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的社會融資結構化運作現象思考

戴莉芬 李成青

一、當前的社會融資結構化運作情況

為有效治理通貨膨脹，我國貨幣政策2010年底由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轉向穩健貨幣政策，并連續多次提高存款準備金、利率等指標工具，由此造成銀行信貸收緊、企業融資來源普遍渠道收窄、社會融資利率高企的狀況。在銀行資金收縮、企業前期加大投入造成營運資金短缺的情況下，由于貨幣投放逐漸收緊，出現大規模實體經營企業排隊等銀行安排貸款的現象，企業特別是小企業從銀行獲得資金的難度增加，因此轉而求助于民間借貸市場。

據中金公司近日公布的研究報告估計，中國民間借貸余額在2011年中期同比增長38%至3.8萬億元，相當于銀行總貸款的7%。在銀行資金全面收緊的大環境下，為牟取暴利，目前已出現借款人在取得銀行貸款資金后再以高利率轉貸，投入到民間借貸市場，并從事商品期貨炒作、房地產投資等高風險領域，從而賺取高額利差的融資結構化運作現象。由于民間借貸的高額成本，借款人在獲得貸款資金后更多將其用于能夠帶來高額回報的資產投機。去年以來，溫州、鄂爾多斯等地發生的企業危機很大程度是由于瘋狂的民間高息借貸和投行行為造成，如溫州跑路的企業老板并不是因為從事的實體企業經營出現資金鏈斷裂，其實際控制人出現資金問題主要是因為涉足了民間借貸的融資活動，即以較低成本借入資金后，以較高的價格貸出資金的瘋狂炒資金行為。由于更多的投機行為加速了民間借貸利率的上升，而利率的上升也催生更高風險的投機，因此，實體經濟在惡性循環過程中更加趨于空洞化，其融資風險已逐步向銀行傳染，并極易引發系統性信貸風險。

二、融資結構化運作基本模式

在信貸資金投放收緊的背景下，由此催生了一系列借款人套取銀行資金高利轉貸的融資結構運作行為。

1.內保外貸模式。由內地借款企業利用境內宏觀調控的“泄露效應”，利用自身的信用及資產抵押的方式，在內地銀行為境外的關聯公司貸款提供擔保，為此繞開境內的信貸政策，在境外獲得貸款后，資金回流內地再轉手至民間借貸市場。香港為內保外貸操作模式的主要地區，目前香港市場的人民幣貸款利率僅為2%-3%（視擔保方式和企業而定），而企業在境內銀行貸款利率一般在7%-9%左右（小企業更高達11%），在民間借貸市場，年利率一般達30%，更甚者高達60%以上。如A企業在香港成立一家公司B企業，由于目前香港銀行業的流動性充裕，一般貸款利率僅為2.5%左右，B企業向香港的銀行金融機構申請貸款，并由內地的A企業（實務中也可以為關聯企業）在內地銀行金融機構存入100%保證金開立備用信用證或融資保函為香港的B企業進行擔保，此種形式的融資業務在內地及香港均為低風險業務，審批通過率很高，國內一年期存款利率為3.5%，由此可獲得1%的收益，同時人民幣仍處于升值的進程，企業還可獲得匯差收益。B企業在香港獲得資金后，通過地下錢莊等各類渠道向國內滲透，再轉手融資借出，獲取資金的高額利差。

2.關聯交易模式。借款企業通過關聯企業虛構交易背景創造貿易往來的方式或是以關聯交易方式套取銀行資金。由于其方式企業存在較大的自主支配空間，已成為目前融資運作中一種較為便利的選擇，其中國內貿易較國際貿易便為便利。如國際貿易方式中，國內的企業與境外的關聯企業簽訂出口商品合同，雖然企業通過虛設交易背景，在合同之外仍需要取得報關、營業稅交納證明等才能獲得海關的出口憑證，以備銀行查驗，該項成本大約占出口總額的5%-9%不等，因此，企業選擇的大多是可以拿到最高出口退稅的行業作為人民幣回流渠道，以彌補貿易成本。回到國內的人民幣開始流入民間信貸等回報高的行業。而國內貿易方式，則不像國際貿易方式需要經過海關，相對而言其造假成本較低，企業可通過國內信用證、銀行承兌匯票、國內保理等方式，向銀行進行融資，其主要成本在于繳納稅款，取得增值稅發票，但目前大部分地區的增值稅發票開具后在一個月內可以注銷，企業在銀行融資階段先取得發票，融資后即注銷發票，從而避免增加成本，由此套取信貸資金再轉手融資借出。

3.商品貿易重復融資模式。借款人對于同一商品貿易項下的業務重復在銀行辦理融資套取信貸資金，特別是借款人經常選擇銀行所接受能夠快速變現、單位價值較高、適銷性好的商品（如有色金屬、大豆、石油化工產品等）進行交易，由于信用證結算或銀行承兌匯票結算的方式具有一定時間差，且對于經營較好、信用記錄良好的企業，在銀行能夠取得一定量的授信額度，為此，企業在購銷合同簽訂后，企業會根據自身的銀行授信情況向銀行申請開具信用證或銀行承兌匯票結算方式用于采購貨物，從而以最小的對價取得貨物（如繳交一定比例的保證金或免交保證金但能夠提供部分擔保），在貨物到達后，企業又將貨物進行質押向銀行取得融資，由此一單交易為借款企業贏得兩次融資機會和兩筆融資款項，而這些款項在信用證未到期前，就歸借款企業自由支配。如近期銅、大豆的貿易市場存在這種情況最為突出。

4.人民幣跨境結算模式。人民幣跨境結算是當前政府主推的政策，主要用于企業跨境貿易之間的業務結算，但在目前跨境人民幣貿易結算中，主要是關聯企業之間的交易結算，因此，跨境人民幣結算容易出現貿易融資的套利現象，據估計，目前進口的人民幣貿易結算中大約有80%來自關聯企業之間的貿易，對于境外企業銀行難以摸清交易是否真實貿易，只要有符合銀行的合同單據即可辦理，人民幣貨款可以通過跨境結算的方式回流到國內（如以預付款的方式），或是通過關聯企業之間的貿易來創造人民幣的回流渠道，并進入高風險高收益的領域。

5.大型企業以自身信用高額融資模式。目前經濟環境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小企業抗風險性較弱，銀行對小企業的融資投放更加趨于審慎，銀行資金仍主要投向大型企業，大型企業憑借自身的實力從銀行進行融資，轉手進入民間借貸市場，并且實力良好的大型企業銀行融資價格相對較低，由于缺錢的小企業太多，為此，借款人通過商品低價出售快速回籠資金再以高息出借資金，或是以較大金額取得銀行融資再轉手拆借出去等方式都用于“轉貸”，從而賺取資金差價。

6.通過虛假形式套取資金。目前借款人通過虛假形式套取資金主要存在兩種情況：一是通過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粉飾財務報表或是驗資報告等，從而粉飾借款人的經營情況，使其達到銀行融資的準入要求；二是通過虛假或空頭單證，如發票融資業務或銀行承兌匯票業務在開具增值稅發票后取得融資后，注銷增值稅發票，以虛假的貿易行為取得融資。

三、相關風險管理思考

融資結構化運作不擾正常的商品經濟秩序、增加商品市場的價格波動、增加信貸風險的傳染性，從而嚴重威脅銀行的信貸資金安全。融資結構化運作中，借款人的終端貸款客戶一般的經濟實力不高且由于貸款轉手后借貸成本高，加上其運作的鏈條長，涉及企業多，極易引發系統性信貸風險，同時由于融資結構化運作均處于地下狀態，調控政策對此類行為完全無效，從而削弱國家宏觀調控政策效應。對此，亟待政府及銀行加強對融資結構化運作的風險管理，防止風險的傳染和蔓延。

（一）銀行信用風險管理方面

銀行在具體貸款業務辦理過程中可通過加強對貿易背景真實性的調查與審查，嚴管貸款資金發放、封閉式管理貸款的方式，切實防范信貸風險。

1.加強對貿易背景真實性的調查審核。認真調查分析企業的運行模式，掌握貿易鏈條的真實性，分析商品采購和產品銷售在品種、數量上是否合理匹配，合同價格是否與市場價格存在差異；銷售回款路徑是否簡潔清晰、便于監控；審查與下游終端客戶足額的合同、訂單或發票，了解最終用戶的信譽狀況及支付能力；特別要關注企業的購銷異動情況，分析是否超出實際產能或銷售需求等情況。

2.嚴格加強貸款的審查力度。一是合理安排貸款期限和單筆貸款金額，企業貸款期限要和生產銷售周期匹配，單筆貸款金額要和經營性現金流匹配，防止貸款集中到期導致企業還貸困難。二是加強對擔保方式的審核，嚴格審核借款人與保證人的關聯關系，杜絕各類實質性關聯企業的保證。三是大力發展還貸期限可測、貸款用途和金額明確、還貸來源固定的訂單融資、保理、發票融資等貿易融資業務。四是對具有真實貿易背景，但購銷雙方具有關聯關系的，要從嚴審查其關聯交易的合理性與異動情況，并爭取落實有效的擔保措施以控制貸款風險。

3.加強貸款資金流向的管理，嚴格執行銀監會“三個辦法一個指引”貸款新規，加強對貸款用途的審查與監控，采取封閉式的貸款管理方式，在貸款發放環節強化受托支付管理，積極采取受托支付方式來管住貸款資金用途，防范企業依托關聯交易挪用銀行信貸資金的風險，特別要加強對集團客戶的資金監控，禁止固定資產貸款自主支付的資金進入集團客戶資金池，并明確禁止財務公司受托支付。同時在貸款發放后，須對企業的貸款流向進行跟蹤檢查，確保融資用途符合監管要求和銀行相關規定。

4.加大貸款預警、管理力度。一是強化預警，銀行可預先設定如銷售收入變化、利潤、存貨、水電變化等關鍵指標（特別須摸清企業各生產線的能耗情況，便于貸后管理的水電等能耗指標的對比分析），定期進行關鍵指標的分析，真實把握企業經營趨勢，建立完善風險預警系統，分層次全方位的預測、預警和預控信貸風險。二是加強貸后管理，對借款人及其主要股東有高息融資、賭博等不良嗜好和高風險投資行為的客戶，嚴格控制融資總量，通過核減授信、調整品種、提高利率、縮短期限等方式逐步壓降。三是高度關注并嚴密防范員工的道德風險，特別是嚴禁員工違規參與民間借貸及擔保、充當資金掮客或參與非法票據活動。

（二）金融監管方面

1.加大政策支持，政府可出臺如資金傾斜及利息補貼等相關政策支持力度。一是資金方面，加大對實體小企業信貸投放力度，從而優化貸款主體結構，在政策上引導銀行加大對小企業的信貸投放，特別對技術先進、產業政策支持的小企業優先支持，從而拓寬小企業的融資渠道。二是利息方面，加大對高新科技小企業、新興產業小企業等國家扶持類型的小企業進行適當的利息補貼，提高企業的造血能力。三是抵質押方面，盡快確定出臺有關專利、知識產權等無形資產的抵質押政策規定，提高具有知識產權或專利小企業的銀行融資能力。

2.加快民間金融規范化進程，確定民間借貸行為的監管主體及相關部門的聯席制度，并盡快出臺適應民間借貸行為的政策規定，從制度層面進行頂層設計，逐步引導民間金融走向陽光化和合法化，并將民間借貸行為納入央行的征信范圍，強化國家宏觀調控的影響，從而規范民間借貸行為。

3.引導民間借貸向正規金融的轉變，加快小額貸款公司、村鎮銀行、股權基金等正規金融部門的推進力度及政策優惠，吸引更多民間資金投入小額信貸市場，利用信托、小額貸款、發行小額集合債券等資金籌措渠道，增加對經濟實體融資服務主體，并確定新型金融部門的監管主體加強對新型金融部門的監管和引導，進一步減弱企業的融資結構化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