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軍旗
(河南工程學院后勤產業管理處,河南鄭州451191)
促進經濟增長的途徑有多種,除了增加要素投入外,還可以改善產業結構和經濟運行環境(包括市場環境和制度環境)等。本文擬通過探究經濟增長與經濟結構高度化之間的關系,為以產業結構優化來促進經濟增長提供理論依據。
傳統的經濟增長理論包括古典增長理論和新古典增長理論。在古典經濟學理論體系中,散見一些經濟增長理論的基本思想[1]:經濟增長是資本積累、勞動力增加和技術變化的長期結果。需求變化和產業之間的資源流動不是很重要,因為所有產業的勞動和資本的邊際收益是相等的。把亞當·斯密、穆勒、馬爾薩斯和李嘉圖等人的觀點綜合起來就是:剩余的出現引起資本積累,資本積累導致對勞動力需求的增加,勞動就業增加帶動生產的擴大和產量的增加;剩余再次出現,再次推動積累和對勞動力的需求,整個過程在下一階段將重復出現。
在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中,英哈羅德—多馬增長模型強調通過提高儲蓄率,將儲蓄有效地轉化為投資來促進經濟增長;資本積累模型把資本深化和技術進步結合起來說明經濟增長的原因,技術已經成為促進現代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索洛和斯旺的經濟增長模型用增長率余值清楚地顯示了技術進步因素對經濟增長的巨大作用;丹尼森要素分析增長模型更是把經濟增長歸之于勞動、資本、教育、知識進步、創新、規模經營等多種要素。
由此可以清楚地看到:第一,傳統經濟增長理論(無論是古典增長理論還是新古典增長理論)經過長期發展,不斷趨于完美,其模型越來越精致,經濟增長要素來源越來越豐富,越來越透明;第二,上述經濟增長模型從不同角度證明了經濟增長來源于資本、勞動、教育、知識、科技投入等,是典型的經濟增長要素決定論。但是,上述經濟增長理論始終把結構因素(特別是產業結構因素)、制度因素排斥在經濟增長之外,認為結構和制度是合理的且固定不變的,這些增長理論無法解釋一些經濟現象,從而從根本上扼殺了理論的生命力。事實上,出現上述情況不是偶然的,更不是經濟學大師們的疏忽,而是由其理論假設所內在決定的。
哈佛大學教授錢納里指出,“新古典觀點和結構主義觀點的重要區別,體現在它的全部假設上,而不是體現在任何其他方面。新古典理論假設,無論是從生產者還是從消費者的觀點來看,資源都存在著長期的有效配置(帕累托最優)。在任何既定的時點,部門間勞動和資本的轉移不可能增加總產出,資源的重新配置僅僅發生在經濟擴張時期。相反,結構主義觀點沒有假設充分的最優資源配置,其結果是,勞動和資本使用在不同的方面,收益可能出現系統差別”[2]。顯然,傳統的經濟增長模型假設是有嚴重缺陷的。實際上,一方面,從要素的調節機制來看,由于不完全信息等導致的交易成本存在,所以無論是市場機制還是行政機制,都不可能實現完全均衡的調整。另一方面,從產業結構自身轉變來看:一是產業結構一旦形成很強的路徑依賴性,產業轉移成本就很高;二是勞動力要素跨產業轉移涉及知識技能水平不同,轉移難度很大;三是產業間知識技術要素特別是高新技術具有專屬性,很難在產業及區域間轉移。以上兩個方面在發展中國家情況更嚴重,致使產業結構問題更加突出。因此,產業結構不平衡致使不同產業之間要素收益率存在系統差別,才是符合實際的假設。而產業自身技術容量和加工度不同等導致的不同程度高度化是產業結構不平衡的重要體現。既然產業結構不平衡是客觀存在的,那么低端產業與高端產業之間收益的巨大差距也是客觀存在的。對于低端產業,無論怎樣加大生產要素的投入,都不可能像高端產業那樣大幅度增長。因此,產業結構低端化問題往往成為發展中國家或地區經濟增長的“陷阱”。促進產業結構高度化直接消除制約經濟增長的瓶頸,無疑會加速經濟增長,成為經濟增長的內生變量。
產業結構變動與經濟增長之間,或者更為寬泛地說,經濟結構轉變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必然的聯系。對這種必然關系,H.錢納里等在《工業化和經濟增長的比較研究》一書中作了較為全面的論述:經濟結構轉變同經濟增長之間具有密切的相關關系,這不僅表現為不同的收入水平上經濟結構的狀況不同,而且表現為經濟結構的轉變,特別是非均衡條件下的結構轉變,能夠加速經濟增長。[2]這種概括性的研究完全可以借鑒到產業結構優化與經濟增長的研究中。產業結構高度化的實質就是隨著科技發展和分工的深化,產業結構不斷向高附加值、高知識化、高服務化方向發展,從而更加充分有效地利用資源并帶來更大產出,來滿足社會需要的一種產業演化趨勢。其與經濟增長的關系較之于產業結構合理化更加密切。
英國古典經濟學家威廉·配第在1690年出版的《政治算術》中提出,不同產業其收入也不同,“工業的收益比農業多得多,而商業收益又比工業多得多”[3]。我國也有“農不如工、工不如商”的說法。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排除人為壟斷因素影響,各種產業客觀地存在著部門收益差距,而且這些差距很難消除。因此,產業可能客觀地存在優勢產業與弱勢產業之分。
下面重點結合我國農業實際,分析其收益的“有限性”并從中找出產業存在收益差距的原因和規律,從而提出“高度化產業結構具有收益優勢”假說。農業生產的兩個過程(自然生產過程和經濟勞動過程)導致出現農業生產經濟績效“有限性”[4]。當然,農業經濟績效“有限性”的出現是有條件的:農業自然成長過程是主導生產過程,其主體技術水平由生物進化決定,難以改變。當人少地多且土地所有權或使用權較容易得到時,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可以通過擴大土地規模增加資本(生產現代化)投入來提高農業總產量,進而提高單位勞動力的產量,使農業收益的“有限性”被掩蓋從而無法體現出來,但用單位土地產量來表示的農業生產“有限性”仍然能夠體現出來。當人多地少且土地所有權或使用權較難得到或多余勞動力無法轉移時,從事農業生產的人無法通過擴大土地規模來提高農業總產量,進而用勞動生產率來表示的農業生產績效的“有限性”充分體現出來,并且隨勞動力的增加,農業邊際勞動收益不斷遞減。實際上,當生產技術一定時,生產過程中各要素必須按照一定比例關系參與生產,如果任何一種要素因稀缺變得“有限”,同時無法通過增加其他要素的投入來替代該要素的有限,最終將導致整個農業生產收益出現“有限性”。
實際上,農業產業除了因自身主導生產技術和土地有限導致的產業收益“有限”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產業的生命周期。庫茲涅茨曾經用邏輯曲線和Compertz曲線擬合了幾十條不同產業部門的產量和產品價格的長期趨勢線,從而揭示出不同產業之間增長速度差異的內在規律:任何一個與新的生產函數相聯系的產業部門的生命,都將遵循著成長、成熟、穩定和衰退的軌跡。這就是產業或產品的生命周期規律。產業生命周期規律從供給方面揭示了技術從不成熟、成熟到無法進一步大幅度突破直至成為技術門檻較低的舊技術,從需求方面分析了產品或產業受邊際效用遞減規律支配。需要說明的是,產業周期揭示的產業衰退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衰退”,很多情況下是“衰”而不“退”①,實際上只是產業收益增長速度的下降。
盡管農業單位生產產量有限,但是只要農產品市場價格高,就可以突破產量的限定獲得較高的收入。但是,一般情況下,農產品市場價格往往相對較低。這是因為:第一,農業生產技術和資金門檻低。農業生產主要是生物的自然生長過程,人的勞動過程只是技術和資金要求很低的輔助過程。相對于農業而言,其他產業對技術和資金的要求相對較高。這樣,知識技能不高又不占有資金的眾多農民幾乎只能① 有很多衰退產業都是一些基礎產業,如農業、紡織、鋼鐵等,并不是這些產業不重要,而是其增長速度不如新興產業,作為國民經濟的基礎產業其產量規模仍然十分巨大;也有一小部分產業如時鐘、傳呼機等,被功能更齊全、更方便的新產品所替代,從而該產業逐步萎縮直至完全被淘汰。從事農業生產。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農產品總量必然會出現過剩,最終出現“增產不增收”的市場陷阱。第二,農產品的市場特性。一是需求價格彈性小。農產品的市場需求受價格變動影響小,農產品即使降價,需求增加也有限,有時價格下降需求反而減小。二是需求的收入彈性小。隨著收入的提高,人們會增加對農產品的需求,但其增加的速度小于收入提高的速度,收入越高,對農產品的需求增加越少。當經濟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農產品自身的特點決定了農產品相對于其他產品的市場價格較低,這也可以說是由于農業自身周期發展規律作用的結果①從總體上看,人類社會用于農業生產的土地是有限的,特別是我國人多地少的矛盾更加突出,所以耕地人均分配且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土地所有權或使用權目前還是較難得到。如今我國大多數農產品的價格已經接近甚至超過了國際平均水平,而且隨著人們收入水平的提高,農產品的消費需求價格彈性和收入彈性都很小,制約了價格上漲,提價的空間已經很小。另外,受國際市場影響,國際農產品市場價格作為國內市場價格變動的參照系,對其起“封頂”作用。因此,我國農業產業績效的“有限性”和產業的“弱勢性”更加明顯。。
產業收益顯現“有限性”且產業呈現出弱勢趨勢的一般原因可能是:第一,技術容量低。這里的技術指非自然生產的技術,產業技術容量低說明產業技術門檻低、加工度低、附加值低。第二,要素特別是勞動力要素缺乏流動性。第三,某些要素稀缺且要素之間無法替代,無法形成規模經濟。第四,產業提供的產品對應人類基本需求,其需求價格彈性和收入彈性較小,市場價格較低。第五,產業進入產業周期的“衰退期”。顯然,前三個因素是導致產業弱勢的短期因素或供給因素,后兩個因素是長期因素或需求因素,幾個因素可以同時也可以不同時具備。同理,優勢產業正好與之相反。
因此,筆者認為,現代經濟中產業可能客觀地存在優勢與弱勢之分,越是高端產業,收益遞增速度越快,越呈現產業優勢,稱為“高度化產業收益優勢”,高端產業又可以稱為“優勢產業”;反之,收益遞增速度慢或停滯下降的產業,稱為“弱勢產業”。這就是本文的“高度化產業結構具有收益優勢”的結論。
該結論可以用一些現有的理論來佐證。新經濟增長理論是隨著現代科技發展而出現的新的經濟增長理論,也可以從一個方面來說明該假說。高端產業就是對應人類高端需求的高度知識化產業。而新經濟增長理論的核心就是“知識的邊際報酬遞增”。羅默于1986年在《政治經濟學雜志》上發表《遞增報酬和長期增長》一文,提出了新的經濟增長理論。在該理論中,技術進步不僅被內化為經濟增長的內生變量,而且是知識積累和人力資本增長的結果。知識積累和專業化人力資本取代有形資本成為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和原動力。隨著知識積累和人力資本的不斷投入,不僅其自身收益是遞增的,而且能通過其外部效應使物質資本及其他因素也產生遞增收益,從而使整個經濟的規模收益遞增,實現經濟的長期增長。[5]高度化產業的高技能、高信息服務、高加工度實際上都是技術、信息、工序、管理等知識要素,這些知識要素通過對生產中已有的要素進行重新排列組合,可以使高成本的稀缺要素得以替代、原有要素投入減少、生產效率加快,從而知識的邊際報酬遞增,并且知識要素投入越多,產業收益遞增趨勢越明顯。相反,弱勢產業知識要素少或不可能大幅度增加,難以抗衡其他要素的邊際收益遞減,產業收益呈現遞減趨勢。
高度化產業較其他低端產業具有明顯的比較收益優勢。區域產業結構高度化與經濟增長的關系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區域產業高度化比例和程度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一是區域產業結構中高度化產業比例越多,投入相同資源所獲得的產量和收益也越高,從而區域經濟增長越快。二是高度化產業的高度化程度越高,產業收益越明顯。第二,經濟增長階段與一定的高度化產業結構相對應。從長期來看,經濟增長階段與一定的產業結構相對應。低增長階段對應低端產業結構,低端產業結構是以弱勢產業為主體的產業結構,不具備收益快速遞增優勢;高增長階段對應高端產業結構,高端產業結構是以高度化產業為主體的產業結構,具備收益快速遞增優勢。以羅斯托為代表的經濟增長階段論,把經濟發展過程分為六個階段,并且每一階段都對應相應的主導產業結構:一是“傳統社會”階段,主導產業主要是農牧業;二是為“起飛”創造前提階段,主導產業體系是食品、飲料、煙草、水泥等;三是“起飛”階段,主導產業主要是非耐用消費品產業,如紡織工業;四是“走向成熟”階段,主導產業主要是重工業和制造業,如鋼鐵、煤炭、電力、通用器械、化肥等;五是“大眾高額消費”階段,主導產業主要是汽車工業;六是“追求高生活質量”階段,主導產業主要是服務業、城市建筑業等。顯然,經濟增長階段越高級,對應的產業結構越呈高度化。[6]第三,高度化產業的產業關聯性強。高端產業都是高加工度和高附加值產業,產業鏈條長,且具有很強的擴散效應①羅斯托認為,擴散效應是主導產業的關鍵,包括回顧效應、旁側效應和前向效應。。當區域產業一定且通過改善區域要素投入來促進經濟大幅度增長很困難時,最好的途徑是改變產業結構自身,使之高度化。就經濟發展的一定階段而言,高端產業越多越好,高度化程度越高越好。從世界范圍來看,越是擁有較多農業或低加工度產業的國家或地區,其經濟越落后。
從動態方面來看,產業高度化對總體經濟增長的影響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雖然原有的產業收益增長率經過一段時間后會下降,其在總產值中所占的份額也隨之下降,但是如果大力發展收入彈性高的高端產業,及時轉換產業結構,那么優勢產業的加入,不僅能抵消原有非優勢產業增長減速的影響,而且可以支撐起整個經濟的更高的增長率;二是隨著人們收入水平的提高,已存在的與需求層次對應的各層次成熟產業的收入彈性及價格彈性都在變小,就變小的速度和幅度而言,越是低端的產業越慢越小,而新出現的高端產業,其彈性反而大增,如果新興高度化不能抵消各層次產業的增長減速影響,那么經濟總體增長速度會逐漸變慢。因此,在產業結構始終處于不斷轉換的高度化成長過程中,產業結構高度化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如下:一是在經濟起飛成長階段,產業高度化加快,其收益的增長速度大于傳統產業的縮減速度,并且產業結構的高轉換率對應于經濟發展的高增長率。例如,一些發展中國家和后起工業化國家產業結構轉換快、經濟增長快。二是當經濟處于高級階段,對應于各層次需求的產業大多進入增長減速期,個別新興高度化產業也不例外,總體經濟增長減速。例如,收入水平高、產業結構穩定的發達國家經濟增長速度放慢。
產業結構與經濟增長關系密切,高度化的產業結構能夠加快經濟增長速度,為此,必須加快產業結構的升級以促其高度化,使經濟快速發展。目前我國正處于經濟起飛成長階段,總體來說傳統產業較多,高端產業較少,產業結構轉換的空間大,正是促進經濟快速發展的關鍵階段。必須牢牢地抓住這個戰略機遇期,促使產業結構快速優化升級,提升產業結構的整體高度化水平,力爭在國際分工中取得主動地位,加快經濟發展步伐。
[1] 周振華.現代經濟增長中的結構效應[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21-23.
[2] 〔美〕錢納里,魯賓遜,塞爾奎因.工業化和經濟增長的比較研究[M].吳奇,王松寶,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89:24-25.
[3] 〔英〕威廉·配第.配第經濟著作選集[M].陳冬野,馬清槐,周如錦,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19.
[4] 盛見,王汝津,李明.農村家庭責任制的制度績效評析和制度選擇[J].江西財經大學學報,2006(1):46.
[5] 劉健.中國產業結構升級論[M].北京:中國言實出版社,2000:39-40.
[6] 〔美〕羅斯托.經濟增長的階段——非共產黨宣言[M].郭熙保,王松茂,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