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遠東
——普京的雄心壯志

■ 盛世良／文

開發遠東
——普京的雄心壯志

■ 盛世良／文

2012年5月21日，普京頒布總統令，成立遠東發展部，下決心開發遠東。開發遠東可能與歐亞聯盟一起，成為普京新任期的最主要任務，這一舉措將為中俄兩國增添有戰略性長遠意義的合作領域，并有可能成為中國對外經濟合作的新天地和中國新的經濟增長點。

開發遠東 提上日程

長期以來，俄羅斯在東部開發上，宣言多于行動。俄國啟蒙學者羅蒙諾索夫（1711—1765）曾說過，俄羅斯的強盛有賴于西伯利亞。俄國政治家斯托雷平（1862—1911）時期，俄羅斯又提出“向太平洋前進！”蘇聯領導人曾多次嘗試開發西伯利亞和遠東。進入21世紀，俄羅斯再次提出開發東部，但是，這項工作并沒有像2014年冬奧會、“北溪”和“南溪”天然氣管道、發展北高加索那樣，成為全國性“大項目”，缺乏具體措施，成效不顯。

最近一年來俄羅斯的舉動表明，開發東部已被提上日程，眉目逐漸清晰：

一是普京強調中國對俄羅斯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經濟意義，主張利用中國潛力對該地區進行經濟開發。

二是時任緊急情況部部長的紹伊古2012年1月份提議建立發展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國家公司，得到普京支持。普京主張建立國家公司或百分之百國有股份企業，負責港口、道路、通信、機場和地方航線的建設，以及自然資源的開發。

三是經濟發展部2012年3月底制訂了《西伯利亞和遠東發展法》草案，建議成立向司法部報告工作的非商業性自主機構，負責基本建設；吸引私人資本、動用國家資金建基礎設施，考慮把國家福利基金今后十年的收益轉移給這一非商業性的自主機構；公司成立后十年內免交利潤稅、礦藏開采稅和水資源稅；為西伯利亞和遠東居民提供優惠：降低其抵押貸款利率、資助高等學校學費、增加母親基金數額50%；到東部地區工作的外國人三年后（現在是五年后）即可獲得俄羅斯國籍。

四是5月21日普京頒布總統令，成立遠東發展部。這是俄羅斯唯一不設在首都的聯邦一級的部級機構。該部設5名副部長，有253名工作人員，其中200名常駐哈巴羅夫斯克，還有50名由一名副部長率領，駐在莫斯科的代表處。該部的主要任務是協調和監督此前零散的聯邦、部門和地區三級跟遠東有關的所有發展綱要的實施，管理遠東的國家企業、國有股和土地。

遠東發展部部長兼任總統駐遠東聯邦區全權代表。5月21日被任命為遠東發展部部長的伊沙耶夫認為，建立該部有助于在國家領導一級盡快解決遠東地區的許多重要問題。此人曾于1991—2009年任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主席， 2009年起任總統駐遠東聯邦區全權代表。作為總統駐遠東聯邦區全權代表，伊沙耶夫繼續負責協調執法機關、人事問題，監督重大綱要的實施和“東方”航天發射場等大項目的施工。

五是遠東地區已有具體行動。在綏芬河對面，俄方最近決定撥14.5億盧布（3億人民幣）改建口岸，把一進一出兩條通道，改成雙向24條通道。

遲未開發 原因何在？

開發遠東可能成為普京總統第三甚或第四任期意欲建立不世奇功的重要一環。普京在第一任期使俄羅斯站起來，第二任期使俄羅斯富起來，第三、四任期要通過歐亞聯盟和開發遠東，讓俄羅斯強大起來。但遠東為何直到現在才開發？

首先，沒有明晰的國家定位。長期以來，尤其是冷戰結束后，俄羅斯的歐洲大西洋派和斯拉夫派在國家定位問題上爭論不休：是“退回歐洲”，與歐盟共同組成“歐洲的聯盟”，還是“前進亞洲”，面向欣欣向榮的東方？普京2011年10月4日發表《歐亞地區新一體化計劃——未來誕生于今日》一文，倡議由前蘇聯共和國組成“歐亞聯盟”，西接歐盟，東連亞太，自成世界一極，跟美國、歐盟和亞洲三大中心平起平坐，為俄羅斯的國家定位及未來走向確立了基調。

其次，在如何守住遠東的問題上，俄政治家們莫衷一是。他們既擔心遠東不開發會“無主化”，更擔心中日美韓參與開發會使遠東“碎片化”，喪失主權和領土完整。現在，俄政治家們的共識是：再不開發，俄羅斯會徹底丟失遠東。美國學者前不久發表“高論”：遠東和西伯利亞長期無人開發，理應成為“全人類共同財富”。這也迫使俄羅斯加快了開發遠東的步伐。

第三，亞太地區的政治和經濟重要性上升。美國戰略重心東移，增加了俄羅斯領導開發遠東的緊迫感。通過遠東開發，俄羅斯的國際處境將由“冷戰”時期的“東西夾擊”變為“左右逢源”。

第四，與中國解決了邊界問題，使俄羅斯少了后顧之憂。中俄邊界問題的解決不僅維護了中國東北地區，乃至整個東北亞地區的安全與穩定，也消除了俄羅斯國內對中國的疑慮和擔憂，為開發遠東和振興東北、鞏固中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鋪平了道路。

啟動開發 困難重重

開發東部喊了百余年，遠東依然是“苦寒之地”，自有其多方面的原因。

第一，遠東面積大，人口稀，經濟弱。遠東是俄羅斯離歐洲最遠的一個地區，由10個聯邦主體組成，面積616.93萬平方公里，占俄面積36.3%，產值占俄5.4%，人口占俄的5%。1991—2010年間遠東人口流失達180萬，占原有人口的22%。普京2006年提出吸引1800萬人到遠東的宏偉計劃，實際上到2012年初，總共才有3000人。南部的阿穆爾州、薩哈林州和勘察加州比較適合居住和開發，北部的馬加丹州和薩哈共和國氣候嚴酷，主要從事采礦。

第二，遠東同俄羅斯歐洲地區距離遙遠，聯系松散。遠東地區同中國的經濟聯系要比同俄羅斯歐洲地區的聯系密切。從符拉迪沃斯托克坐火車到莫斯科要一星期，到中國綏芬河只要兩三個小時。遠東地區的工業消費品和農產品靠從中國進口，不少人到哈爾濱置業，在中國東北謀取高薪職位，有些老人退休后甚至選擇定居綏芬河。

鑒于遠東地區尚未開發的現狀，部分遠東人認為莫斯科沒有能力經營好這塊“自古以來屬于俄羅斯的土地”。

第三，開發由誰具體操辦，責任不明。原先說的“國家公司”同新成立的遠東發展部是什么關系？據伊沙耶夫說，建立發展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國家公司的問題，尚處于商討階段，并未簽發任何相關文件。

財政部激烈批評經濟發展部提出的建立國家公司的計劃。前財政部長庫德林認為此舉只會惡化全國投資氣候，延緩遠東開發。其他政治學家則認為，建立遠東發展部，意味著用行政命令方法開發遠東的主張占了上風，壓倒了市場經濟派。

第四，投資龐大，資金落實有難度。據初步估算，開發遠東僅基礎設施項目的直接預算投資就超過40萬億盧布（32盧布合1美元）。再加上，美歐對俄羅斯的投資環境不太樂觀，認為缺乏明確的“游戲規則”，因此吸引來自歐盟和美國資金有些困難。此前由于俄羅斯自然資源部和稅務機關的多次檢查和施加壓力，英國的不列顛石油公司退出了開發西伯利亞科維克塔油氣田的項目，美國的埃克森—美孚公司和法國Total公司縮減了在遠東“薩哈林能源”和哈里亞金項目的股份。

歐美暫時不愿投資遠東的另一原因是，歐洲和俄羅斯能源市場嚴重震蕩，經濟危機有卷土重來的危險。多數經濟學家認為，未來幾年對長期項目的投資應該慎之又慎。

第五，俄羅斯沒有徹底拋棄陳舊思維。在中俄邊境俄羅斯一側，“冷戰”時期設定的500公里隔離帶依然存在，隔離帶依然不得建民用設施。此前，中國表示愿意單方出資在中俄界河上建橋，但被俄羅斯軍方以國防安全為由“一票否決”。2011年，俄羅斯遠東四個海港（符拉迪沃斯托克、東方港、瓦尼諾和普里格羅德諾耶）吞吐量總和僅4510萬噸，而中國青島和大連港分別達3.7億噸和 3.37億噸。中國和韓國都愿意為俄羅斯遠東海港改擴建投資，但俄羅斯卻以“地緣政治考慮”為由拒絕。

參與開發 中國作用

俄羅斯一方面希望亞太國家，尤其是中國成為俄羅斯開發遠東的戰略伙伴，為遠東繁榮慷慨解囊，另一方面也希望美日韓、東盟國家和西歐積極參與東部開發，防止因過度倚重中國喪失俄羅斯的經濟獨立性。因此，中國參與俄羅斯遠東開發的空間有限，但中國仍可利用中俄經濟結構互補性強的特點，在以下領域與俄展開合作：

一是投資能源項目。中國即將投資40億美元，在東西伯利亞開建兩座水電站，生產的電力大部分將出口中國。俄羅斯“東部能源公司”希望增加對華電力出口，寄望中國投資在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阿穆爾州和濱海邊疆區的幾個發電站，使對華電力出口增加到每年180億度。

二是投資種植業和養殖業。作為地球上難得的一片凈土，開發滯后的遠東和西伯利亞非常適于發展面向中國和其他亞太國家的生態農業生產，特別是糧食、飼料和肉類生產，發展淡水和海水養殖業。

俄羅斯還希望與中國共同投資“綠色生物技術”，農作物和家禽家畜的育種，以及種子（禽畜）繁育，特別是利用寒溫帶的良好氣候條件，從事非轉基因農作物育種。

三是投資和承包基礎設施建設。

俄羅斯急需在遠東建立物流中心，建造從遠東到中國的聯邦級高等級公路，擴建符拉迪沃斯托克、哈巴羅夫斯克和納霍特卡等海港，并在阿穆爾河上建造布拉戈維申斯克、比羅比詹和哈巴羅夫斯克到中國城市的三座大橋。

四是投資其他重點項目。俄羅斯正研究與中國建立超過40億美元的聯合投資基金，這項工作由第一副總理舒瓦洛夫主管。基金用于投資遠東地區的工業項目，優先方向是能源的創新項目、航空航天（阿穆爾州的東方航天發射場）、制藥、藥理學、通信和信息技術。

俄羅斯許多專家認為，中國應該在遠東開辦汽車制造廠。近年來中國汽車工業產品質量明顯提高，以較高的性價比贏得俄羅斯顧客的青睞，在俄羅斯西部地區越來越受歡迎。一旦遠東對日本二手車征收禁止性關稅，中國汽車在遠東市場就具有很強的競爭力，另外中國還要注意彌補售后服務這塊“短板”。濱海邊疆區阿爾焦姆城擁有必要的基礎設施和熟練勞動力，最適合中國建汽車廠。俄羅斯人對中國的施工速度堅信不疑。這些項目一旦獲得遠東發展部的支持，效果將立竿見影。

（作者系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

（責任編輯：劉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