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以來,差不多前后已有8年時間,喚作“延退”的“未遂政策釘子戶”每年都要登臺表演一番。近日推遲退休年齡的討論又熱鬧起來。
然而,“延退”遭到了普遍反對。有相關調查顯示持反對意見者達88.6%。近年來,中國每年新增就業崗位都徘徊在1000萬到1200萬之間,而其中有30%或更多一點是“自然更替”。所謂“自然更替”大多數是退休人員。如果延長退休年齡,這300—400萬的崗位將大大減少。所以,“反對,不利于年輕人就業”的理由,應該是很充分的。
一般來說,支持“延退”的,大多是白領;而反對“延退”的,大多是藍領。因為年齡的增長,對白領而言是積累優勢的,對藍領而言則是劣勢。雖說現在科學技術的發展,對于勞動的體力要求看起來有所降低,但實際上勞動強度和工作的緊張程度卻成倍增加。所以,藍領工人到了男50歲,女40歲以上,大多數都會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覺。因為工作效率下降,藍領工人到“4050”以后,被企業以各種理由辭退的可能性大增。一旦被辭退,不但沒有了穩定的收入,還要繼續交保險費。如若再延長5年,這樣的苦日子有多難捱?
現在中國的勞動年齡人口正處于高峰期,大約有9億,其中大約還有1億人沒就業。從長遠趨勢看,即使到老齡化最高峰時,中國仍然有7億多接近8億的勞動力。這就是人口大國的比較優勢,以勞動力的絕對數和可能的經濟規模相比較,中國并不缺人。反之,到那時失業問題仍然是中國的第一大社會問題。
主張“延退”的另一個理由是,全世界都在搞“延退”,這是一種國際趨勢。但是,要實事求是地分析問題。在上個世紀90年代,發達國家的“延退”政策是針對老齡化造成的“勞動力缺乏癥”的。譬如瑞典,退休早,每月領取的養老金金額就少;越是晚退,每月領取的養老金金額就高——最后總額基本持平。顯而易見,這樣的“延退”政策并不是為了節省養老金。
近年來,因為主權債務危機,歐洲國家的“緊縮政策”中確實也包括了“延退”。但這是政府在已經資不抵債的情況下作出的無奈選擇。但從政策效果看,包括“延退”在內的緊縮政策并不成功,現實是越來越多的歐洲國家的經濟仍在走向崩潰。所以,最近的法國大選,奧朗德當選上臺后,就已經反其道而行之,將退休年齡退回到60歲。
養老,實際上并不是“收多少,發多少”的問題,而是取決于兩個條件:一是在進入老年階段時,中國社會能夠創造多少財富;二是這些財富怎樣分配,老年人可以從中獲得多大的份額。不能把目光局限在“保險”的框框里。其實,現行制度早已不是完全靠收取保險費和支付養老金來運作的了。譬如,各級財政每年對城鎮職工養老保險的投入2011年已經高達2272億元,占當年基金總收入的13.4%,占當年基金總支出的17.8%。
從理論上說,社會保險制度的資金是三方分擔的,除了勞動者和用人單位之外,還有國家扮演的這個“最后出臺的角色”。隨著老齡化程度的發展,國家財政的投入完全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這本是社會保險制度的題中應有之義,也是政府不可推卸的責任,大驚小怪實在是沒有必要。
《人民論壇》雜志最近討論“無察覺危機”。其實說白了,世上并沒有什么危機是事先完全沒有征兆的。關鍵的是,決策者是否把它當作一種預兆。可以說,反復嘮叨“延退”這個“政策釘子戶”,很有可能是一個惡兆,嘮叨一次政府就失一次分,會加深公眾對政府不誠信的印象。
最近讀《孟子》,對其中的一段話印象很深:“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孟子的說法應該是,得天下在于得其民,得其民在于得其心,而得其心就要想“民”所想,他們想要的就痛痛快快地給他們,而他們所不想要的就不要硬塞給他們——就這么簡單!錄此備考。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政策研究中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