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知角度看漢英“眼睛/eye”的多語義網絡

楊家華

（華南師范大學增城學院 外語系，廣東 廣州 511363）

從認知角度看漢英“眼睛/eye”的多語義網絡

楊家華

（華南師范大學增城學院 外語系，廣東 廣州 511363）

本文從認知轉喻和隱喻的思維角度分析漢英“眼睛/eye”一詞多義現象。隱喻和轉喻是詞義延伸和拓展的兩種認知思維方式。當詞匯意義以隱喻思維延伸時，其義項之間的關系特征是“相似性”，是人類聯想思維的結果。當詞義以轉喻思維延伸時，各義項之間的關系特征是“鄰近性”，體現著人類更加注意事物突顯性的思維特征。

“眼睛/eye”；多義詞；認知隱喻；認知轉喻

一、引言

多義現象是一個詞語有多種具有相互聯系的意義的語言現象（趙艷芳，2000：36）。認知語言學研究表明多義現象(包括不同義項和不同詞性)是通過人類認知手段(如隱喻、轉喻)由一個詞的中心意義或基本意義向其他意義延伸的過程,是人類認知范疇和概念化的結果(趙艷芳，2000：36)。

從歷史的演變來看，詞匯意義可分為本義和延伸義（或拓展義）。前者指詞匯的原義，一般是具體的，是人類對事物的最初認識；后者指的是從原義派生和演化出來的詞義。詞匯的本義具有任意性的特征，而延伸義卻與人類的認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索緒爾（2003）認為，任意性是語言最本質的屬性之一，詞匯本義的確定體現著語言的任意性特征，即語言形式與其所指的外界實體之間沒有任何自然或必然的對應關系，音和義之間的聯系是任意的，符號的讀音和意義的最初形成也是任意的。如，漢語中的“眼睛”，與英語中的“eye”，它們同指一物，但讀音和寫法卻完全不同。由于世界萬物的不可窮盡性，世上沒有一種語言可以完全由絕對意義的符號構成。如英語中純粹的單義詞就很少，絕大多數詞都是多義詞。這是因為隨著社會文化的不斷發展進步，新生事物不斷出現，人們對世界的認識也在進一步加深。在認識新事物的過程中，人們發現新事物與已知事物之間存在客觀上的相關性或相似性，或是在理解新事物時加入了主觀的相似性。人們的這一認知思維過程不可避免地要體現在作為思維工具和外在表現形式的語言上，具體表現為運用已知的詞匯去命名新事物、表達新觀念或描述新經驗。這樣，詞匯的意義就在本義的基礎上得到了拓展和延伸，造成一詞多義。詞匯的延伸義與人類認知世界和人類與外界互動是密切相關的，是人類認知的結果，它受到社會、文化、經濟、科技等多方面的影響，是語言發展的必然。由于詞匯意義的拓展是在認知的基礎上產生的，詞匯的延伸義就不再具有任意性特征，而是遵循一定的認知規律，具有了認知性。

二、隱喻和轉喻與詞義延伸

隱喻和轉喻是詞義延伸和拓展的兩種認知思維方式。當詞匯意義以隱喻思維延伸時，其義項之間的關系特征是“相似性”，是人類聯想思維的結果。當詞義以轉喻思維延伸時，各義項之間的關系特征是“鄰近性”，體現著人類更加注意事物突顯性的思維特征。對“眼睛/eye”概念的改變是從兩方面進行的，一是從本義的“相似性”關系考慮，向不同概念域映射、拓展，即不僅把它看成是一個有生命、有視覺功能、圓圓的、重要的身體部位，而且把它看成是無生命、圓圓的物體、事物的重要部分，這就是認知隱喻的思維結構。二是從本義的“鄰近性”關系考慮，在本概念域內進行拓展，這是認知轉喻的思維結構。“眼睛/eye”一詞在隱轉喻思維下保持了事物內在的相關性特征和外表的相似性特征，使更多不同類型的事物可用相同的詞匯——“眼睛/eye”來表示。

詞義隨語境而變，詞義及義項的數量就難以界定。沒有兩本詞典收錄的詞義和義項數量是完全相同的，詞匯義項的選擇和編排具有較強的主觀色彩，受到諸如詞典編撰人編排原則的限制，詞典收錄哪些義項是詞典編撰專家感到困惑的問題（Beijoint，2000；田兵，2003）。詞匯義項是從許多語言現象中抽象、總結出來的概念，它們并不能窮盡細微差別的語境意義。因此，本文只是把《新華字典》（網絡版）和《美國傳統詞典(雙解)》中“眼睛/eye”的義項羅列出來加以分析，對“眼睛/eye”在詞典中的隱喻轉喻情況做初步的探討。

三、漢語“眼”的義項

《新華字典》（網絡版）對“眼”做出的解釋共有9項，其具體內容如下：

（1）形聲。從目，艮（gèn）聲。本義：眼珠

（2）泛指眼睛

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杜甫《新安吏》

又如：眼饞肚飽（貪得無厭：不知足）：眼意心期（眼中傳意，心中期待）；眼黃地黑（心懷叵測，見財起意）；眼空四海（目中無人，妄自尊大）；眼張失道（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形容受驚而癡呆的樣子）；眼里出火（形容極貪婪的神情）；眼同檢驗（會同人員，共同檢驗）；眼皮子薄（比喻氣量小，喜歡斤斤計較）；眼上眼下（上下端詳）；眼盻盻（喻指極為厭惡憎恨的人）

（3）眼力。如：眼明手快（眼光銳利，手腳靈活）；眼光忒忒（眼神賊溜溜的樣子）；眼忙心亂（眼神發急，心情慌亂）；眼離了（視物昏花模糊）；眼緊（眼光）；眼辨（眼力好）

（4）耳目；眼線

當下就帶孫小二做眼，飛馬趕到北關門下。——《警世通言》

（5）見證

教地方公同作眼，將梁公家家財什物變賣了。——《古今小說》

又如：眼證（當場目睹可作證的人；見證人）

（6）指孔；洞穴

泉眼無聲惜細流。——楊萬里《小池》

又如：眼子（孔洞）；眼孔（孔；小洞）

（7）任何網狀物的線間空隙。如：網眼；篩眼

（8）事物的關鍵所在。如：節骨眼兒

（9）圍棋用語。成片的白子或黑子中間的空心，在這個空心中對手不能下子

探春因一塊棋受了敵，算來算去總得了兩個眼。——《紅樓夢》

在這9個項義項中，義項（1）是“眼”的本義，其它八項是“眼”的延伸義（或拓展義），都是建立在隱喻和轉喻認知思維的基礎上。具體來說，當人們提到“眼”，首先想到的是人體的視覺器官，這說明在“眼”的各種意思中,“人體的視覺器官”的意思最為普遍，也最具典型性，因此義項（1）成為“眼”的本義即原型。義項（2）、（3）帶有轉喻的認知特征，從“眼珠”到“眼睛”屬于部分表整體，“眼”是人身體的視覺部位，把“眼”作為“眼力”，都是轉喻思維模式之一，是從本義的“鄰近性”關系考慮。義項（4）帶有隱喻的認知特征，無論是“耳目”還是“眼線”都是指“監視的人”，給我們的最深的印象就是仿佛有個“眼睛”在看著。義項（5），“眼”作動詞，屬于轉喻的認知特征。義項（6）、（7）是從眼睛的形狀延伸開來的，不管是“孔”、“洞穴”還是“網眼”、“篩眼”，都是人們由眼睛的具體形狀出發，來認識和指稱這些具有相似形狀的事物的，義項（9）屬于漢語一種特殊的表達。義項（8）也屬于隱喻認知特征，人們將各類事物的“關鍵”隱喻成“眼”，是取其與眼睛之于身體的“關鍵”屬性的相似進行的隱喻認知過程。

四、英語“eye”的義項

《美國傳統詞典（雙解）》給出了“eye”的兩種詞性，分別為名詞和及物動詞。“eye”作名詞時，有以下的21種不同義項。其具體內容如下：

（1）An organ of vision or of light sensitivity.（眼睛：感受視覺或光覺的器官）

（2）The vertebrate organ of vision;either of a pair of hollow structures located in bony sockets of the skull,functioning together or independently,each having a lens capable of focusing incident light on an internal photosensitive retina from which nerve impulses are sent to the brain.（眼器官：脊椎動物的視覺器官；位于頭蓋骨骨窩中的兩個中空的結構任一個，共同或獨立作用，每一個都有一個透鏡，能把入射的光線集中在內部感光性視網膜上，神經脈沖從視網膜傳向大腦）

（3）The external,visible portion of this organ together with its associated structures,especially the eyelids,eyelashes,and eyebrows.（眼圈：此器官的外部視覺結構以及其相關結構，尤指眼瞼、睫毛和眼眉）

（4）The pigmented iris of this organ.（虹膜：這個器官染色的虹膜）

（5）The faculty of seeing;vision.（觀察力；視力）

（6）The ability to make intellectual or aesthetic judgments.（鑒賞力，洞察力：做出理性的或美學的判斷的能力）

（7）A way of regarding something;a point of view.（觀點，見解；認識事物的方式；觀點）

（8）Attention.（注意）

（9）Something suggestive of the vertebrate organ of vision，especially.（眼狀物：令人聯想到脊椎動物視覺器官的東西）

（10）An opening in a needle.（針眼）

（11）The aperture of a camera.（照相機的光圈）

（12）A loop，as of metal，rope，or thread.（金屬圈，繩圈，線圈）

（13）A circular marking on a peacock’s feather.（翎眼：孔雀羽毛上的圓圈）

（14）Chiefly Southern U.S.The round flat cover over the hole on a wood-burning stove.（[多用于美國南部]爐蓋：一種圓形的扁平蓋，蓋在燒木頭的爐口上）

（15）A photosensitive device,such as a photo-electric cell.（感光裝置（如光電管））

（16）Botany[植物學]A bud on a twig or tuber.（芽眼：枝條或塊莖上的嫩芽）

Eg：the eye of a potato.

（17）The often differently colored center of the corolla of some flowers.（花心：一些花的通常顏色各異的花冠的中心）

（18）Meteorology The circular area of relative calm at the center of a hurricane.（[氣象學]風眼：颶風中心的相對平靜的圓形區域）

（19）The center or focal point of attention or action.（焦點：注意或行動的中心或焦點）

Eg：right in the eye of the controversy.（爭論的焦點）

（20）Informal A detective，especially a private detective.（[非正式用語]偵探：偵探，尤指私人偵探）

（21）A choice center cut of meat,as of beef.（中心肉：切下來的肉的中心部分（如牛肉））

Eg：eye of the round.（牛腿肉心）

根據索緒爾的觀點，“eye”在最初用來表示“眼睛”這個概念的時候具有任意性，音和義都沒有認知理據。從以上義項中，我們發現漢英兩種語言中“眼睛/eye”的原始含義都是指感受視覺和光覺的器官及此器官的外部視覺結構以及其相關結構。義項（1）、（2）、（3）、（4）是“eye”的本義，它指出了“eye”的具體性特征為脊椎動物的視覺器官所具有的特征，其典型性特征可以描述為“有感知和鑒別功能，處于所在物的前端，形狀為圓形”。其它的17個義項都可以看作是“eye”的基本義項基礎上的擴展意義。“eye”的擴展意義可以從兩個認知層面進行，即隱喻和轉喻。在這21種項義項中，（1）、（2）、（3）作為其基本義項和漢語中的基本義項是一致的。其余各項則同漢語中的有些義項一樣，都是建立在隱喻和轉喻認知思維的基礎上。由此可以看出，人們對語言的認知過程是基本一致的。但是，由于受所在文化模式的影響和作用，不同中、西民族對“眼睛/eye”的認知還存在著一定的差異。如義項（17）和（21）就是英語所特有的。

“eye”用作動詞，有以下的3種不同義項。其具體內容如下：

（1）To look at.（看）

Eg：eyed the passing crowd with indifference.

漠然地看著過往人群；

（2）To watch closely.（注視：密切地觀察）

Eg：eyed the shark’s movements.

密切地觀察鯊魚的活動；

（3）To supply with an eye.

Eg：eye a needle

打上孔眼。

不同詞性之間的轉化是轉喻思維的結果，因為同義而不同詞性是突顯事物不同的方面而已。

五、結語

通過用以上認知理論對漢英“眼睛/eye”一詞多義現象的分析，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詞的所有義項構成這個詞的語義范疇，在這個語義范疇內，原型義項通過隱喻、轉喻和意象圖式拓展成其他義項。認知語言學用范疇化原型理論、意象圖式和隱喻、轉喻理論來解釋一詞多義現象，較好地闡釋了相互關聯的多個義項之間的關系。

[1]Beijoint，H.Modern Lexicography：An Introduction[M].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

[2]de Saussure，F.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3.

[3]田兵.多義詞的認知語義框架與詞典使用者的接受視野——探索多義詞義項劃分和釋義的認知語言學模式 [J].現代外語，2003，（4）：340-350.

[4]趙艷芳.認知語言學概論[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