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洪：電影這門生意

　　2008年，《畫皮》以近2.5億元的票房成為當年電影市場上最大的“票房黑馬”，其幕后推手、制片人龐洪也由此聲名鵲起。4年后，他集結《畫皮》核心團隊，攜《畫皮Ⅱ》再度歸來。影片首周4天票房近3億元。
　　7月2日晚，在電影《畫皮Ⅱ》的答謝晚宴上，該片制片人龐洪介紹了影片上映四天打破的多項市場紀錄：6月28日零點點映票房破600萬元，首映日票房破7000萬元，單日票房破9000萬元，上映3天票房過2億元，首周4天票房近3億元??
　　作為該片主要出品方麒麟網（北京）影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麒麟影業）CEO，龐洪在如此驕人的成績面前顯得異常“淡定”。5月底初次見面，他正忙著奔赴戛納為《畫皮Ⅱ》的宣傳造勢，并為后續的宣傳營銷排兵布陣；如今，他則忙著接待各路媒體采訪。不同于2008年《畫皮》上映時的情況，今年上半年國產電影的頹勢讓《畫皮Ⅱ》肩負著太多期望，每一步都不容有失。“對投資人負責，對觀眾負責，這是我給自己定下的兩條最重要的準則。”龐洪認為，這兩條是做一名成功電影制片人的前提。
　　“觸電”大銀幕
　　在龐洪眼里，做電影其實是做生意，怎樣利用多種渠道收回成本至關重要。
　　辦公室的茶幾上擺著一尊斑駁陸離的青銅香爐，龐洪指著飄著縷縷輕煙的殘香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事要用‘心’，但也要靠‘運’。”提起自己與電影結緣，以及兩部《畫皮》的成功運作，龐洪認為都有一點“運”的成分。
　　祖籍江蘇江都，生在蘭州，長在上海，上學和工作在寧夏。龐洪的骨子里既有著南方人的精明活泛，又透著北方人的粗獷豪邁。高中畢業留學日本，回國后由于工作需要，足跡遍布大江南北，現在又定居北京，龐洪笑稱自己“是個真正的中國人”。
　　上世紀80年代末，龐洪自日本留學回國后就讀于寧夏大學經濟系，但后來意外地進入影視行業，并由于工作原因偶然結識了時任寧夏政府駐廣州辦事處主任的楊洪濤。1999年，楊洪濤調回寧夏電影制片廠任廠長。次年，龐洪追隨楊洪濤進入該廠擔任制片人。從此與電影“結緣”。
　　2002年，龐洪作為楊洪濤的“得力干將”被派駐北京。“北京是全國電影的核心，也是當時電影改革的前沿陣地，要與業界接軌必須在北京搭建交流平臺。”
　　初到北京，龐洪只能暫時寄住在親戚家。很長一段時間內，親戚家那間不足15平方米的小屋就是寧夏廠的“駐北京辦事處”。
　　在北京，龐洪與有多年營銷策劃經驗的楊真鑒（后來成為兩部《畫皮》的營銷策劃總監和藝術總監）有了更多的交流機會，并與之合作了第一部電視劇《撐起生命的藍天》。此片以中國首屆“十大杰出母親”沈利萍和其子王嘉鵬的真實故事改編，是一部中國和挪威的“國際制作”。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廠里沒有錢，首次擔當制片人的龐洪只得將家產抵押給銀行，又從親戚朋友那里東挪西借，《撐起生命的藍天》才勉強降生。不想卻一舉贏得了寧夏回族自治區“五個一”工程獎，并被國家廣電總局列為“十六大”重點獻禮劇目，在中央臺八頻道播出。
　　第一次試水成功后，龐洪開始涉足大銀幕，先后推出《姐姐詞典》《塔克拉瑪干》和《馮志遠》等電影，以及《七尺男兒》《大聲呼喊你回來》《美夢人生》等電視劇，他在這些項目中的身份均是制片人。憑著商人的精明和廣泛的人脈，這些看似沒有商業前景的影片竟然全部略有盈余，沒一部賠錢。“政府補一點，電影頻道給一點，再靠關系拉一點贊助。”龐洪向記者透露“不賠本的秘訣”，“沒錢拍膠片，就用數字機拍完再轉成膠片，還可以得到200萬元的補助費”。在龐洪眼中，做電影其實是做生意，怎樣利用多種渠道收回成本至關重要。
　　你有航空母艦 我有魚雷快艇
　　5月1日決定做商業片，6月15日決定做《畫皮》，6月17日龐洪與楊洪濤等人便赴上海電影節啟動宣傳、“拉投資”。
　　在北京摸爬滾打多年后，龐洪越來越認識到“市場”及“商業片”的重要。“那幾年，國有廠基本都做‘主旋律’——從政府那里要點錢才敢拍電影。但隨著市場環境的好轉，民營電影企業越來越強，國外的電影，甚至人和資本開始瞄準我國市場。中影、上影等大的國有廠相繼成立電影集團，發力上游制作。我們該何去何從？”
　　2007年5月1日，對于龐洪，乃至整個寧夏廠來說都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日子。那一天，楊洪濤、龐洪、楊真鑒“三兄弟”聚在北京談了整整一天，最后做出一個重要決定——拍商業電影，打寧夏品牌。“我們的實力雖比不上當時的大企業，但你有航空母艦，我有魚雷快艇。小廠也能成黑馬。”
　　第一個到龐洪手中的劇本并非《畫皮》，而是一部功夫類型片，叫做《虎山行》。為此，龐洪“花大價錢買斷”甄子丹三個月的片約。此后不久，《畫皮》輾轉到了龐洪手中。“我一看，當時就決定以此為突破口——《畫皮》有觀眾基礎，后期營銷推廣方面肯定占優勢。”
　　5月1日決定做商業片，6月15日決定做《畫皮》，6月17日龐洪與楊洪濤等人便赴上海電影節啟動宣傳拉投資。“當時《畫皮》連成熟的劇本都沒有，演員只有甄子丹。但要舉辦媒體發布會，怎么辦？”
　　龐洪等人急中生智，請來兩個身材姣好的女模特，穿上旗袍，戴上面具。自己和幾個主要投資人與甄子丹一起帶上面具。發布會現場，眾人和甄子丹的面具依次揭下，只有兩個女模特始終不以真面目示人。“神秘女演員，《畫皮》女主角！這就是發布會最大的亮點。”龐洪至今對那次發布會的效果仍贊不絕口。
　　這場別開生面的發布會一結束，便有多家投資商確定投資意向。經過后來的輾轉談判與考量，龐洪最終敲定了七家合作方。“算上寧夏廠，共兩家國營、兩家民營、兩家院線、兩家海外企業。”這些投資方優勢互補，各有側重。初次掌舵大型商業電影項目，龐洪便表現出不俗的資源整合能力。
　　“但商業就是商業，后來的合作過程漫長又辛苦。”這種“辛苦”，既有各合作方的利益爭取，也有演職人員方面的溝通，甚至有投資方因懷疑寧夏廠和龐洪的操盤能力而中途退出。
　　但生性樂觀的龐洪，用之前所積累的智慧和人脈，解決了一個又一個難題。2007年11月17日，《畫皮》正式開機，2008年2月2日殺青。“《畫皮》的籌備過程很漫長，但后來的拍攝過程出人意料地順風順水。我們在橫店的最后一場戲需要雪景，本想撒鹽造雪，沒想到第二天竟飄起了鵝毛大雪。”龐洪回憶當初種種，仍倍覺欣慰。
　　2008年9月26日，《畫皮》上映首日當天，1570萬元的票房并沒有讓身為制片人的龐洪感到輕松：“我那天正在廣州大張旗鼓地‘打’盜版——頭天晚上點映，第二天早上7點盜版母盤就在我們桌子上了，太嚇人了！寧夏省公安廳派出4名干警在廣州‘打擊盜版’，以敲山震虎。龐洪甚至按照“江湖規矩”，請各位盜版大佬“手下留情”。
　　好消息開始相繼傳來：“第一天1570萬元，第二天1600萬元，第三天1800萬元，第四天2000萬元，6天破億，13天破兩億元。”這些數字讓龐洪激動不已，“當破億的消息傳到我耳中，我對自己說：‘成了’。”
　　《畫皮Ⅱ》
　　國產電影工廠化生產的“新標準”——“嚴格按照制片團隊中心制的辦法，從項目創意、制片流程、后期制作和營銷推廣等，一直到影片上映，每一步都要精心策劃，制定標準和流程，嚴格執行落實。”
　　做《畫皮》續集的念頭由來已久，龐洪卻不敢輕易出手。因為太多人質疑《畫皮》的續集不可能超越前作，沒有十足把握龐洪怕砸了苦心經營的招牌。
　　2009年8月29日，龐洪的父親因病去世，第二天正趕上華表獎為《畫皮》頒發優秀合拍片獎項。沉甸甸的獎杯捧在手里，龐洪心里卻很不是滋味。“68歲，胰腺癌，治療了8個月。”得知父親病重后，龐洪在北京為他買了一套別墅，希望“老人家可以分享我的成功”，但一直住院治療的父親卻沒來得及住上一天。
　　父親的去世對龐洪打擊很大，他將自己關在為父親買的別墅里整整反思了4個月。在這段時間里，龐洪遇到了影響其人生軌跡的另一位重要人物——麒麟網文化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麒麟網）董事長郭力。“其實我和郭力早就認識，當時他在做游戲，我在忙《畫皮》，曾戲言要一起組建公司。后來麒麟網在游戲界殺出重圍，《畫皮》也成為電影界的一匹黑馬。”湊巧郭力正住在龐洪隔壁，時時過去探望他，“幾經交流，戲言成真”。
　　2009年12月，龐洪離開寧夏廠，著手組建麒麟影業并擔任CEO。他對曾經耗盡無數心血的《畫皮》一直念念不忘，于是老搭檔楊洪濤和楊真鑒等再度歸來。 “我們三個是‘畫皮’團隊的核心：楊洪濤是‘帶頭大哥’，我是‘先鋒官’，楊真鑒則是 ‘軍師’”。
　　這次“重整歸來”，龐洪的“野心”不再是票房上炫目的數字，他更希望能為國產電影“做點什么”。
　　“我們在摸索一條新的道路，希望在好萊塢大片的步步緊逼下，國產電影能夠憑此成功突圍。”這種“道路”或為國產電影工廠化生產的“新標準”——“嚴格按照類型電影的工業流程，從市場定位、劇本策劃、概念設計、分鏡頭設計、三維動態演示、特效技術測試、美術設計、模型制作、演員排練、后期制作和營銷推廣等，一直到影片上映，每一步都要精心策劃，制定標準和流程，嚴格執行落實。”
　　據龐洪介紹，從《畫皮Ⅱ》劇本創作開始，10個人的創作團隊，幾分鐘一個高潮，主線副線分別標明。然后是各個場景各種形象的概念圖、分鏡頭構圖、重頭戲的參考片、預演片??“僅前期籌備工作就用了整整10個月。”
　　與此同時，有了《畫皮》的經驗，《畫皮Ⅱ》在資源配置上進一步優化。考慮到這是導演烏爾善首次執導商業大片，龐洪請來著名監制陳國富、9屆香港金像獎得主攝影指導黃岳泰、香港動作協會會長董瑋、亞洲概念設計師天野喜孝、曾獲奧斯卡提名的配樂創作石田勝范，以及資深影人楊真鑒等“各大高手”為其護航。出品方則由寧夏電影制片廠、鼎龍達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華誼兄弟和麒麟影業四方合作，整合了國營電影制片廠、民營電影企業及網游公司資源，力爭從制作、發行到網絡開發形成一個完整的產業鏈。
　　此外，《畫皮Ⅱ》較之前作的升級還體現在3D上。“其實早在《龍門飛甲》之前，我們就有意將3D實拍技術引入《畫皮Ⅱ》。但我已經立下不超支、不超期、不賠錢的‘三不’軍令狀，要為投資人負責。”重要的是， 3D電影頻頻在我國大銀幕上創造票房奇跡，這讓龐洪和整個創作團隊下定了決心。最終，龐洪說服幾家投資方，追加1000多萬作為3D套拍和后期轉制費用。“以當時國內3D影廳的投建速度，到《畫皮Ⅱ》上映時將達到七八千塊3D銀幕的規模，為什么要放棄這個大市場？”此外，在龐洪精明的商人頭腦中還打著另一個算盤：“對影院來說，3D電影的利潤空間更高，這對提高《畫皮Ⅱ》的市場占有率很有幫助。”
　　于是，龐洪請來曾經參與《驚天戰神》《生化危機》等多部好萊塢電影特效制作的北京靈動力量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靈動力量）擔綱《畫皮Ⅱ》的3D制作。為了便于了解和監督整個制作進度與水準，龐洪還親赴美國索尼公司學習了半個月的3D技術，“那一段時期，我白天無論多忙，晚上都要到靈動力量查看3D制作的進度和效果。”
　　《畫皮Ⅱ》其余特效部分則交由兩家韓國公司和兩家中國公司分別完成。這也體現了龐洪資源整合的理念，“四家公司同時進行既可以節省時間，又能在保證質量的基礎上節省成本。”但直到整個3D制作完成，外界都不知道《畫皮Ⅱ》要推出3D版本。“這是我們的撒手锏，我要求公司對外保密”。一直到6月中旬的上海電影節，《畫皮Ⅱ》作為本屆電影節的開幕影片放映時，才正式對外宣布“全3D上映”的消息。
　　“除了新聞效應之外，我們還有更深層的考慮。”龐洪把最后的這一決定仍歸納為“運”：“幸好7月份沒有太強的3D大片上映，幸好后面上映的幾部比較有威脅的影片都沒有推出3D版本。我們全3D上映可以長時間站穩3D影廳。而放棄2D版本，也可以為之后上映的幾部新片讓出2D影廳，實現共贏。”
　　聚變
　　“‘所謂‘聚變’，不是將各方利潤簡單相加，而是各方相互作用之后形成的化學反應，這將在更深層次對整個產業鏈造成重大影響。”
　　記者第二次專訪龐洪時，他主導編寫的《聚變——締造華語電影新標準》一書剛剛上市。記者發現，該書的署名作者為“電影《畫皮Ⅱ》劇組”，對此，龐洪解釋說：“這部電影是550多個工作人員用700多個日日夜夜完成的，是集體智慧聚變的結晶。”
　　龐洪所說的“聚變”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影片在各個方面的整合與“化學反應”。背靠麒麟網的游戲優勢，電影與網絡游戲和手機游戲相結合的營銷理念也是龐洪等人為《畫皮Ⅱ》實現另一個層面的“聚變”而推出的“大動作”。
　　“電影雷聲大雨點小，具有極強的影響力，但盈利模式不穩定。游戲恰恰雷聲小、雨點大，默默無聞，盈利模式卻很明朗。我們想通過電影與游戲的結合實現品牌影響與利潤空間的互補，形成多渠道、多角度、多重影響力，讓整個產業鏈向更深更廣的方向延伸。”
　　除了與游戲結合，影迷組織“皮聯社”和電子刊物《好好說畫》也是《畫皮Ⅱ》實現“聚變”的新嘗試。此外，基于電影而開發的其他相關產品也在影片上映前后相繼推出：紙質圖書、電子小說、“妖典”、黃金面具、人物形象徽章、五花八門的金屬飾品以及文化衫等??
　　“這些既是《畫皮Ⅱ》營銷推廣的重要手段和內容，又可以實現創收。”據龐洪介紹，《畫皮Ⅱ》的游戲版權收入也相當可觀——《畫皮Ⅱ》單款游戲與同名電影同天上線的第一天，玩家數量即突破9萬人次，預計月收入可達3000萬元。此外，《畫皮Ⅱ》的電視劇版權和網絡版權均賣出了“高價”，圖書、飾品等后產品也收回了幾百萬元現金。此外，他們還從百度、騰訊等游戲合作方那里置換了價值數百萬元的宣傳資源。
　　“‘所謂‘聚變’，不是將各方利潤簡單相加，而是各方相互作用之后形成的化學反應，這將在更深層次對整個產業鏈造成重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