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春
(商丘師范學院 新聞傳播學院,河南 商丘 476000)
媒介恐慌現象在《淮南子·本經訓》中有過記載:“昔者倉頡作書(創造文字),而天雨粟,鬼夜哭”。文中說明文字傳播造成了較大的影響。
最近幾年,在傳播領域熱議的媒介恐慌問題主要是指媒介在對社會恐慌事件進行大規模報道的過程中會導致新的更多的恐慌現象或恐慌心理。[1]魔彈效果論的一個事例可以幫助我們理解這一概念:《火星人入侵地球》的廣播劇曾引發了100萬人倉惶出逃,這一事件也是傳播史上媒介恐慌論的典型案例。而近年來發生的911事件、地震事件、食品安全事件等等經由媒介大規模報道后,也在社會群體中引發了大范圍的恐慌情緒,一時間人人談“機”色變、談“震”色變、談“吃”色變。這也證明了媒介恐慌現象的普遍存在。
媒介恐慌的形成一般具備三個條件,首先是能夠引發社會恐慌事件的產生;其次是媒介對恐慌事件的大規模報道;最后是造成受眾恐慌心理的萌生和大規模蔓延。其中,媒介恐慌的形成動力是媒介對恐慌事件的大規模報道,[2]這一中介因素也是媒介恐慌形成的核心要素。
在以往的傳播實踐中,引發媒介恐慌的主體主要是專業的大眾傳播媒介,這些媒介對恐慌事件進行大規模報道的主要動機在于吸引受眾、擴大影響、追求經濟效益。[3]而隨著傳播去中心化時代的到來,大眾傳播媒介信息生產和信息傳播的唯一性已經被打破,草根媒介在信息制造和傳播中的能力不斷提高,并開始具備引發媒介恐慌的能力。
去中心化是在Web2.0中提出的一個概念。隨著互聯網的發展,信息的生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內容生產不再由專業的大眾媒介壟斷,而是由大眾媒介與普通公眾一起平等參與,共同生產。于是,社會的信源變成了兩個陣營,一個是大眾媒介,另一個是以草根媒介為代表的社會公眾本身。因此在傳播去中心時代,媒介恐慌最顯著變化就是恐慌引發者從以往的大眾媒介擴大為大眾媒介與草根媒介。
從字面上理解,草根有兩層含義:一指同主流、精英階層相對應的弱勢群體,另一方面指與決策者或者政府相對的勢力。草根媒介的概念目前在傳播學學界則并無定論,但從新聞學的角度出發可以用市民新聞的概念對草根媒介進行解讀,指市民(非專業新聞傳播者)通過大眾媒介和個人通訊工具向社會發布自己在特殊時空中得到和掌握的新近發生的特殊的、重要的信息。
這一群體的崛起,首先在于公眾的信息生產需求與欲望空前高漲。近幾年,傳統大眾媒介的報道屢現不實的現象,導致老百姓與大眾媒介之間的信任鴻溝日益擴大,逐漸成為“老不信”。另一方面,大量同質化的信息也迫使公眾積極地參與到信息的產銷過程中,成為信息的生產者和傳播者。
其次在于個人傳播設備的發展與普及為公眾發布信息提供了技術支持。以往的傳播設備由于價格的昂貴和操作的繁雜只能被專業的媒介從業人員掌握,而隨著各種數碼產品以及數字傳播工具,尤其是隨著互聯網時代帶來的去中心化傳播觀念進入普通公眾的家庭,長期被排斥在大眾傳播之外的普通公眾逐漸以一種更加積極主動地姿態參與進信息的大規模流動中去。
例如2008年的華南虎事件,是草根媒介的質疑才使假老虎得以現形;2009年的上海釣魚執法案,是草根媒介的發力才還以孫中界等人清白;2010年的日記門事件,是草根媒介的關注才讓一個貪官原形畢露;2011年的動車事故,草根媒介線上線下的互動傳播更是在第一時間為救援提供了準確的信息。
輿論學的觀點認為,任何輿論都是由大量語義一致的言論形成的。簡單點說就是輿論需要依托龐大的言論數量支撐。在大眾媒介壟斷傳播渠道的時代,草根媒介要引發社會輿論并不簡單,但是在傳播去中心化的網絡傳播時代,草根媒介對輿論的控制則變得極其容易。
由于草根媒介的構成主體是社會一般公眾,龐大的人群基數導致其內容生產的動機雖然較為復雜,但其內容載體基本上是互聯網上的各種即時通訊軟件、BBS、博客以及目前廣為流行的微博。這些載體二次傳播甚至多次傳播的能力尤其突出,受眾只需點擊幾次鼠標就能夠輕松實現對相同信息的大量復制。首先,獨立公眾在互聯網上對現實生活中的種種事件發表看法,并且在與其他公眾的交流和評論中獲得精神上的聯系和共識;然后,其他公眾通過轉載等方式迅速擴大這種聯系和共識,從而引發更大范圍的交流。當信息交流擴大到一定范圍時,輿論也就出現了。而從媒介恐慌論的觀點來看,這種大范圍的信息交流相當于引發媒介恐慌的中介因素——大眾媒介對某一事件的大規模報道。不同的是,信息制造和傳播的主體從原本處于信息傳播中心的少數大眾媒介變為了大量的外圍的草根媒介。
2006年,南京居民彭宇因扶起摔倒的老人卻被訛詐,演繹了一出現代版的農夫與蛇的故事,引發社會的廣泛討論。隨后隨著重慶萬鑫案、西安張衡案、鄭州李凱強案等事件發生,草根媒介發布的大量的觀點和言論逐漸開始向“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傾斜,而新京報也發起過一次投票,調查公眾在類似事件中的態度,其中持不幫扶態度的公眾占到了多數,達49%;而持幫扶態度的公眾只占到了28%。這說明,個人主義和本位主義的思想開始在我國社會中蔓延。有兩個案例能充分證明這一現象。
2010年,深圳市退休公務員肖雨生跌倒后無人敢扶,最終死于呼吸不暢。這充分證明,網絡中大量討論“農夫與蛇”的故事給公眾制造了恐懼心理,使得互相幫助變成了不敢幫助。公眾的社會道德正在逐漸喪失,個人主義和本位主義思想在社會中已經形成。
另一個就是“佛山小悅悅”事件。在事件中,18個路人對被撞倒的小悅悅視而不見。雖然社會輿論在譴責這18個見死不救的路人,然而根據佛山日報發起的《如果你是兒童被碾事件的目擊者,當時你會怎么做?》投票的結果顯示,仍有79%的人選擇“先撥打120或者110求助”。此外還有一些網友通過假暈來試驗公眾是否會施救,然而在視頻中,路人視而不見的情況依舊存在,這說明,社會輿論雖然在譴責這種有悖于道德的行為,但是社會公眾在類似事件中依然會考慮自己的施救成本,個人主義和本位思想依然廣泛存在。
草根媒介引發的另一個典型的社會恐慌事件是2007年的海南“毒香蕉”事件。這一事件最早的信息來源雖是廣州《信息日報》發表的兩篇報道,然而這一恐慌信息在全國范圍蔓延的推手則是草根媒介。
由于網絡傳播獨有的特點,信息在網絡中極易被復制,成幾何級增長。同時,由于大量草根媒介在相關知識以及對信息辨別能力上的局限,有關“毒香蕉”的信息被大量轉載。據統計,從2007年3月15日~2007年3月30日,直接轉載過相關信息的BBS達到1435個,覆蓋了全國21個省市自治區。此外,公眾還通過SMS短信等其他方式大量傳播“毒香蕉”的信息,從而推動這一錯誤信息在全國范圍內廣泛傳播。一時間“蕉癌”謠言四起,人們談“蕉”色變。在謠言的作用下,公眾不敢買,商販不敢賣,每天給海南蕉農帶來的經濟損失達1700萬元人民幣。
以上案例說明,草根媒介在媒介恐慌的形成過程中正在起到越來越重要的作用,而且這種趨勢還在不斷增強。這不得不引起人們的重視。作為去中心化的產物,草根媒介在互聯網這個平臺上發布著大量的信息,在促進社會民主化進程的同時,也極易引發大規模的恐慌心理。在這個全新的信息平臺上,草根媒介應該如何發布準確、公正、客觀的信息?應該如何避免引發媒介恐慌現象,這是草根媒介應該反省的問題,也是媒介恐慌論的研究者們值得思考的問題。
[1]邵培仁.媒介恐慌論與媒介恐怖論的興起、演變及理性抉擇[J].現代傳播,2007,(4).
[2][3]邵培仁,邵靜.媒介恐慌論:恐慌心理生成與終止的媒介機制研究[J].中國傳媒報告,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