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畸人》中喬治·威拉德的成長

周芊彤

（鄭州大學，河南 鄭州 450001）

舍伍德·安德森是美國文學史上典型的大器晚成型作家。他歷經波折中年創業成功，卻在事業最輝煌的時刻神經質般永遠的逃離辦公室，遵從自己內心的渴望成為一名作家。《小鎮畸人》作為其代表作，在1998年當代圖書館評選的20世紀最好的100 部英文小說占據第24 位。①小說生動而細膩地描繪了在俄亥俄州韋恩斯堡小鎮上，形形色色孤獨而又渴望傾訴與理解的“畸人”們，他們堅守著自身的“真理”，卻一次次被自己敏感而脆弱的內心禁錮。

喬治·威拉德的成長歷程是小說貫穿始終的一條線索。主人公以報社記者的身份與小鎮中的人們交流，一方面幫助“畸人”們找到了心靈的出口；另一方面也不斷增加著自身的生活閱歷與人生感悟。小說從“一個個生活的瞬間來穿透人生，反映一個人認識世界的過程和成長軌跡，實際上它們是由一個個故事連接起來的成長小說”。②“成長小說，是一種描繪和探索主人公通常從幼年時代到有成熟表征出現這一階段里在精神、道德、心理或社會上的演變和發展狀況的小說。”③《小鎮畸人》作為一部成長小說，以喬治生命中從青春懵懂到長大成熟的這個階段為舞臺，重點描寫了他心理上的變化發展，在挫折與傷痛中不斷蛻變，完善自身以達到頓悟與和諧，邁向更加廣闊的天地。

一、家庭環境中成長

喬治·威拉德身上寄托著父母截然不同的期望。父親湯姆是一個粗魯自負而又無知的人，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母親伊麗莎白“在與丈夫的關系中是一個軟弱而安靜的女人”④，但她卻對兒子有著深深的寄托，希望他能夠遵循自己內心的想法，自由而勇敢的走出小鎮，去迎接未知世界的挑戰，讓兒子代替自己去實現生命中未竟的夢想。

喬治·威拉德與父母之間的關系有一種不自然的“疏離感”，他一方面對父親的期望“置若罔聞”，另一方面與母親的溝通又“欲言又止”，在兩種無形力量的拉扯下，喬治最終的成長頓悟則發生在母親伊麗莎白離世之時。成長小說中的頓悟的出現，往往需要客觀對應物的刺激與配合，即通過某種情境或某些事件，來喚起人物的感情與思想。

成長小說中的頓悟主要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主人公在日常小事中自發產生的感悟，另一種是生活中震撼性事件在主人公的精神上觸發的感悟，這種震撼性事件通常是可怕的悲劇性事件……在長篇小說中，頓悟可能是一系列發現和感悟的組合，它由一系列的發現和一次次重大的感悟組成。頓悟對于主人公的成長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因此它是成長小說結構鏈上的一個必備要素，它往往是小說情節結構上的高潮或小高潮。⑤

母親的去世讓喬治對生命有了新的感悟，這種成熟的力量使他最終離開了韋恩斯堡小鎮，這也象征著他實現了母親和小鎮上許多人的夢想，那就是渴望自由和理解，追尋生命價值的真正釋放。

二、與“畸人”交流中成長

作為《韋恩斯堡鷹報》的記者，喬治·威拉德“這個年輕的記者還沒有活得足夠長而成為一個畸人”⑥，這使喬治成為小鎮人們與其建立親密關系的首選。人們愿意向喬治訴說埋藏在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那些不為人知的經歷和秘密，作為釋放自己內心孤獨寂寞的唯一途徑。以“手”這個故事為例，飛翼·比德爾鮑姆這個時時小心翼翼的“隱形人”，但卻唯獨十分主動地與喬治建立起了一種近乎親密的友誼，把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講給他聽。他同時熱情地鼓勵喬治，“敢于做夢并聽從夢想的召喚。”⑦

與小鎮“畸人”的交流為喬治·威拉德的成長汲取著源源不斷的財富，讓他了解到人類本性的復雜，懂得了堅守人文關懷，這些也是喬治自我學習與培養的一個過程，從而為他一直以來的作家夢想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作為一名作家，必須要忠實于自己內心對于這個世界的感受，要自由的去做夢，去想象，斷不能隨波逐流，人云亦云。

三、情愛糾葛中成長

在喬治·威拉德的成長歷程中，與四個女人的發生了或盲目或朦朧或真摯的情感，在與四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女人的接觸中，喬治·威拉德在感情上逐步成熟，最終摒棄了自身性格中傲慢自大，自我為中心，崇尚男權的弱點，成為一個尊重女性，追求兩性和諧共存，崇尚心靈相通的人。

從喬治·威拉德的角度剖析他的情愛歷程，無論是在《沒有人知道》中與露易絲·特魯霓虹初嘗禁果的第一次性冒險之后的洋洋自得；還是在《教師》中與老師凱特·斯威夫特曖昧不明的性暗示后迷惑不解的思索；乃至在《一覺》中被蓓爾·卡朋特利用落入“三角戀”陷阱無辜挨揍后的屈辱與憤怒；都表現出了喬治在理解與處理兩性關系上的幼稚與無知，對于性的本能欲望使他盲目的去追求刺激與占有，而卻從未將女性作為一個與男性平等的個體來對待，從未冷靜的思考過這些女性真實的內心想法與情感需求。這三段情感經歷都發生在喬治·威拉德尚未成熟的階段，這期間主人公所經歷的內心迷茫，自我放縱和屈辱遭遇都構成了其成長過程中的磨礪，是成長小說中主人公所必須經受的情感考驗與試煉。

經歷了前三段不成熟的情愛糾葛，喬治·威拉德終于在《成熟》中與海倫·懷特經歷了一段純真而真摯的愛情，這段感情經歷對于主人公的成長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這段感情是兩個年輕人之間自然而默契的相互吸引，摒除了粗俗的性欲，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基礎上的純真感情。他們雙方都獲得了情感的凈化與升華，他們“不是男子和女子，不是男孩和女孩，只是兩只興奮的小動物而已”⑧。這表明了喬治·威拉德在情感上的真正頓悟和釋然，也昭示著他正式進入富有責任感的成人生活。在這樣一份真摯感情的激勵下，喬治·威拉德毅然離開了小鎮，走上了通往和諧與自由的新旅程。

《小鎮畸人》作為一部成長小說，不同于其他典型的成長小說中主人公大起大落的不幸遭遇，豐富離奇的漫游歷程，作者舍伍德·安德森只詳細描繪了喬治·威拉德在韋恩斯堡小鎮上短短幾年的生活經歷，但卻真實地反映了一個少年逐步走向成人的心路歷程。每個人的成長都有著不同的表象，有的人如大海般波濤洶涌，有的人如湖泊般平靜如鏡，但成長的內在都同樣跳動著一顆不安分的心，一份堅定追求的勇氣，這才是成長最難能可貴也是最迷人之處。

注釋：

①Wikipedia，http：//en.wikipedia.org/wiki/Winesburg，_Ohio_（novel)

②孫勝忠，在情愛中成長——作為成長小說的《小鎮畸人》，《國外文學》，2010。

③Wikipedia，http：//en.wikipedia.org/wiki/Bildungsro man

④Stouck，David.“Anderson’s Expressionist Art”，N ew Essays on Winesburg，Ohio，《小鎮畸人》新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⑤湯姆斯·伍爾夫：《天使，望故鄉》，喬志高 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年版，第533 頁。

⑥Howe，Irving.“INTRODUCTION”，Winesburg，O hio.New York：Signet Classics，2005.

⑦舍伍德·安德森：《小鎮畸人》，黃巖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7 頁。

⑧同⑦第190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