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講述了兩個互不相交但都是有關尋找的故事:一個是山西汾陽煤礦工人韓三明來四川奉節尋找他離去十六年的妻子和女兒的故事,一個是山西汾陽護士沈紅來四川奉節尋找她兩年來杳無音信的丈夫郭斌的故事。在這兩個故事中,涉及到兩個主要女性人物——麻么妹和沈紅,他們的形象令人深思,據筆者收集的資料來看,目前學界主要關注的是她們的悲劇命運這一表現,筆者認為她們是男性導演視野下的理想女人形象,而不是現實生活中真正意義上的女性自身的書寫。在當今社會,我們主張社會和諧發展,倡導男女平等,男性就應尊重并聆聽女性自身真實的聲音,而非歪曲她們內心真實的聲音,只有這樣才能更好更快地促進整個社會的和諧發展。
女性主義認為婦女在經濟、政治、法律、文化、教育、家庭及性生活選擇等方面都具有與男性平等的權利。在觀看《三峽好人》后,卻發現影片中麻么妹和沈紅都是男權中心主義籠罩下的女性群體。導演賈樟柯用以觀察女性的眼光,顯然是男性社會的,他對麻么妹和沈紅形象的塑造都充分顯示出他的男權立場。不論是他對麻么妹悲慘命運的同情,還是對沈紅主動提出離婚行為的贊美,都可以看出賈樟柯的男性敘事視角和男權敘事痕跡。文章將從服從女性和自尊女性兩個方面展開論證。
影片中一方面,麻么妹是被韓三明十六年來日夜思念、渴望團聚的妻子,為了能與她再次相聚,韓三明在發生礦難的時候,他堅強地活下來了,在那時,麻么妹成為了他人生的精神支柱,十六年來韓三明全然不顧挖煤工作的艱辛與危險,為的是能攢足了盤纏前來尋找她,至此,撇開麻么妹與他是強扭的瓜這個事實不看,作為觀眾我們可能會認為,麻么妹是幸福的,因為韓三明對她的愛,是真實的愛,是靠得住的愛,韓三明是她生命中能廝守一輩子的那個人。這是發生在麻么妹身上我們能為她慶幸的一點了。但影片所反映的她的生活現狀,更多的是引起我們對她的同情和憐憫,作為女性,我們內心為之哭泣。因為作為活生生的一個人,麻么妹卻被當作商品一樣被賣給了韓三明做老婆,無奈之下懷上小孩,有幸的是不久后,被公安解救回去,此后,麻么妹命運并沒有得到好轉,因為盡管她逃脫了買賣婚姻,但沒有逃脫父權社會對女性要求“三從四德”這一韁繩,麻么妹被自己的親哥當作商品一樣以三萬塊錢抵押給了老頭船老大,十六年來她毫無怨言地跟著船老大一年四季跑船。在整個影片中,麻么妹都是老實、少語、服從的女性形象。這就是男性導演賈樟柯視野下的女性,在他的眼中女性應具有“三從四德”的品格,完全服從哥哥的意愿嫁給船老大,對自己與船老大毫無感情的婚姻沒有任何的怨言,這種敘事視角就是典型的男性敘事視角,認為女性服從男性是她們與生俱來的天職。然而,作為人類社會兩大性別之一——女性,也有自己的自由和思想意識。就麻么妹而言,作為一個正常的有意識的女性,她也有著對自身幸福的追求,而非甘愿任人擺布,對于哥哥把她抵押給船老大的行為,她內心肯定極度不滿,且會做出強烈的反抗行為,這才是女性發自肺腑的真實聲音。
與麻么妹相比,沈紅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算得上是一名中層階級婦女,在婚姻上,她與丈夫是自由戀愛結婚。在導演的安排之下,她是一名在家獨守空房等待在外掙錢丈夫歸來的好女人,兩年來,盡管丈夫從來沒有給她打電話,也從不關心她,盡管得知丈夫現在的電話已是8位數字了,自己手里的丈夫電話還是7位數字她都毫無怨言,幾經曲折見到丈夫之后,丈夫面對她的突然到來,責備地說:“你怎么來了?”及和她逢場作戲式的跳舞,她都沒有表現常人應有的極度的憤怒和不滿的情緒,相反,她卻心平氣和地對郭斌說:“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我們知道這是沈紅與丈夫離婚的借口而已。可見,沈紅對丈夫的百般謙讓,面對丈夫的出軌,她都可以默默地忍受。導演對沈紅這種無限等待、無性無愛婚姻所承受的精神痛苦,沒有絲毫的同情和理解,反而讓沈紅以自己有心上人首先提出離婚,這無非是使得離婚的男性更容易解脫和推脫責任,這正是影片男權主義思想的體現,男性在外花天酒地,拋棄糟糠之妻,不想擔負任何的責任——對家庭的責任、對婚姻的責任、對配偶的責任。對此,評論界一些人士認為沈紅主動提出分手是因為她想以此來贏得自己的尊嚴。在筆者看來,沈紅主動提出分手遠非維護自己的尊嚴這么簡單,而是意識到自己在這場婚姻中所受到的傷害,并積極追求幸福婚姻生活的表現。因為在她和郭斌的婚姻中,郭斌兩年來從不給她打電話,也從不關心她,用她自己的話說,以前打電話給她只要知道她還活著就行了,作為女性的直覺她都可以推測到,他在外面肯定是有相好的了。如果她不和他離婚,那么在接下的人生中,她只能擁有名存實亡的婚姻,在這種婚姻中,她得不到任何的關心、呵護、安慰和生理需求,也就是說,在這種婚姻中,最終飽受煎熬的都是沈紅自己。至此,她已清楚地知道郭斌的品行,當他事業有成,腰包鼓鼓的時候,他喜新厭舊了,拋棄當年自由戀愛的妻子,在外有了情人,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直到妻子來到他跟前,他還想掩蓋事實,不愿離婚,他想再這樣拖延下去,其實質無非是不想承擔責任,因為如果是因他有情人而先提出離婚的話,依照國家婚姻法的相關規定,離婚他需承擔更多的責任。如果沈紅不首先提出來離婚,十有八九郭斌是不會提出此事,因為在眾人眼中他除了擁有完滿的婚姻,還金屋藏嬌,成為了改革開放浪潮中有“能力的男性”。沈紅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她不想把自己后半輩子的人生浪費在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負心漢身上,因而,她最終選擇離婚結束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筆者認為沈紅的這種決定不僅僅是為贏得自己的自尊,更是為挽回自身作為一個正常女性應該擁有的正常生活!這才是來自沈紅作為一個女性內心最真實的聲音。
由此可見,賈樟柯在影片中無論是對麻么妹與船老大的婚姻,還是對沈紅與郭斌婚姻的處理,都沒有正視到她們作為女性的真實感受,麻么妹也好沈紅也好,他們或是被當作“物”被買賣,或是漫長的寂寞與無望的等待,在男人面前都始終表現得鎮定自若、安分守己,卻看不出他們作為人應有的任何痛苦,這正是男權主義思想的體現:女性是聽話的,溫馴的羔羊,可以仍由男性任意擺布。
當今,隨著改革開放政策的實行,婦女社會地位的逐步提高,黨的領導階層已提出了社會和諧發展的方針政策,那么,我們就應正視當前社會女性所面臨的問題,聆聽廣大女性內心真實的聲音,而非歪曲他們內心真實的聲音,并及時采取合理的方法、措施處理好女性所面臨的問題,進而促進整個社會的和諧發展。
[1]李陀,《〈三峽好人〉:故里、變遷與賈樟柯的現實主義》,讀書,2007年第2期。
[2]張曉霞,《從同情到詛咒:郁達夫小說中的女性書寫》,名作欣賞,2011年第20期。
[3]劉惠英,《走出男權傳統的藩籬——文化中男權意識的批判》,三聯書店出版社,1995年。
[4]林樹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在中國》,貴州人民出版社,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