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瑛 劉寒雁
(云南大學 發展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1)
社會關系網絡與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
——基于云南數據的分析
陳 瑛 劉寒雁
(云南大學 發展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1)
作為就業信息傳遞的替代途徑,社會關系網絡總體水平對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產生顯著的積極影響;內聚型社會資本對非農就業產生消極影響,而跨接型社會資本對云南非農就業產生積極的作用;在經濟轉型過程中,鄉土社會的差序格局、市場化進程、政治因素以及民族傳統的相互影響,將使社會關系網絡對云南農村勞動力的非農就業的影響變得不明顯。
社會關系網絡;結構;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影響
上世紀90年代以來,大規模勞動力流動成為我國中西部省份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的主要途徑與方式。這一過程中,農村流動勞動力相互間形成了相對穩定、可以利用的社會網絡,以減少尋找非農就業機會時的成本,如信息不完全程度、搜尋匹配的機會成本等,推動越來越多的農村勞動力自發的向城市周期性流動。本文重點關注人與人之間長期互動所形成的社會關系網絡對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決策的影響。
根據CGSS調查問卷,設立社會關系網絡的代理變量:家庭成員數衡量家庭規模的大小,可以反映親族制度在個人決策中的作用;社會交往的頻繁程度表明被訪者家庭社會資源的嵌入程度,問卷中設計了“您家與下列各類人員打交道的頻繁程度:本村人、外村人、城里人、城里的親戚朋友、村干部、鄉鎮干部、縣級以上干部、專業技術人員、國家或集體企業領導、國有或集體企業管理人員、私有企業老板、私有企業管理人員”,每類人員的交往程度分別用“從不、很少、有時、經常”四維度來測量,這一代理變量識別了以血緣關系為主的內聚型社會資本及以組織關系為主的跨接型社會資本。本文根據KMO與Bartlett's的檢驗結果,在主成分分析的基礎上構建鄉村社會關系網絡的總體水平,并將家庭規模與社會關系的交往程度作交互項處理;其次,為反映我國差序格局的特點,將社會資本為四個層次: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代表內聚型社會資本——與本村人、外村人的交往程度、以組織或社會團體為基礎的、代表不同類型跨接型社會資本——與村、鄉、縣干部,與城里人,與親戚朋友及與諸如專業技術人員等五類不同社會團體人員的交往程度。形成不同層次社會資本的四個變量,四個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均在0.5之下,沒有嚴重的共線性問題。由此,分別用社會關系網絡的總體水平與結構變理來識別社會資本。
本文還控制以下兩類變量:第一,農村勞動力的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包括性別、年齡及其平方項、受教育年限、婚姻狀況、是否中國共產黨員、家庭人均耕地面積以及家庭人均收入;第二,調查地區的村莊特征。具體如下所述:
1、被解釋變量:非農就業選擇,描述了農村勞動力的就業情況。
2、解釋變量。(1)社會資本變量集,主要包括:社會關系網絡:該變量描述了與各層次人員打交道的頻繁程度;社會關系網絡交互項:該變量描述了家庭規模與社會關系網絡的相互作用。親緣關系往來:該變量描述了與本村、外村的交往是否頻繁。當地公務員往來:該變量描述了與村干部、鄉鎮干部、縣級干部的交往是否頻繁。城市朋友:該變量描述了與城里人、城里的親戚朋友的交往是否頻繁。專業技術或企業管理來人員交往:該變量描述了與專業技術人員、國家或集體企業領導、國有或集體企業管理人員、私有企業老板、私有企業管理人員的交往是否頻繁。(2)個人特征變量集,主要包括:政治資本,該變量描述了受訪對象是否是黨員;實物資本,該變量描述了人均耕地面積;人力資本,該變量描述了被訪者受教育程度;性別,該變量描述了被訪者的性別;婚姻,該變量描述了被訪者的婚姻狀況;年齡,該變量描述了被訪者的年齡。(3)家庭特征。家庭人均耕地面積:該變量描述了家庭總耕地面積與家庭人口規模之比;家庭人均收入水平:該變量描述了樣本家庭總收入水平與樣本均值的差值對數;村莊類型:該變量描述了受訪家庭所在是山區還是平原。
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選擇往往是個人與家庭集體行為的結果,本文設立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決策的二元probit模型估計,模型的具體形式為:

式(1)左邊表示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的概率,被解釋變量是關于非農就業的0-1變量;Xi代表社會關系網絡,分別包括社會關系網絡總體評價及社會關系網絡構成,Xj代表了農村勞動力的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及所在村莊類型的變量。
1、社會關系網絡總體水平對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選擇的影響。在控制了個人、家庭及村莊特征變量時,建立基準模型進行估計(由于排版需求,估計結果備索),發現在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選擇決定過程中,社會關系網絡總體水平的平均邊際效應為0.434,顯著地增加了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的概率;交互項則顯示,家庭規模的擴大,促進了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概率的提高,但其作用不顯著。收入水平及政治身份對云南農村非農就業的影響不顯著??刂拼孱愋吞摂M變量之后的估計結果,系數大小、邊際效應方向和顯著性與沒有控制時的基本一致。
實際上,社會關系網絡本身就是內生變量,為此,采用工具變量處理這一問題。家庭成員及其與外部的聯系,決定了一個家庭的社會關系網絡規模及其嵌入性,而家庭其他成員的職業類別在相當的程度上反映了這一點,為保證工具變量的外生性與相關性,我們將家庭成員中配偶父親的職業作為社會關系網絡的工具變量,對此,本文進行了2SLS估計,在第一階段估計中檢驗了工具變量的有效性,控制住其他變量不變,考察工具變量對社會關系網絡的影響,聯合顯著性的F檢驗值為10.43,根據Staiger和Stock(1997)提出的判斷規則,不存在弱工具變量的問題。此外,J統計檢驗顯示,沒有過度識別問題,保證工具變量的外生性。根據IVProbit估計結果表明,社會關系網絡及其與家庭規模的交互項作用變大了,但顯著性下降,利用Hausman檢驗,本文仍然關注基準模型的結果。即在不區分社會關系網絡的層次性時,如果社會關系網絡總體水平上升,就會使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的可能性增加43.9%。
此外,個人、家庭以及村的特征對云南農村勞動力的非農就業有不同程度的影響。第一,個人特征的影響。與以往研究結論一致,男性更傾向于非農就業,而年齡較大及已婚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傾向顯著降低,受教育程度、政治身份、人均收入水平以及村莊類型,在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選擇過程中的作用不顯著。第二,家庭特征的影響。在家庭中,非農就業人數的比例,顯著地影響著家庭成員的非農就業。這一比例增長1%,平均推動非農就業提高1.48%,家庭人均收入水平的提升,對非農就業影響較小且不顯著,這可以解釋為家庭人均收入的提升,可以使農村勞動力在一定程度上擺脫流動約束的影響,而異地就業的流動成本與生活成本遠高于本地區,基于成本收益比較低的,非農就業自然會降低。第三,在家庭人均耕面積較多的情況下,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會減少20%。第四,利用村莊類型控制村特征,村莊類型并不會對非農就業決策產生顯著影響。
3、鄉土社會差序格局特點對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選擇的影響。通常而言,如果農民與外部的聯系越緊密,信息越充分,非農就業選擇的可能性就越強。進而本文建立了以社會資本結構表征鄉土社會差序格局的擴展模型(由于排版需求,估計結果備索)。估計結果顯示,相對于那些與本村或外村人交往不頻繁的農村勞動力而言,交往頻繁的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可能性低30.7%,而與村、鄉鎮、縣干部交往頻繁的農村勞動力與交往不頻繁的農村勞動力相比,非農就業的可能性高14.5%;與城市居民交往頻繁的農村勞動力,比交往不頻繁的農村勞動力,其非農就業的可能性高18.6%;農村勞動力與諸如專業技術人員、企業組織管理人員交往頻繁,非農就業的可能性增加17.6%,其中,除與城市居民交往顯著之外,其余三個系數均不顯著。由本村人——村、鄉、縣干部——城里人——其他組織人員形成的差序格局,由里及外顯示了強關系到弱關系的變化,其估計系數顯著性不強,但估計系數的方向表明,云南農村以血緣、親緣關系為主的內聚型社會資本,減少了農村勞動力的非農就業,以組織、團隊關系為主的跨接型社會資本,則顯著地增加了云南農村勞動力的非農就業;在轉型經濟中,社會網絡在職業流動中的使用頻率不但不會下降,反而會上升,不是跨接型社會資本而是內聚型社會資本仍將保持其優勢地位(邊燕杰,2001)。因為,在與村、鄉、縣干部的交往過程中,交往頻繁的農民可以獲得多于其他人的就業信息,從而提高了非農就業的可能性。
估計結果中,年齡與婚姻狀況的影響與以往的研究一致。農村勞動力隨著年齡的增長、已婚,就削弱非農就業的需求;具有超過三個月的持續農業生產經歷情況,會減少非農就業概率25%。究其原因,一是對于長期持續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村勞動力而言,選擇非農就業的機會成本、流動成本以及可能面臨的心理成本、未知的風險遠大于其所熟悉的農業生產領域。二是長期持續從事農業生產,會減少獲得非農就業技能提升的機會與非農就業的職位信息,兩權相衡,繼續保持務農是云南農村勞動力的理性選擇;分解社會關系網絡的構成之后,男性非農就業減少24%。以體力勞動為主的家庭,其社會交往集中于相對狹小的社會空間,不太可能跨出階層界線,與戶主為經理、專業技術人員或干部的家庭有太多的交往。也即是說,在內聚型社會資本的作用得以持續發揮并起主導作用的農村,放棄現有的社會關系網絡,重新投資于跨接型社會資本的成本較高,因此,男性非農就業的概率降低。此外,描述家庭及村特征變量的結果顯示,農民家庭人均耕地面積越大,非農就業的概率越低,平均邊際效應減少18.6%;農民家庭人均收入水平越高,非農就業的可能性越高,平均邊際效應增加66%;村特征變量對非農就業決策的影響不顯著且作用不大。
第一,農民社會關系網絡所觸及的等級制度層級越高、越廣泛,交往的類型越多,非農就業的機會和概率就越高;在云南省這樣的邊疆落后地區,市場化進程相對滯后,作為就業信息傳遞的替代途徑,社會關系網絡總體水平的提升,將對云南農村勞動力的非農就業產生顯著的積極影響。第二,在社會關系網絡結構方面,內聚型社會資本的膠合性,對云南農村勞動力的非農就業將產生消極影響,而跨接型社會資本的開放性,云南農村勞動力會增強非農就業的可能性,從而產生積極的作用。第三,在經濟轉型過程中,中國鄉土社會的差序格局、市場化進程、政治因素以及民族傳統的相互影響,將使這兩類社會資本因社會關系網絡的層級性、廣泛性、達高性相互交織而變得更為復雜。
綜上所述,在缺乏有效就業信息的云南邊遠山區,社會關系網絡總體上對非農就業決策有著積極的作用。但社會關系網絡的主要構成部分與其總體水平不是簡單的總分關系,內聚型社會資本、跨接型社會資本相互作用的大小對比,會改變社會關系網絡在云南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決策中的積極作用。隨市場化進程的推進,內聚型社會資本的作用將逐漸削弱,跨接型社會資本的作用將日漸增強。
注釋:
①邊燕杰:《中國城市的職業、階層和關系網》,《開放時代》,2005年第4期。
②邊燕杰:《經濟體制、社會網絡與職業流動》,《中國社會科學》,2001年第2期。
④張爽、陸銘:《社會資本的作用隨市場化進程減弱還是加強?——來自中國農村貧困的實證研究》,《經濟學季刊》,2007年第3期。
⑤帕薩·達斯古普特、伊斯梅爾·撒拉格爾丁編,《社會資本——一個多角度的觀點》,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
⑥費孝通著:《鄉土中國》,江蘇文藝出版社,2007年版。
⑦高虹、陸銘:《社會信任對勞動力流動的影響——中國農村整合型社會資本的作用及其地區差異》,《中國農村經濟》,2010年第3期。
F291.1
A
1671-2994(2012)05-0106-03
2012-06-18
陳 瑛(1972- ),女,云南省陸良人,云南大學發展研究院助理研究員、博士。研究方向:人口與勞動經濟學。
劉寒雁(1970- ),女,云南昆明人,云南省教育廳教科院副研究員、博士。研究方向:教育經濟與管理。
*本文受到教育部人人文社會科學基金《我國城鄉勞動力市場融合中的非農就業機制研究》(編號:09XJC84002)與國家社科學基金項目《社會資本重構與少數民族城鎮就業研究》(編號:12XMZ090)的資助。
責任編輯:劉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