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炳新, 石吉生
(吉首大學國際交流學院與公共外語教育學院,湖南吉首416000)
傳統的隱喻研究把隱喻看作是一種語言現象,它把研究的注意力放在語言修辭學上,其基本觀點認為隱喻只是一種語言現象,是一種用于修飾話語的修辭現象,它只是用來增加語言表達力的工具;廣義上來說,它是區別于其他非比喻性語言的一種稱謂,狹義上來說,它是指比喻修辭格的一種類型。然而隨著認知語言學的興起與蓬勃發展,新型的隱喻理論研究把注意力放在隱喻認知觀上,認為隱喻不應僅僅被看作為語言內部的一種修辭現象,它更同人類認知、思維具有密切的聯系。1980年美國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萊考夫和約翰遜的 《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 (Lakoff,Johnson,1980),從隱喻認知的角度探討了語言的本質,用大量的語言事實證明了語言與隱喻認知結構的密切相關性,認為隱喻的實質就是通過另一類事物來理解和體驗某一類事物。“它是人類將其某一領域的經驗用來說明或理解另一領域經驗的一種認知活動”。[1](P67)經驗主義認為,人類的認知結構來自于人體的經驗,并以人的感知、動覺、物質和社會經驗為基礎,對直接的概念和基本的范疇以及意象圖式進行組織和建構,人的思想具有想象性,間接的概念是運用隱喻、轉喻思維方式的結果,并以此超越對外部世界的直接映像或表征(literal mirroring or representation)[2]。因此,經驗主義特別重視隱喻對人類認知體系和語言形成的作用,因為 “隱喻將理性(reason)和想象結合起來,理性涉及范疇化、包含和推理,而想象是以一事物對待另一事物,是隱喻的思維過程。人類日常思維大部分是隱喻的”。[1](P34)考夫和約翰遜認為:隱喻不僅僅是一種修辭手段,而且是人類認知和表達世界經驗的一種普遍方式。[3](P45)本文擬從語言隱喻認知角度對SHARP詞匯的基本意義以及它的隱喻意義進行微觀具體的分析探討。
經驗在人的認知和語言中起著很重要的作用,經驗主義認為“人類的經驗源于人與大自然,強調經驗(物理的、生理的)、人與人 (社會的、文化的)之間的相互作用,經驗來源于人類自身的感覺動力器官和智力與自然環境的互動(吃、穿、住、行)以及人與人之間的交往 (社會、政治、經濟、宗教等)”[1](P4),客觀現實不斷重復出現,反映在人的大腦中就逐漸形成了人的認知世界或認知結構。人們在長期與大自然作斗爭的過程中,經常看到或接觸到一些有棱角的,薄刃狀或者頭尖的物體,它們能很快地切割或刺入人體和其他的物體,久而久之,人們便把這些具體的視覺形象范疇化,形成了“鋒利”這種概念。那么,凡是有棱角的,薄刃狀的或頭尖的物體都具有 “鋒利”的特征,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辭典是這樣給SHARP定義的:(of an object)having an edge or point that is able to cut or pierce something.而 《現代漢語詞典》一書也是這樣給“鋒利”定義的:(工具、武器等)頭尖或者刃薄,容易刺入或切入物體。[4](P380)“鋒利”是人們賦予該類物體突出的一大特征。眾所周知,所有有棱角的,薄刃狀或者頭尖的物體都能很快地切割或者刺入其他物體,它們都很鋒利,反過來,我們可能就會得出另外的一個自然而然,符合邏輯的結論:凡是有棱角的,薄刃狀的或者頭尖的東西都不是圓弧鈍頭厚刃狀的東西 (not rounded),當然,也可以說是 “具有一定角度”的東西,所以,我們對于SHARP一詞就有“陡峭”這一形象說法,從而也引申出了運動的上升或者下降的“劇烈”程度,這一劇烈程度是線條上的形象具體體現。既然 “鋒利” 能夠很快地切割或者刺入,那么時間上就耗時短,動作快,效果好,于是,我們就會賦予該詞 “突然”、“猛烈”、“劇烈”、“激烈”、“刺激”、“刺耳”、“敏銳”、“清晰”、“明顯”、“利索” 等表示程度性質的涵義,這些相關的詞匯意義就構成了該詞相關聯的詞匯意義網絡。認知語言學把隱喻看作一種重要的認知方式,對于詞匯意義的認知就離不開邏輯推理。眾所周知,大多數的詞匯都具有一組相關聯的意義,這樣一組意義決定其允許使用的常規范圍。這些意義的表征輪流在一個網絡形式中出現。[5](P98)
我們知道:對世界的認識首先是從具體事物的原型向外擴展到范疇邊緣成員,一直到更加抽象的事物和概念的。[6](P58)如此,人們對具體的、可以直接理解的事物的經驗,為我們認識更加復雜的概念和抽象的事物提供了基礎。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對世界的隱喻認知,這樣的認知理解過程涉及到一個領域的語義向另一個領域轉移的過程。“這種認知推理具有兩個特性:一是基于人體的經驗,如我們可以感覺到的一系列顏色、聲調、味道、視覺和觸覺等。二是從具體到抽象域的投射 (projection)。認知語言學的一個重要論點是:這種從具體到抽象的隱喻投射是一個詞語不同義項之間相聯系的手段之一”。[7](P72)因此,認知語言學的隱喻理論就給認知詞匯意義,特別是英語詞匯的一詞多義提供了基本的方法和可能。認知語言學把隱喻看作一種重要的認知方式。下面我們試從SHARP的基本語義來分析理解它的各項隱喻意義,這些意義首先是基于我們人體的直接經驗,同時也是從具體到抽象域的一種投射。
I suddenly felt a sharp pain inmy back.(我突然感到背部一陣刺骨的疼痛。)
It was a grey,cold day,with a sharp wind blowing out of Derbyshire.
(那天天氣陰冷,德比郡那邊吹來了凜冽的寒風。)
Outside in the sharp air,he flinches when footsteps pound behind him.
(室外的空氣浸潤著寒意,一陣腳步聲從身后傳來,讓他渾身發麻。)
大家一看便知:在這兒,人們把具體“快刀”形象運用到了抽象的觸覺感知,“pain,wind,air” 被比喻成 “刀子”,這就是 “快刀在背上割肉般的”或者“快刀刺背的”疼痛。勁風、寒意“象快刀一樣能穿透身子一般。”
Fresh goats'milk cheese has a slightly sharper flavour than fromage frais.(新鮮的山羊奶酪比起酸奶酪味道濃一點、刺激一點。)
There's a sharp smell in the room.(房子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It's a sharp acid-like taste.(這像是一種濃烈的酸味。)
在這里,人們把“快刀”形象運用到了抽象的味覺和嗅覺感知。“flavour,smell,taste” 被隱喻成 “刀子”,人們能夠非常明顯地感覺到“快刀”所帶來的強烈刺激的效果。
There was a sharp crack of thunder just when I saw her.(當我看見她的時候,剛好響起了一陣尖利的雷聲。)
Sharp words may occasionally be spoken by unguarded or ignorant tongues.(輕率或無知的人有時會口出刺耳之言。)
When her son was late for dinner,Mary gave him a sharp scolding.
(當她的兒子吃飯姍姍來遲的時候,瑪麗給他一頓痛罵。)
從以上的例句,我們知道,“crack,words,scolding”被看成了有形的“刀子”,這些東西就如刀子般的鋒利,給你帶來“尖利、刺耳”等強烈的感受。
Her sharp disappointment was tingedwith embarrassment.
(絕望中她又略帶一絲尷尬情緒。)
My distress was very sharp and hard to bear.(我心如刀割,難以忍受。)
在這里,“disappointment,distress” 這樣的抽象情感詞匯被賦予了一個具體的“快刀”形象,以此來表達強烈的情感感知。
The attackwas so sharp thatMatilda--as his reverence expressed it--was very nearly“off the hook”.(瑪蒂爾達這一病很突然,害得真不輕,照牧師的口氣說,她差點沒“翹辮子”。)
There was a sharp increase in interest rates.(利率突然上升。)
He heard her sharp intake of breath.(他聽到了她急促的呼吸聲。)
The turn in his fortune was sharp and it came quickly.
(他的命運轉變有如奇峰突起,來得很快。)
The busmade a sharp right turn to avoid running into the boy.
(這輛公共汽車突然往右一拐,避免撞上這個孩子。)
從上幾個例句可以看出,具體事物的視覺形象已經轉換到事物的運動變化過程,我們就有了如下的認知過程,“鋒利※非圓弧形※有一定的角度或棱角※陡峭”,平面運動的突然上升與下降等變化都具有“陡峭”這一有形的視角特征。
Her sharp eye missed nothing.(什么東西都逃不過她那雙敏銳的眼睛。)
He had a sharp sense of humour.(他有很強的幽默感。)
These two sharp wits never met in former times but a perfect war of raillery was kept up between them.(過去這兩個機靈快嘴的人每次見面都要展開一場彼此挖苦譏笑、地地道道的舌戰。)
以上三句我們可以看出:“eyes,sense,wits”都被比喻成了“鋒利的刀子”,鋒利的刀子能夠快速地切割或者刺穿任何物體,“鋒利”這一具體視角形象運用到修飾人們的感知、理解以及反應速度時都突出了“快”這一形象特征。
如此看來,人們對于世界上任何事物的認知首先都是人與大自然 (物理的、生理的)、人與人(社會的、文化的)之間的相互作用,來源于人類自身的感覺器官和智力與自然環境的互動(吃、穿、住、行)及人與人之間的交往 (社會、政治、經濟、宗教等),我們能夠在不同的事物之間發現他們所存在某種類似或者不同的聯系,把我們日常的身體經驗,即具體形象的感知體驗,隱喻性地投射到其他的抽象的概念領域,這種從具體到抽象的隱喻投射就是人們認知世界最重要手段,換言之,就是我們認知語言詞匯以及詞語不同義項手段之一之間相互聯系的重要。
[1]趙艷芳.認知語言學概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2]束定芳.隱喻學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出版社,2000.
[3]王文斌.隱喻的認知構建與解讀 [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
[4]劉重德.英漢翻譯例句詞典[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9.
[5]束定芳.認知語義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8.
[6]高 遠,李福印.約翰·泰勒應用認知語言學十講[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
[7]詞典編譯委員會.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辭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
[8]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新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 [C].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