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侶萍
(咸寧學院 思想政治理論課部,湖北 咸寧 437100)
國際秩序對中國和平發展的雙重作用*
劉侶萍
(咸寧學院 思想政治理論課部,湖北 咸寧 437100)
國際秩序在客觀上表現為一種穩定有序的狀態,主觀上則是大國主導和建立的國際規范和制度,它在國際社會中發揮著重要的規范和約束性作用。中國的和平發展不是封閉的自我發展,而是融入國際社會全方位的開放式發展。國際秩序對中國的和平發展產生了復雜的影響,既有促進中國和平發展的積極面,也有制約中國和平發展的消極面。
國際秩序;和平發展;促進作用;制約作用
中國是當今國際社會中的重要行為體,其對國際事務的參與度和在國際社會中的活躍度是前所未有的。處于和平發展中的中國,如何參與并積極塑造國際秩序,如何在國際秩序的影響下揚長避短,對于自身的發展是十分重要的。從國際秩序的特征來看,它表現在主客觀兩個方面,客觀上是一種穩定有序的狀態,主觀上是大國主導和建立的國際規范和制度。國際秩序的存在,既有著客觀的必然性,又存在不可避免的主觀意志性。
赫德利·布爾認為“國際秩序是人類社會作為一個整體為維持社會生活的基本或首要目標而采取的人類行為的模式或傾向”,是對人類活動和國家行為所做的旨在維護人類社會合作、穩定與和平的一種合理安排。”[1]這是對國際秩序存在的客觀必然性的一種理性解釋。從主觀上看,國際秩序又難免帶有目的性、大國意志性等色彩。國際秩序在主客觀層面上的矛盾構成了對中國和平發展的復雜影響。
當今國際社會已經形成了一個以《聯合國憲章》為核心的國際秩序,這個秩序涵蓋政治、經濟、社會事務等國際生活的各個領域。雖然這個秩序存在很多缺陷,如較多地惠顧西方國家的利益、受強權政治的影響與制約等,但它對于整個國際社會的作用仍是不可獲缺的。在一個以主權國家為基本構成單位的國際社會里,每一個國家都需要一個共同的秩序來保障自己在國際社會的權益和地位,并以此為基礎來開展國際合作。沒有相應的秩序起調整、規范作用,國際交往將無法進行。中國的和平發展戰略不可能脫離現有的合理的國際秩序來進行:
首先,國際秩序為中國和平發展提供了相對穩定的國際環境。國際秩序是國際社會基本結構和制度的體現,是構建和諧世界的工具,其作用是“提供穩定的國際關系,這種穩定是各國追求其國家利益的必要基礎”。[2]中國必須依托于和諧、穩定的國際、國內環境,這是實現和平發展的前提。在二戰結束以來的半個多世紀里,雖然局部沖突從未間斷,但國際社會大體上維護著和平與穩定。這其中各種國際機制、尤其是聯合國集體安全機制發揮了重大作用,它們構建了國際安全秩序。
其次,國際秩序為中國和平發展構建了國際競爭秩序。國際秩序在國際問題領域的各種制度性安排,使國際社會的各種利益競爭有序地進行,當前在政治、安全、社會事務、貿易、投資、金融、貨幣、知識產權等領域的各種條約,都是相關領域國際競爭秩序的原則、規則、規章和制度。各種國際組織、各種爭端解決機制也是為維系競爭而建立的國際機制。雖然這種秩序的公平性與公正性還有待于提高,但為中國解決在崛起進程中與其他國家發生的爭端,提供了制度安排,避免了發展之爭惡化為國際沖突。
其三,國際秩序為國際合作提供了制度保障。國際合作深入國際社會的方方面面,是一個國家求得發展的必然之道。國際秩序為各種各樣的國際合作,構建制度框架,確立行為規范,建立長效的管理機制,搭建協商、談判的平臺,提供和平解決爭端的方法和程序。中國在和平發展的進程中必然要在政治、軍事、經濟、科技、文教、環境衛生、人權等領域開展廣泛的國際合作,國際秩序將為之提供具有確定性和預見性的制度保證。
“國際秩序是一種國際公共物品,它由各主要行為體尤其是大國提供,又體現并導致了大國之間的合作與沖突。”[3]歷史上任何一次國際秩序的建立都是大國之間權力、利益和觀念分配的結果,體現著大國意志,反映了主導國家的利益。雖然冷戰秩序伴隨著冷戰結束而終止,但是并不代表著在冷戰中建立起來的制度和機制就隨之不復存在了。冷戰結束的只是兩種制度對立的狀態,而冷戰中形成的打著西方霸權烙印的國際制度、國際組織、國際法等都還將繼續影響著世界。在新的秩序建立之前,舊秩序的影響和制約還不會消失殆盡,對其它國家的發展將產生巨大的制約作用。中國是一個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地區性大國,奉行著與西方國家不同的意識形態。多年來,中國持續性的經濟高速增長一直讓西方世界為之感到恐慌,國際社會一度流行所謂的“中國威脅論”。可見,一方面是舊秩序的持續性影響,一方面是中國國力的提升。因此,秩序與中國和平發展之間的碰撞將是難以避免的,這種碰撞首先就表現為國際秩序對中國和平發展的制約。
無政府狀態是國際社會最大的現實,促使無政府狀態有序運轉則離不開國際行為主體間的矛盾運動。大國憑借自身在一定時期內的實力優勢,或以軍事威脅的形式,或以經濟霸權的形式,來主導國際社會秩序的建立,并通過國際秩序將其權力展現出來。二戰結束以后,在美蘇主導下建立的國際秩序相比較其以往的西方殖民特征的國際秩序而言已經有了很大進步,明確提出禁止使用武力,并建立了集體安全制度,相應地成立了全世界最大的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的國際組織——聯合國,和世界性的經濟協調組織——關貿總協定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冷戰結束以后,國際秩序進入到一個較長時間的轉型期,新的國際秩序還尚未建立,舊的國際秩序對世界的影響依然存在。特別是蘇聯解體以后,美國成為了唯一的具有世界影響力的超級大國,憑借著對國際秩序的影響,推行霸權主義,強權政治還時有發生。中國的和平發展不是封閉的自我發展,而是與世界的和平發展緊密相連的。中國的和平發展離不開和平的國際環境,也是世界發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中國是通過自己的發展促進世界的和平,為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作出貢獻。
首先,霸權主義,強權政治是影響世界和平與穩定的主要根源。和平與發展是世界的主題,但是世界仍不安寧,地區沖突和局部動蕩還依然存在并有上升的趨勢。影響世界和平與穩定的主要根源仍然是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回顧冷戰前后的歷史,世界上所爆發的地區沖突和戰爭大多都與大國推行霸權主義、強權政治有關。而國際秩序正是西方大國推行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的合法性工具,從根本上來說,代表著舊的國際政治秩序。如利用“人權”等問題干涉他國內政的現象還很嚴重,因民族、宗教、領土等因素而引發的局部沖突時起時伏。[4]這些國際舊政治秩序的存在,霸權主義,強權政治的依然盛行,不僅影響著世界和平,破壞著中國和平發展所需要的和平國際環境,而且還成為制約中國自身和平發展的直接性因素。一些西方國家,憑借著人權問題、西藏問題、臺灣問題等干涉中國內政,并在國際上散播不利于中國和平發展的虛假言論,同樣對中國的和平發展形成了巨大的制約。這些行為大多并不是直接表現為中國與西方某一個國家之間的關系惡化,而是主要來自各種國際組織、國際社會的阻力,而這從根本上來看,還是西方大國操縱國際秩序,利用機制來制約中國的和平發展。
其次,霸權主義,強權政治還是破壞世界均衡發展的直接動因。雖然二戰結束了世界殖民體系,但是并未消除世界經濟發展不平衡的狀態。由于受到歷史原因的影響,亞非拉地區曾經一度淪為西方大國的殖民地和宗主國,即便是在殖民體系崩潰后,其受殖民制度的影響還遠未消除。從根本上而言,還是因為舊的世界經濟秩序依然存在,在經濟社會活動中的不公正不合理突出表現為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的滲透影響。經濟是政治的基礎,政治是經濟的集中反映和表現。這一原理運用到國際秩序上則是舊的國際經濟秩序決定著舊的國際政治秩序,而后者又是對前者的集中反映。中國的和平發展不是封閉發展,而是與世界接軌的開放式發展,必然會遇到許多經濟交流方面的問題。但是國際社會存在的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必然也會影響中國經濟的開放發展的廣度和深度,建立起類似于霸王條款的規定和制度,對中國的和平發展形成制約。
總之,國際社會是權力政治的現實,大國憑借強大實力建立起的國際秩序必然是主要滿足主導國的國家利益需要的。面對中國漸成趨勢的和平發展,各大國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而是訴諸于現存的國際秩序影響來推行體現其意志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這既是通過破壞中國和平發展需要的國際和平環境來實現對中國的制約,也是反映大國意志和權力,人為設置障礙來遏制中國和平發展的必然選擇。
國際秩序的特征告訴我們,國際秩序是具有主觀性的,這是因為大國主導著國際秩序的建立。當今世界秩序涉及到國際關系的各個領域,每個領域都建立了一定的國際機制來保證國際秩序的良好運轉。因此國際秩序既包括了國家權力的分配、利益分享所必須遵循的規章、原則、規范和決策程序,也包括了正常運轉的機制如國際維和機制、國際貿易機制、國際金融貨幣機制、國際石油產供銷機制、海洋以及海洋資源的開發和利用機制、外交人員的保護機制等等。這些運行機制一方面是國際社會發展的客觀需要,但另一方面又由于西方大國的主導,特別是美國的主導,使許多機制主觀色彩十分濃厚。“美國一貫重視在國際上制定有形和無形的法規、行為規則和制度安排,力圖操縱現存的國際組織,按照美國的意愿和利益建立新的國際機制。冷戰后美國更加緊監督執行或組建、參與國際機制,如核不擴散機制、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導彈技術控制協議、知識產權協定、西方七國首腦會議、北美自由貿易區、亞太經濟合作組織、世界貿易組織等等,并力圖在其中發揮主導作用。”[5]這些國際機制一旦建立起來,具有相對穩定性,并規范著國際行為體的行為,制約著國際機制參與國的行動,并對不符合國際機制要求的行為發揮著懲戒作用。
中國與國際秩序的曲折歷程反映了中國在塑造國際秩序中相對被動的位置,這可以從中國參與國際組織進程窺見一斑。美國學者江憶恩教授在分析和總結了中國參與國際組織的歷程后,認為中國參與國際組織的方式是比較被動的,缺乏參與及設計意識,不是議程的制定者。[6]可以說,中國參與了大量的國際組織和國際機制,但是卻很少在其中發揮著主導性作用。這一方面是與中國實力有限有著必然聯系,另一反面也是受到到國內政策的影響而導致的。鄧小平同志就曾明確指出:“我們在國際事務中起的作用大小,要看我們自己經濟建設成就的大小。如果我們國家發展了,更加興旺發達了,我們在國際事務中起得作用就會大。”[7]可見,中國領導人對待國際秩序是一種穩健務實的立場,其目標是希望通過國際組織和國際制度來為中國的改革開放和國內經濟建設服務。
新世紀的中國提出走和平發展道路,這是向世界展示一個負責任大國發展道路和指導思想的戰略。雖然中國的國家意愿是清楚和友好的,但是中國的和平發展在現實上卻必然會受到來自西方大國主導的國際秩序的制約。這一方面是因舊的秩序雖然結束了,但新的秩序尚未建立,國際社會的未來發展方向還不明確和清晰。而且舊秩序下建立的國際制度和國際組織大部分還依然存在,這些制度和組織,在冷戰后還進行了不斷的自我調整和完善,其生命力還十分頑強。即使是冷戰以后建立起來的新制度、新組織,中國依然沒有在其中充當多大的主導性作用,西方主導的特征并沒有根本上發生改變。由于國際制度、國際組織都是基于價值標準的判斷,因而難免會對中國的和平發展造成制度約束。
另一方面,由于中國在國際制度、國際組織中普遍的相對被動的地位,加之國際制度一旦建立就具有的相對穩定性,從短時間內來看,中國企圖改變這種局面擺脫國際制度的制約還相當困難。中國的和平發展是和平的發展、開放的發展、合作的發展更是和諧的發展。未來的和平發展必然要涉及到許多與其他國家特別是大國之間的國際利益碰撞,甚至需要通過國際法來解決。雖然國際秩序下建立的國際制度、國際組織條例不乏許多公正、正義的內容,但是也不可抹殺其根本的解釋權在西方大國一方的事實。可見,中國的和平發展必然會受到國際秩序的制約,而且直接表現為制度性的制約。
建構主義學者認為觀念和文化是權利和制度真正起作用的根本原因。他們認為“問題的關鍵是要顯示權力和利益的內容是由觀念和文化構成的,以此把權力和利益從物質主義理論中辨析出來,恢復其本來面目。如果把權力和利益理論的含蓄理念主義內容剝離開來,就會發現物質力量本身很少能夠成為解釋國際生活的因素。”[8]雖然建構主義學者將觀念和文化看作是思考國際政治問題的核心概念有一定的片面性,但是也反映了國際社會中文化和觀念碰撞的事實。美國學者薩繆爾·亨廷頓將世界文明劃分為西方文明、儒家文明、日本文明、伊斯蘭文明、印度教文明、東正教文明、拉丁美洲文明以及非洲文明八大文明,并認為未來國際社會的沖突將集中表現為文化的沖突,甚至斷言未來的全球沖突將是文明沖突。他描述到“下一次世界大戰,如果有的話,必將是所有文明之間的戰爭。”不僅如此,他甚至將儒家文明列為未來主要沖擊西方文明之列,可見其對儒家文明的擔憂和提防。這些學者將文化和觀念因素納入到國際問題研究的考慮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實的國際社會中,因為文化和觀念上的差異引發的沖突和碰撞的確時有發生,并有升級的可能。
一國在文化上表現出的吸引力還可以直接轉化為國家實力的一部分,即軟實力,它與硬實力共同發揮作用。“軟性的同化權力與硬性的指揮權力同樣重要。如果一個國家可以使其權力被他國視為合法,則它將遭受更少對其所期望的目標的抵制。如果其文化與意識形態有吸引力,其他國家將更愿意追隨其后。如果該國能夠建立與其社會相一致的國際規范,則它無需被迫改變。如果該國支持使得他國按照主導國家的預期采取行動或限制自身行為的制度,它可能無需以高昂代價運用強制性權力或硬權力。”[9]美國不僅通過大眾文化傳播著美國的價值觀念、道德信仰而且還將美國式的自由、美國式的民主、美國式的人權、美國式的政治法律思想運用于國際秩序的建構中。許多國際制度和國際組織被打上了重重的美國式烙印。這些文化、觀念一旦滲透進入國際秩序的建構中,必將發揮著長期性影響,并潛移默化地主導著人們的價值判斷。
中國的和平發展是融入世界秩序的發展。中國越發展,越開放,與世界的聯系就越緊密。作為一個文化大國,中國有著數千年的文化傳統,并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儒家文化。這與西方的文化觀念是存在很大差異的。因此,在世界經濟政治的交流中,難免會在文化上出現碰撞,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中美在人權問題上的分歧。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社會普遍不能理解中國的計劃生育政策,認為這是對個人生育權的干涉。其實這是不了解中國的人口狀況和中國特殊的生育文化多導致的。對于長期出現人口負增長的西方國家而言,不鼓勵生育還控制人口增長是完全不可理喻的,而這背后隱藏的卻是東西方文化上的差異。雖然中國一再主張“各國文明的多樣性,是人類社會的基本特征,也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動力。我們應該尊重各國的歷史文化、社會制度和發展模式,承認世界多樣性的現實。”[10]但是卻無法消除西方社會對中國文化的誤解,一旦這些觀念和文化通過國際制度、國際組織表現出來必將制約著中國的和平發展進程。
中國的和平發展不是封閉的發展,而是與國際社會互動與交流的發展過程。在國際秩序發展日益成熟的今天,我們只有認清國際秩序對中國和平發展產生的雙重作用,才能真正做到抓住歷史的機遇,迎接時代的挑戰,在國際社會中成長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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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5342(2012)01-0005-03
2011-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