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題的提出
在以證據為裁判基礎的刑事訴訟中,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的任務具有“同質性”,都必須圍繞證據開展訴訟活動,履行打擊犯罪、保障人權的職責。盡管如此,公安機關在偵查中卻經常由于取證有“瑕疵”而造成檢察機關對有些案件無法提起公訴。為此,我們以2006年—2010年期間,提請北京市A區檢察院檢委會上會討論的265起案件中以存疑不起訴和法定不起訴的案件作為樣本,來實證分析取證“瑕疵”情況。我們選擇存疑不起訴和法定不起訴案件作為研究對象的主要原因是:這些案件既能較全面的反映出偵查人員取證“瑕疵”的實況,[1]也能反映出檢察機關監督偵查取證的空間與縫隙。在這5年中,共有89起案件以法定不訴或存疑不訴提請檢委會討論,其中,34件是法定不訴,55件是存疑不訴。
這89起案件共涉及32個罪名,其中以常見的故意傷害、盜竊、搶劫、強奸、詐騙、非法經營等罪名的案件51件,占據提請案件的57.3%。絕大部分是由于案件事實難以查明,而非法律適用問題提請檢委會討論的。經過檢察委員會討論研究,其中,共有19起案件達到“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依法提起公訴,其中,包括5起承辦人員認為屬于法定不訴的案件。另外的70起案件作了存疑或法定不訴處理。通過對這些存疑案件和法定不訴案件進行分析,我們發現,有70%左右的案件都實際存在或隱含取證“瑕疵”的情況。
二、樣態分析:偵查取證中“瑕疵”情形
在以上89起經過檢委會討論的案件中,出現取證“瑕疵”的形態各異,既有證據收集方法上的瑕疵,也有證據內容的瑕疵;不僅包括實體上的“瑕疵”,也有程序上的“瑕疵”,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六種情形:(一)取證中忽視不同種類證據內容的相互印證。在正常情況下,案件事實并非僅靠一種證據就能證明,而是需要多種證據相互印證才能使案件事實達到“結論唯一”。然而,偵查人員在取證中經常會無序雜亂,證據內容相互不能補強甚至沖突,造成對案件的發生過程無法證明。(二)取證程序不合法而導致證據無效。取證必須依照法定程序進行。在實踐中,公安機關的偵查人員在收集固定證據時輕視程序的合法性,尤其是關鍵證據因程序違法不能成為定案依據,影響案件的審理。(三)取證時效不強而造成有些關鍵證據的遺失。公安機關接到報案之后應當及時趕赴現場,并全面客觀地搜集證據。[2]根據統計,在不少案件中,偵查人員由于延遲取證造成關鍵證據毀損滅失后之后又無法補救,只能做存疑不訴處理。(四)取證不全面而造成關鍵事實難以認定。在正常情況下,偵查人員對每個案件都應當盡可能的按照刑訴法列舉的八類證據收集取證,對遺漏的證據予以補強,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取證不全面主要表現為過于重視口供,對潛藏的物證、書證等其它證據發掘的力度不夠。[3]由于口供具有主觀性、不穩定性等弱點,一旦犯罪嫌疑人翻供,若無其他證據佐證,很容易使案件陷入僵局。除此以外,由于有些訊問或記錄粗糙膚淺,有時甚至曲解誤記了犯罪嫌疑人的供述,犯罪嫌疑人在當時閱讀訊問筆錄的時候沒有提出疑問,但是在事后的訴訟中提出來,這就使得供述的前后不一致。(五)對特殊物品的取證缺乏規范指導。基層公安機關辦理的案件類型多屬于高發、常見的普通刑事案件,由此,公安機關辦理案件中很容易形成思維慣性,容易忽視個案特點,造成有些特殊證據滅失。(六)取證過分依賴鑒定意見。雖然立法上已經規定鑒定意見要經過審查質證才能作為定案依據的要求,但是,公安機關辦案情況無不體現了對鑒定意見的過分依賴,傷害夠不夠輕傷、涉案財產是否達到定罪數額等都完全以鑒定意見為準,即無鑒定意見就無法立案或定罪,這已經成為日常辦案中的一大怪圈,已經影響到司法機關對案件事實的客觀判斷。
為此,我們分別以B代表取證忽視不同種類證據內容的相互印證;C代表取證程序不合法導致證據無效;D代表取證時效不強造成有些關鍵證據遺失;E代表取證不全面造成有些事實難以認定;F代表特殊物品取證缺乏規范指導;G代表取證過分依賴鑒定意見。對這89起案件中造成存疑或法定不訴的具體問題進行分析。[4]
通過分析,我們發現在B類和E類占據了存疑和法定不訴案件的70%。在B種情況中,證據內容不能相互印證,絕大部分在于很多言詞證據不統一,如犯罪嫌疑人供述、被害人陳述以及證人證言等相互沖突,也有些是言詞證據所證明的內容與物證的沖突。在E種情況中,經常出現偵查人員沒有提取應該取的證據,遺漏對證人的詢問,涉案物品的扣押等情況。除此以外,在電信詐騙等新型犯罪中,電子證據很容易被犯罪嫌疑人快速處理掉,公安機關很多時候仍以筆錄的單一方式進行固定,甚少運用同步錄音、錄像、拍照等手段進行輔助性固定,增加了認定案件事實的難度。
三、問題剖析:檢察機關監督偵查取證的難題
(一)監督取證的意識不足
作為刑事訴訟的核心內容,證據必須具有客觀性、合法性和關聯性。[5]從目前檢察機關審理案件情況看,檢察人員主要根據案卷證據判斷案件是否達到逮捕標準、起訴標準或抗訴標準,這種思維模式仍是保證案件進入訴訟通道。雖然這種審查制度自身隱含有監督的“因子”,但是承辦人員主觀上卻缺乏監督意識。這種辦案模式主要通過對公安機關已經獲取的證據來判斷案件的定性與情節,由于不介入偵查過程,檢察機關更是缺乏對取證過程監督的意識。實踐證明,雖然不少存疑不起訴和法定不起訴的案件與偵查人員證據意識不強密切相關,但是也與檢察人員取證監督意識淡漠密切相關。有的偵查人員還錯誤地認為檢察機關取證監督是“找茬兒”、“挑刺”,不僅不配合甚至予以抵制,導致有的檢察人員對偵查機關取證監督存在畏難情緒,甚至不愿實施法律監督。
(二)偵查權缺乏有效制約
警察職能對于任何一個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