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金銀頭飾的藝術特色及其審美

從古代原始社會到現代社會，隨著社會的進步、經濟和文化的發展，人們總是與時俱進地裝扮自己。金銀用來作為裝飾是社會發展的產物，古代先民對金銀的認識始于三千多年前的商代，當時人們把這些珍貴的金屬制成飾品，提供給貴族享用。不過最初的制造工藝非常簡單，表面基本上光素無紋。到了唐宋時期，金銀器在制作上才出現了鏨刻、掐絲、鑲嵌等十幾種裝飾工藝。進入明代以后，金銀首飾就非常講究了，尤其是金銀頭飾作為身體的首要部位做工更加講究，金銀頭飾的制作，開始講究線條柔和流暢，而且還把吉祥祝福的寓意附加在這些飾品上。后來，清代的工匠們又進一步發揮，借用花鳥魚蟲等動植物的諧音傳遞祝福之意。由上可見，金銀頭飾的發展變化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我國民族文化的歷史悠久。尤其是南宋時期的金銀頭飾是整個頭飾發展過程中的轉折點，因此，本文力求從南宋時期的金銀頭飾的藝術特色和審美文化兩個方面來逐一進行研究。

一、從實用到欣賞——南宋金銀頭飾藝術特色

南宋金銀頭飾的藝術特色表現在其形制和紋飾的變化經歷著從最初的滿足實用功能到上層貴族作為欣賞的需求的發展階段。因此，其樣式和紋飾的藝術特色是不斷地從簡到繁，從實用到裝飾，從功能到形式的變化過程。

1.南宋金銀頭飾的造型

金銀造型即金銀樣式，宋代金銀樣式大多沿襲唐式，金銀頭飾樣式中釵和簪的品種最多，此外還有耳環、梳蓖等，下面試分析之。

釵的造型變化很多，變化之一：折股釵、竹節釵、螭虎釵。宋代沿襲唐代的釵有實心的折股釵，即把一根粗金絲或粗銀絲對折為兩股，便成其式樣，釵梁通常再做些打造，或成方圓式樣，或成扁圓式樣，或鏨刻成簡單的幾何紋，也有光素無紋的，還有連二連三式的。如四川彭州南宋金銀器窖藏中出土有十八支金折股釵，重量在37克左右。[1]江西德安桃源山南宋墓的三支鎏金銀連二式釵、湖南沅陵黃氏夫婦墓出土的一對連三式金釵[2]。

折股釵發展到元代演變成螭虎釵，裝飾復雜的折股釵有竹節釵，竹節釵在宋時采用模鑄法成型，也有人稱之為連環式釵和圓餅紋釵，此種樣式的釵在南宋時已有雛形。竹節釵在湖南臨澧新合窖藏[3]、內蒙古敖漢旗克力代鄉吉合窯[4]和蘇州張士誠母曹式墓均有出土[5]。

變化之二：花頭釵。花頭釵出現在宋代，其名稱也見于宋人的話本小說。如福州南宋黃昇墓出土[6]、四川彭州南宋金銀器窖藏均有發現[7]，花頭釵還有連二連三式，以一根粗金銀絲彎作連續的雙股花枝，花枝上端各頂一朵菊花、兩邊的枝設計成釵腳，此見于浙江永嘉金銀器窖藏。[8]

變化之三：鳳釵。《碎金?服飾篇》“首飾”一項列舉瞥的名稱日：“云月、荔枝、如意、瓜頭鈚，鳳釵”，其實這里該是包括了鳳釵的。宋元詩詞戲曲中出現更多的是“金鳳釵”，在當時鳳凰作為主題紋樣原也是管釵共用。這種造型如（圖一）所示。

圖一

梳蓖，是用金銀包裹梳背。與唐代金銀梳背多為半月式不同，南宋時期的金銀梳背多為虹橋式，或兩面包鑲，包鑲正面的一半，或只是包鑲梳背的脊。如（圖二）所示。

圖二

耳環，始于宋。其時耳環的裝飾紋樣以蜂、蝶、花果為多，其主要造型有掩耳式、一珠式等。金釧，金鏃，金鈹墜，是南宋時候為聘禮中的“三金”。吳自牧《夢粱錄》卷二：嫁娶 “且論聘禮，富貴之家當備三金送之，則金釧，金鏃，金鈹也。” [9]其中有單環的腕釧造型，還有所謂“纏臂”，金銀腕則多為開口式的造型。

2、南宋金銀頭飾的紋飾

南宋金銀頭飾紋飾設計繼承唐代而加以創新。如植物紋飾中的團花、寶相花、折枝紋、卷草紋等更加簡，使用寶相花、折枝花、纏枝花等花紋巧妙地穿插組合；動物紋飾以孔雀、鳳凰等為主體，并于植物紋飾結合形成活潑清新，鳥語花香的南宋新風格。如蜂蝶花卉耳環，臨澧新合窖藏的金蝴蝶桃花荔枝紋耳環，耳環以一枚金片襯底，用連珠紋勾勒出蝴蝶、挑花、桃葉，并于其間填充纏枝卷草，在其底座上設計成一個荔枝狀的半圓。又如金蝶趕菊耳環，采用圖案化的形式，將菊花與蝴蝶巧妙結合，組合畫面。

此外，南宋金銀頭飾中的耳環還喜用仿生的紋飾，如仿石榴、甜瓜、茄子等，還有仿動物的，如仿魚、蝦等。浙江湖州三天門南宋墓出土的金鑲水晶耳環，上為金瓜葉和瓜蔓，下抱著一顆水晶甜瓜。江西南城縣齊城崗宋墓出土重約一克的金石榴耳環，以打作上頂花朵、兩旁披垂枝葉的一顆石榴果為主體，再以另外打制的一朵凸起之花接焊于石榴上方，耳環腳一端彎折后直接焊在背面。又江西高安縣宋墓出土一對銀鑒金紫茄式耳環，共重4.4克，兩枚金片分別做成紫茄形，中間部分鏈鏤出用連珠紋勾勒的纏枝卷草，外緣打作一溜九個半圓，然后將兩枚金片扣合，另外做出的茄蒂與耳環腳焊接，再與紫茄接焊為一。[10]

二、從樸素觀到奢侈觀——南宋金銀頭飾的審美

金銀頭飾歷來是皇權貴族財富的象征，因此，在藝術特色上顯現很高的審美價值。受皇權貴族的影響和控制，審美文化觀不斷地交替變化。從樸素為榮到奢侈為耀預示著造型和樣式的變化，也體現出審美文化從簡到繁的發展歷程。受審美文化的影響的同時，南宋金銀頭飾的審美也受工藝技術的制約，不同的文化和工藝使得金銀頭飾具有不同的意蘊美、工藝美和造型美。

1.工藝的變化之美

工藝技術的發展使得金銀頭飾有了多樣化的變化，其形式美感也各具特色。金銀頭飾采用貼、捏、雕、花絲、鏤空等工藝手法進行有序的排列形成不同的形式美，并運用面和線的粗細曲直疏密來塑造形體的大小、空間和虛實。如南宋金銀頭飾的鳳凰采用多層次的面組合成立體的空間形態，惟妙惟肖，形態逼真，這些空間形態的塑造必須要通過工藝技術來完成。又如南宋苗族制作銀飾一般都經過鑄、煉、錘打、編結、洗滌等幾個過程，細絲有抽絲、編穿絲、搓絲等工藝，雕琢有圓雕、浮雕、透雕、線刻等技法。據工藝的不同可將苗族的銀飾分為粗件和細件，粗件是用粗銀條制成手鐲、項圈等實心首飾，表面無紋飾或是偶有紋飾，這種頭飾具有自然、簡潔、大方的審美特點；細件則是做工繁復而精細，其紋飾具有精美、巧妙的藝術特色。

2.造型的簡潔之美

宋代處在社會結構重大變革時期，商品經濟高度發展，城市經濟地位得以提高，都市繁華走向世俗化，市民文藝便得到孕育。此外，由于宋人注重內修的審美興趣使得溫文儒雅得以廣泛流行，宋代的君王多才子這一歷史顯著特點，更使儒雅、寧靜、淡泊的風度在人們心中占有重要地位，在人們心中樹立寄予對其的追求的目標，體現出了整個時代的審美特點，再加上受理學等的影響，對簡單概括的審美表現的更加突出。金銀頭飾在審美意識上也是傾向于追求溫柔細致，典雅含蓄、世俗化的藝術風格，造型上以簡潔大方為主體元素。

3.意蘊的象征之美

意蘊美是南宋金銀頭飾審美的主體部分之一，南宋金銀頭飾的意蘊美主要表現在其表意的象征性，這種意向的形體特征往往具有“辟邪驅鬼”或“吉祥富貴”的象征意義。尤其是在民間金銀頭飾中，這種企盼生活幸福、吉祥的觀念顯得更加濃重。如金銀頭飾中兩支鳳鳥振翅揚尾，相對佇立，周圍環繞牡丹花葉，寄寓了對美好婚姻、生活富貴的祝福。[11]又如金銀頭飾中耳環采用仿甜瓜和石榴的式樣，其“甜瓜”取自“瓜瓞綿綿”之意，石榴也有“百子”之祥，宋祁《學舍石榴》:“煙滋黛葉千條困，露裂星房百子均”.楊萬里《石榴》:“露殼作房珠作骨，水晶為體玉為漿”，都是兩宋詩人詠石榴的雋句，收在宋陳景沂編纂的《全芳備祖》，當為時人所熟悉。

南宋金銀頭飾的審美受到此時文化的影響而具有了明顯的時代特點。南宋追求的是理性、簡潔的審美意識，金銀頭飾無論是造型還是紋飾上都趨向于意向的通俗性和形體的提煉化。

結語

南宋金銀頭飾的變化不僅僅是藝術上的變化，同時還受文化和工藝技術的影響，文化的變化使南宋金銀頭飾審美具有與前朝不同的審美特點，從最初的樸素觀而發展成為身份的象征。南宋嶄新風格的金銀頭飾是古代審美時尚、生活態度和精神面貌的一種折射，是積極進取、兼容并蓄的精神文明物化的體現。[12]南宋金銀頭飾簡潔而又大氣、華貴而不庸俗，是泱泱中國古代文明的見證，在藝術上達到了極高的水平，也是后世難以企及的。

注釋

[1][7]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四川彭州宋代金銀器窖藏》，科學出版社，2003年。

[2][3]楊伯達主編：《中國金銀玻璃琺瑯器全集?金銀器》（卷三）河北美術出版社，2004年，頁200。

[4]邵國田《敖漢文物精華》，內蒙古文化出版社，2004年。

[5]《蘇州吳張士誠母曹氏墓》，《考古》1965年第6期，294頁。

[6]福建省博物館《福州南宋黃昇墓》文物出版社，1982年。

[8]金柏東等《浙江永嘉發現宋代窖藏銀器》，《文物》1984年第5期，83頁。

[9]（宋）吳自牧著，《夢粱錄》浙江人民出版社 ，1980年8月。

[10]揚之水：《宋元耳環》，《裝飾》，2008年第1期。

[11]張穎、喬方芳、派璐璐：《中國古代首飾藝術的意象美》，《寶石和寶石學》，2008年第1期。

[12]齊東方《何家村的大唐遺寶》，《文物天地》，2004年第6期。

1、（宋）歐陽修著，徐世琤選譯，《歸田錄》，浙江古籍出版社，1984年5月。

2、董禮波著《碎金流成的河》，氣象出版社，1999年1月。

3、唐克美、李蒼彥主編《金銀細金工藝和景泰藍》，大象出版社，2004年12月。

4、福建省博物館《福州南宋黃昇墓》文物出版社，198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