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潘琦散文的生態美學思想

李 琨

(河池學院 中文系，廣西 宜州 546300)

仫佬族作家潘琦是仫佬山鄉養大的兒子，從小生活在綠樹如茵、綠水長流、山歌繞梁的仫佬山村，山上樹木蒼翠，山下清泉潺潺，山間歌聲回蕩。青山綠水歌聲賦予了他創作的靈感，浸潤了他詩意的靈魂，他聚焦這充滿祥和、溫馨、美麗的仫佬山村，常年筆耕不輟，為我們留下了《山泉淙淙》、《綠葉集》、《潤物集》、《這里散發著醇香》、《綠色頌歌》、《美麗的歌謠》、《瑤山春色》等四十多部散文集。綜觀其散文創作蘊藏了豐厚的生態美學思想，具有重要的生態美學價值。潘琦是一位有責任感的作家，對人民的生存狀態十分關注，常常在作品中抒寫自己所耳聞目睹的事，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他善于把自己每到一個地方觀察到的一草一木的變化以及濃厚的風土人情文化，融入自己的散文之中，從描繪大自然的天然美出發，展示出一個個生機勃勃的生態環境，呈現了多民族和諧共存的理想畫面，流露出濃郁的綠色人文關懷之情，寄托著作者渴望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和諧相處的美好愿望。

一、構建“自然和諧”的理想境界

仫佬族人民天性善良，他們熱愛自然，敬畏自然，對自然懷有一顆崇敬的心。正是仫佬族人民對自然萬物的崇敬，培養出了像潘琦這樣以人類生存環境為表現主題的生態散文家。潘琦把自然生態作為自己散文創作的主題，不管是寫人敘事，還是繪景抒情，都呈現出一種和諧共生的理想生存狀態。在他的筆下，翠竹、樹木、小溪、大山等都能散發出魅力無窮的生命之光，實現了物與人和諧相處，體現出我國自古就有的“天人合一”、“自然和諧”的思想觀?！肚嗌酱渲瘛?、《綠林深處》、《解讀黃姚古鎮》、《情滿山鄉》、《淙淙山溪水》、《笑聲滿栗林》、《陽光滿山寨》、《夏日的綠色》等作品，把邊遠山村那種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的現狀描繪出來，關注社會發展變化中人類的生存狀態。在《青山翠竹》中作者描繪了這一番景象:“遠處，樹海綠波，山間小溪上新建了小電站，綠色的高壓線翻坡過坳，伸向山里;近處，層層梯田墨綠的秧苗，金黃的油菜花，在柔和的春風中蕩漾?！边@里作者給我們描繪出的是一幅和諧嶄新的畫面，刻畫出人與自然相和諧的人間美景。這不正是環境日益惡化、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所需求的理想家園環境嗎?

仫佬族人民生活的地方遠離城市，是廣西邊遠貧困山區之一，竹子多是這個地方的一大特色，于是仫佬族人憑借自己的智慧用竹子來搞生產，但是仫佬族人不會為了發展而亂砍濫伐，而是利用本民族“歷來民間就有工藝精湛的竹編生產”的優勢，結合新時代的科學技術，建立竹器加工廠，改變了民族貧窮的面貌，同時也守護了這些地方的生態平衡。所以這里的人的生活，就如破土而出的嫩竹一樣，顯露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在《綠林深處》中，表面是寫“我”與翠玲的戀愛故事，實則贊美像翠玲一樣默默守護家園林木事業的人，為了心中的信念，他們甘愿承受一切苦難，去守護這片生態的完美。因此，才有了青松的笑靨迎人，鐵杉的肅然起敬。

潘琦對這種注重生態保護的描寫是多方面，多角度的，在《解讀黃姚古鎮》中，作者是從文化的角度來展現這樣種生態關系。這是一個具有千年歷史文化的古鎮，它“經近千年的滄桑風雨，幾歷沉浮，積淀了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作者從黃姚古鎮的發展史著手，一步一步地描繪出這里雄奇壯觀的建筑物，以及“清澈靈動”的自然山水。如果說古鎮雄奇壯觀的建筑是其外在的魄力，那么古鎮各屋宇上別具一格的精細雕刻，以及門欄上充滿詩意的對聯，就是其內在的魅力。這些富有詩意的對聯，蘊藏著古鎮人民生活狀況，包括地理環境、教育、民俗風情等。每一道門欄上的對聯都與自然有關，比如古鎮東門的內聯“明日明山月移山影行人往，清風飄云際風送云蹤去復來”，就描繪出了這里山清水秀“怯意舒適，悠然自得”的生活景象，這是一種人與自然相互融合的生活狀態。正是有了這種清新脫俗的文化藝術的融入，才使得“古鎮形成了別具鄉土特色，地域風格的詩聯文化，成為后人的一份珍寶?！弊髡咴谧髌穼懙?“古人都能把平凡瑣碎的生活，美麗的景色化為高雅的藝術。生活是應當講究質量的，人與自然應當是和諧的。崇尚自然，貼近自然，美化生活，這是時代進步的象征，亦是人類社會的極致?！痹谶@里仫佬族人民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他們對大自然的熱愛，對生態環境保護，既要發展也要生態平衡，體現出了人類的發展要順應自然規律，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思想觀。

仫佬族是一個生性愛唱山歌的民族，他們常常用山歌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隨口唱出幾句來，因此，山歌成了他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青竹寨紀行》中，仫佬族人民用山歌唱出了對時代的感懷，“翠竹青青坡連坡，砍竹編籮唱山歌，歌唱黨的政策好，人民過上了好生活，”歌唱了社會的發展。《淙淙山溪水》里，山歌更是獨具魅力，銀玲玲用山歌說服儂庭媽實行計劃生育政策，實現人與社會的和諧;另外銀玲玲還用山歌趕走了賴在儂娟家的后生，在這里作者贊美的不僅僅是銀玲玲的聰明、歌唱得好，更重要的是突出這個地方的人對山歌的崇敬，它能夠很好地解決人與人之間的矛盾，符合“自然和諧”思想的要求。

仫佬族向來就有”走坡”的習俗，這種習俗作者在《情滿山鄉》里有細致的描述，男女青年盛裝打扮通過“走坡”的方式來自由戀愛，這種戀愛方式就打破了傳統禮教對婚姻自由的束縛，更顯人性化，符合和諧社會以人為本的發展要求。仫佬族生活的地方雖然較偏遠，但他們卻能以一種嶄新的思想觀念自由地生活著，“在那里，寧靜秀麗的自然與純真無暇的情愛水乳般融化在一起，構成一個優美、自然、充滿美好人情、健康自然人性的詩情畫意的世界?！盵1]72體現了人與大自然的和諧美，這是一種令人極其向往的生活。

“人類只有自覺地遵循生態本性，保持生態與生物環鏈之平衡，才能獲得美好的生存。而且人的生態本性決定人具有一種回歸于親近自然的本性，人類來自自然，最后回歸自然，自然是人類的母親，因此，回歸與親近自然是人的本性?！盵2]53潘琦的散文把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放在首位，努力營造出適合人類生存的理想家園，實現“自然和諧”的理想生活境界。

二、書寫多民族和諧共存的美好未來

但凡優秀的文學作品都會自覺地承載起“善”的傳達功能。做到了這一點，“作品才能以巨大的人格魅力感染讀者，引導讀者擺脫自身的渺小和脆弱、自私和偏見，從而以向善之心熱愛生活、創造生活、享受生活……從而讓我們的人生和整個世界變得日趨溫暖和健康?！盵3]116潘琦的散文就閃爍著善的光芒，引領多民族團結友愛、共創和諧社會的美好未來。作者將筆觸深入社會各個角落，刻畫出一個個具有清泉般清澈內心的人物形象，借助對大自然的贊美，來歌頌他們健康樂觀向上、樂善好施的精神品格。他一方面通過對日常生活的描寫去展現人物內心的真善美。另一方面通過對普普通通生活場面的刻畫，來展示一個充滿愛心、勤勞善良的民族的高尚情懷。

仫佬族人民愛好和平，追求自由平等，對和諧美好的理想生活極其向往。所以他們與周邊的其它民族都能友好相處，共創美好未來。他們善待一切人和事，這是和諧社會所需要的精神。在《甘泉水》中，仫佬族人民及時給那朗寨的壯族同胞“送來了解渴的水”，度過了春旱的難關，一句“自家人，莫講虛禮”，拉近了兩個民族間的距離，這“甘泉水凝聚著仫佬族人民和壯族人民的深情厚誼?！闭缫晃粔炎迥韭逭f的“舊社會，我們為水械斗，如今大旱，你們把水送過坳……”仫佬族人民送去的不只是水，還是一種和諧的思想觀念。作者正是通過對一次看似平平常常的送水小事的描寫，傳達了這個民族愛好和平、追求和諧、豁達樂觀的生活態度和高尚品質。《幽谷中一棵玉蘭》描寫的是為仫佬山區教育事業奉獻一生的女教師于蘭香，她出生在繁華的大都市，隨處都可以找到條件優越的工作，但是她不眷戀城市的繁華，毅然孤身一人來到了條件艱苦的仫佬山區從事教育事業。她愛山里的孩子，把他們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來看待，不辭勞苦默默地付出自己的一生，為這些孩走出大山創造了條件。于老師的這種奉獻精神正如這些高大的玉蘭樹一樣永遠挺立著，擁有玉蘭花般純潔、晶瑩的內心。在《格老書記》中，一位漢族“格老書記”為巴山的發展奉獻出自己畢生的精力，他與仫佬族人民融合在一起，在這里沒有民族之別，只有靈魂的高尚與純潔。《龍眼鄉情》中的小肖，《綠林深處》中的翠玲，她們都自愿放棄優越的工作條件，甘愿為林木事業付出一生。正是有了這些人的默默付出，才有了仫佬山鄉的發展，他們對待生活樂觀豁達的態度，他們高尚的品質，都讓人敬佩。作者在《夏日的綠色》中對綠葉的贊美，實際上也是從側面來表達自己對這些默默付出的人崇敬之心:“(綠葉)短暫的一生，卻洋溢著無窮的活力與生活的愛。他從不挑剔所處的環境的優劣，或置身于繁街鬧市，或安定于深山僻野，都執著地生活，蓬勃地生長。謙遜而不自卑，清高而不孤僻，淡妝自持，深根自養，忘我奉獻大地的乳汁養育了它，它報以一腔忠誠，這不就是生命的最高境界，人生最大的幸福嗎?”這些幾十年如一日地付出的人，他們有著綠葉“化作春泥更護花”般的情，充分展示這個擁有山泉般清澈心靈的民族的愜意的生活狀態。

潘琦的散文總能給讀者帶來一些美好的感受，看到未來的希望，從中得到精神上的滿足。他塑造了這些高尚人物形象，通過他們對人文的關懷以及對自然的保護精神，傳達出濃厚的生態美學意識。仫佬族人民幫助壯族人，漢族“格老書記”又幫助建設仫佬山鄉等，一系列的行為都讓我們看到了這個地方民族間的深厚友情就如淙淙山泉水般清澈，源遠流長，對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民族大融合起到模范的作用。

我國是一個擁有56個民族的大家庭，民族的團結友愛，和諧共處關系我們國家的繁榮富強、幸福安康，也關系著本民族的健康發展。潘琦在散文中由衷的贊美民族間的大團結、大友愛，贊美仫佬族人們的勤勞、質樸、善良。在“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以及人內心世界的親和感和溫馨感在現代化浪潮的沖擊下日益受破壞……而生態美學則從精神層面上給人們提供了一種如何走向美好生活的心靈關照，對物質享受和技術力量的泛濫，起到了良好的制衡作用，為人們在忙碌的現實生活帶來一個心靈地帶的緩沖?！盵4]197－198的當下，潘琦的書寫多民族團結互助、和諧共處的散文彌足珍貴。在潘琦的心目中仫佬族人民身上的坦率、真誠、達觀、堅韌、執著的品格將引領多民族和諧相處共創美好未來。

三、喚起人類的生態憂患意識

生態的不平衡，大多是由于人類的貪婪和過度破壞而造成的，因此也必然會威脅到人類社會自身的發展，所以作家們的一個神圣的使命，就是要用文字來揭示這種社會現狀。面對人類生態不斷被惡化的現狀，許多生態散文家也都積極地站出來，把自己的筆觸深入社會，從批判的角度來抒寫人類對生態的破壞程度，展示出來的是城市發展過程中因人類的貪婪、無知而造成的社會丑態，以達到一種警戒世人的效果。而作家潘琦卻不把筆觸放在這種批判的角度上，他以生態環境保存較好的山村作為創作的重點，他極力贊美這些生態完美、人與自然融洽相處的地方，如青竹寨、巴朗寨、黃姚古鎮等自然優美的地方。如何構建人類精神家園與自然家園共同發展的理想型社會?潘琦這種追求“自然和諧”生活的理想，正反映現代人建設理想家園的愿望，而這些邊遠山村的生存環境便是最理想的居住之地?？梢哉f潘琦的散文讓人們在視覺上享受一場綠色盛宴之后，對現代城市為什么遠離了這樣的生存環境產生憂患意識。

從潘琦的散文中，我們看到的是那些未受生產發展而遭破壞的原始生態之美，那種令人沉醉的綠色，是工業文明發展的今天不可多見的。《綠色頌歌》、《綠色的希望》、《綠色的山崗》、《夏日的綠色》、《大山綠葉》、《綠色情》、《綠林深處》、《綠色的白云山》等“綠色散文”，是從側面向人類敲響生態危機的警鐘，讓人們在欣賞這些充滿生機的綠色生態美景的過程中，自覺地對當今日益惡化的生態環境產生憂患意識，進而去審視現代化城市生活中出現的各種超越人類社會承受能力的不和諧的現象。作者在《漓江詩情》中寫到“現代村莊是人們一種生活的歸宿，也應是一種精神，一種文化，一種情感的歸宿。”這些邊遠山區寧靜優美的自然環境，遠離城市的喧囂，可以凈化了人類內心深處種種不愉悅的心情，是人類精神的理想歸宿地。可見在當今城市生態危機日益嚴重的形勢下，潘琦筆下敘寫邊遠山區的綠色散文的生態美學價值也就隨之顯現出來。

隨著城市文明的發展，社會秩序越來越混亂，生態破壞等問題也日益突出，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失去了安全感，對整個社會的發展持一種懷疑的態度。雖然現代交通發達，但是人與人之間在心靈上的距離卻越來越來遠，人情冷漠，使許多人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成了“時代的孤兒”。因此，擁有良好生態環境的邊遠山村自然成了人們所向往的地方?！跋娜盏木G色誰都見過”，但是像這種“綠的深沉，綠的神奇綠得帶勁”的夏天的景色，恐怕很少有人見過。《夏日的綠色》中作者在這個僻靜的小農場就見到了，并且也感受到像森林的綠一樣濃厚的山民之情。農場的主人把他們最好的油茶、菜肴拿出來招待“我們”這些素不相識的客人，并且向朋友一樣與“我們”交談。在這里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以及那種對陌生人的疏離感，完全被山民的淳樸與熱情消逝掉，留給人的是一幅和諧美好的畫面。在《情系侗鄉》里，房東的熱情，讓我這個“第一次接觸社會，第一次登上侗家木樓，第一次和侗族同胞一起生活”的年輕人，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房東的通情達理、熱情好客的品質，是這些邊遠山區山民們真善美性情的典型代表，在這里完全找不到城市發展進程中給人帶來的孤獨感。淳樸熱情的山鄉生活與都市文明的孤獨形成鮮明對比，更加凸顯人際關系的危機，引起人們的關注，思考在追求生活上進步的同時，如何去維護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作者在《翡翠姑婆山》中寫到:“撲面而來的是滿目翠綠，綠樹如屏，綠光搖曳，綠浪翻騰，所有山道都被綠帳幬重重疊疊遮蔽著，游覽車穿行在林間山道上就像魚兒游進翡翠般的河流。一路上那高大挺拔的古樹、那蔥郁茂密的梓木，那浮藏滴翠的松柏，那連綿不斷的茶園，在盛日的陽光下蒼白碧綠，空氣好像是綠色的。”在這里我們感受到的綠色海洋，因為人們過度追求經濟發展亂砍濫伐樹木而遠離了城市。這時我們不得不開始對現代化快速發展而導致的生態危機進行反省。

潘琦通過對鄉村生態美的贊歌來呼吁人們對環境的保護。警示人們在享受工業文明帶來的成果時，也要意識到保護生存環境的重要性。潘琦這種具有鮮明的生態美學思想的散文創作，也為當今鄉村在現代化的進程中，如何做到既發展了經濟又保護了環境提供了參考。人們既要發展文明，也要注意保護生態環境，對于山村的建設與發展，我們既要做到讓現代化的城市之風吹進來，同時這種改變也要建立在對生態環境的保護基礎上。潘琦正是通過自己的散文創作，呼吁人們要注重對山村生態的保護，要在生態和諧的基礎要求下有序地實現生命的價值。

總之，讀潘琦的散文，讓人有一種溫馨、祥和、輕松自然的感覺，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多民族的那種怡然自得的生活畫面和邊遠山村的純天然的自然風光。仫佬族是一個崇尚自然、敬畏自然、熱愛自然的民族，因此潘琦的散文把重心聚焦在民族與民族之間、民族與自然之間相容共生的生存狀態，在他的筆下，我們感受到的是一種多民族和諧相處與自然融入一體的原生態之美。其實說到對和諧的追求，作者的具體創作本身也是一種和諧理念的自然體現:潘琦的這種回避對生態環境遭到破壞的直接展示，換以對現存美好景物、美好心靈的傾情描繪，更容易激發起人們對和諧美好生活的向往，進而樹立起保護生態環境、呵護人類共同家園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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