的影響

面對20世紀初工業文明給人類帶來的信仰危機和異化現象，西方非理性主義思潮在人們中間廣泛流傳并使得西方的現代文學帶有明顯的悲觀主義色彩。作為20世紀美國戲劇的奠基人，奧尼爾必然會受到這些哲學思想的影響。

“生活充滿了痛苦”是德國哲學家叔本華最基本的思想。他將生命看作是邪惡、充滿了痛苦的旅程，而將“生命的意志”看作是宇宙的動力和本源。人的欲望是無限的而且總是無法滿足，因而生命總是充滿著痛苦和掙扎。《榆樹下的欲望》便大部分是在叔本華的哲學思想的影響之下創作而成的。它主要反映了奧尼爾對欲望驅使下人性的理解。大部分奧尼爾的悲劇都是圍繞人類的夢想與現實的沖突展開，而人的欲望越大，悲劇就越多。這種思想和叔本華的悲觀主義哲學思想在本質上是一致的。

作為現代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尼采的哲學思想影響了各個階層的西方作家。奧尼爾曾坦言尼采是他在文人中的偶像。尼采自認為是悲劇哲學家，他認為人類永遠擺脫不了意志的控制，而只能在不幸中忍受痛苦。奧尼爾認同尼采的生活悲觀主義論，所以他將“生活是悲劇”這一論調作為評判生活的基礎并將這一思想貫穿于自己藝術創作的始終。在《送冰的人來了》中，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整日縱酒作樂，彼此安慰，以此逃避冰冷絕望的現實世界以支撐自己在窮途末路活的困境中活下去。他們永遠期盼著心目中的“明天”，因為“明天”到了，他們的“白日夢”才能實現。這正是尼采所推崇的一種依情感和人性本能行事的悲劇生活方式，也正體現了奧尼爾的悲觀主義。

三、個人經歷的影響

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奧尼爾被稱為是一位獨特和尖銳的悲劇作家，而他的作品“烙有原始悲劇概念的印記”。[1]的確，奧尼爾的一生飽經滄桑，這使得他對人類的悲劇命運有著深刻的理解和認識。幾乎每一部作品中的男主人公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作者自己的影子。他們家庭不幸，孤獨冷漠，想要尋求寄托卻事事不如意。他們像棄兒一樣游離在人世的邊緣痛苦地掙扎。在作品的角色和情節設計方面，奧尼爾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從自己的個人生活中吸取素材來創作自己的作品。所以，了解作家的人生經歷會對幫助我們更好理解他悲劇的內涵。

奧尼爾的母親埃拉出生于新英格蘭的富裕家庭，成長環境優越，是一個漂亮、浪漫、純真的女子，從小深得父母的寵愛。她上最好的教會學校，跟最好的鋼琴老師學習鋼琴，加之自己天生麗質，使她成為了她的圈子中的佼佼者。埃拉殷實的家境和浪漫主義情懷足以讓她找到如意郎君，過著幸福的生活。然而在遇到詹姆斯奧尼爾后，她的悲劇便開始了。詹姆斯是一名演員，雖相貌出眾，較有名氣，但他的生活情況卻和埃拉相距甚遠。詹姆斯憑借自己英俊瀟灑的外表深深地吸引了埃拉。他們的結合遭到了埃拉家人和朋友的反對，盡管如此，埃拉還是執意地嫁給了與自己地位懸殊的詹姆斯并夢想著和愛人過著幸福的生活。然而，現實遠遠不如想象中浪漫，相反卻是殘酷的。由于嫁給了演員做妻子，埃拉不得不和丈夫坐火車穿梭于各地演出。由于忍受不了劇院中的人的世俗與粗俗，她寧愿一個人呆在旅館中等待滿身酒氣丈夫的歸來。由于缺少陪伴加之和丈夫也總是爭吵不斷，她總是深感孤獨。奧尼爾是埃拉夫婦的第三個孩子，由于奧尼爾出生時埃拉難產，庸醫使用了過量的嗎啡致使埃拉染上了毒癮，而這種毒癮從此之后便伴隨著她的人生。對丈夫的不滿加之毒品的作用，埃拉時常生活在歇斯底里當中，這讓她自己和身邊的人都非常痛苦。奧尼爾出生后便由保姆照顧，年僅七歲便被送到寄宿學校。在那些日子中，埃拉很少關心奧尼爾，致使小小年紀的奧尼爾時常沒有任何安全感可言，總是覺得自己被拋棄。更讓他感到傷心的是他聽到了類似“如果這個家沒有他會更好的”言論。父親對奧尼爾更是冷漠。青年時期的奧尼爾由于父親對金錢的吝嗇態度，與父親的關系一度緊張并多次離家出走，還在極度窮困潦倒時絕望自殺過。父愛母愛的缺失在年幼的奧尼爾心中造成了深深的傷害，成為了他一生中揮之不去的陰影。正是自身家庭生活的痛苦才讓奧尼爾在自己的戲劇創作中將家庭矛盾作為重要的題材之一。家庭成員的情感糾葛、愛恨情仇在他筆下展現的細致而深刻，這是作家將自身經歷投射其中的一種表現。弗洛伊德認為“藝術家……往往會在藝術中尋求并試圖發現對他那受阻撓的欲望的替代的滿足”。[2]

對于母親，奧尼爾的感情是復雜的，他一方面渴望母親的愛，同情母親的遭遇，卻又痛恨母親吸毒的惡癖。幾乎所有奧尼爾的戲劇中都有母親的身影。例如在《進入黑夜漫長的旅途中》，作家用瑪麗的痛苦和困境來揭露父權制社會的罪惡。她遭遇了信仰缺失的危機，渴望得到友誼，這表現了他對有類似經歷女性的同情。在社會和家庭的雙重壓力之下，為了尋求安慰，瑪麗選擇吸食毒品。這也多多少少反映了自己母親的生活狀態。而冷漠的父親更是讓奧尼爾心懷不滿。正是由于父親演員的職業才使整個家庭幾乎每天處于奔波的狀態，使得自己得不到家庭的溫暖，所以奧尼爾覺得父親是整個家庭悲劇的源頭。在他的作品中，父親是家庭的暴君。在他的統治之下，家庭沒有溫暖和諧而只有絕望。在《榆樹下的欲望中》，卡伯特自私貪婪，認為財產才是唯一可信的東西；《悲悼》中的孟南將家庭的一切緊緊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使得家庭就像一座沒有任何生氣的墳墓。然而，他們的冷酷無疑不使他們下場悲慘。眾叛親離之后，卡伯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成為了鄰里的笑柄；孟南的固執和殘酷為自己和家人的悲劇埋下了種子。在奧尼爾的心目當中，父親是冷酷的代名詞，是不折不扣的暴君。這也正體現了缺失父愛的奧尼爾的心理。

綜上，我們能夠看出生活的磨難和對愛的渴望從小便伴隨著奧尼爾，深刻的內心感悟和對生命的理解為作家的悲劇創作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素材。他將這些感悟和理解升華為藝術形式呈現出來，并成功地找到人類情感共通的區域，這正是奧尼爾的作品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并引起讀者的共鳴最根本的原因。正如榮格所說，“優秀的作家能夠通過個體的心理窺視到潛藏在其中的某個人類的共鳴區”。[3]

[1] “美國戲劇之父”——尤金·奧尼爾[EB/OL].http://shijingshao nan.blog.sohu.com/81074555.html.

[2] 張霍夫曼.弗洛伊德主義與文學思想[M].北京：三聯書店，1987.

[3] 張首映.西方二十世紀文論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On the Causes of Eugene O’neil’s Tragic Awareness

BI Shi-ying

As the pioneer of the American drama, Eugene O’Neill created many excellent dramatic works.However, in his writing career, it is noted that nearly all his works are tragedies.With acute insight and deep understanding, O’ Neill endows his works with rich artistic meanings, which arouses the echo in the readers.Through analyzing the social background the author lived, the philosophical thoughts he got and his personal experience, the paper tries to discuss the causes of O’ Neill’s tragic consciousness.

tragic consciousness; social background; philosophical thoughts; personal experience

I106.3

A

1008-7427（2012）08-0096-02

2012-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