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外交模式建構

　　進入新千年以來，隨著國際軟實力競爭的加劇，文化外交作為提升國家軟實力的重要方式，越來越受到世界各國的重視。近年來，基于提升國家軟實力、塑造國家形象的需要，中國也在積極探索自己的文化外交模式。其中，孔子學院的運作取得的成效最為顯著，并逐漸成為中國文化外交的代表模式之一。因此，考察孔子學院的運行模式，探究其經驗與不足，對于中國文化外交模式的建構和發展有著積極的意義。
　　孔子學院的成功運行
　　自2004年中國第一所孔子學院在韓國首爾設立以來，中國已經在全球100多個國家和地區設立了358所孔子學院和500個孔子課堂。[1]在短短幾年多的時間內，孔子學院數量迅速擴大，成為中國文化外交的重要支撐性項目。
　　一、孔子學院成為漢語國際推廣的主要推動者
　　語言是增進國家、民族和人民之間相互了解和溝通的重要載體。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漢語的推廣是促使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主要途徑，也是中國文化外交的首要任務之一。進入 21 世紀后，隨著中國綜合國力與國際地位的日益提高，漢語的國際推廣被重新提上日程，2002年底巴黎中國文化中心成立，2004年中國開始在海外設立孔子學院。此后，孔子學院（課堂）開始走向世界各地，與海外中國文化中心及海外華文教育一起成為推動漢語走向世界的重要渠道。
　　截至2011年底，共有50多萬人注冊為孔子學院（課堂）的學員，還有76個國家的400多個機構焦急地等待與中國合辦孔子學院（課堂）。[2]而孔子學院（課堂）2010年一年開辦的各類漢語教學班就達1.8萬多班次，舉辦各種文化活動1萬多場，參加人數超過500萬。[3]同時，電視孔子學院、網絡孔子學院的開通和成功運作，也進一步拓寬了漢語的國際推廣渠道。目前，網絡孔子學院已開通了英、法、德、俄、日、韓、西、阿、泰九個語種的《學習中心》，并不斷開展豐富多彩的大賽及專題活動，網絡孔子學院的吸引力在不斷上升，網站注冊用戶已達10萬余人?？鬃訉W院有力地推動了世界范圍“漢語熱”的持續升溫，已有35個國家和地區將漢語教學納入本國國民教育體系。在美國，2010年公立學校開設漢語課的大、中、小學超過5000所，學漢語人數達20萬。在英國，5200多所中小學開設漢語課。在法國，中小學學漢語人數連年以40%的速度增長。在德國，學漢語人數在五年內增長了10倍。[4]目前，遍及五大洲的孔子學院（課堂）已經成為推動漢語國際化的重要渠道，為中華文化的傳播和中國文化軟實力的塑造提供了重要保障。
　　二、孔子學院成為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平臺
　　國家軟實力的提升在很大程度上來源于本國文化的傳播程度和吸引力，一個國家文化傳播越廣，其潛在的軟實力就可能越大。中國擁有豐富的文化資源，但中華文化的世界性傳播和吸引力與西方文化大國相比還相去甚遠，孔子學院的漢語教學及組織的各種文化活動為世界了解中華文化搭建了平臺。
　　自孔子學院創立以來，各地孔子學院利用自身優勢，開展了形式多樣的教學和文化活動，逐步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辦學模式，成為各國民眾學習漢語、了解中華文化的重要場所。例如，與俄羅斯、西班牙“漢語年”相配合，當地孔子學院積極組織參加在俄羅斯和西班牙的各類文化活動，共開展各類大型活動320多場，有30多萬人參與到活動中來，[5]成為展示中華文化的一場盛會。2011年各國孔子學院在中外節慶、社區重大活動期間舉辦中醫、武術、書法、茶藝、戲劇、舞蹈等富有中華傳統的文化活動1.3萬場次，受眾達722萬人。[6]結合中國傳統特色文化而建立的諸如“中醫孔子學院”、“戲曲孔子學院”等專項孔子學院，使國外公眾在學習漢語的同時也了解和喜歡上了中國的傳統藝術和文化。而“商務孔子學院”的設立不僅增進了外國企業界對中國的了解，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各國企業界對中文雇員的需求。英國中小企業聯合會2011年的調查顯示，英國企業界對掌握中文的雇員的需求急速上漲，到2010年已經僅次于對法語雇員的需求。[7]孔子學院越來越成為世界各國人民學習漢語和了解中華文化的園地。
　　三、孔子學院成為溝通中國與世界的橋梁
　　相較于文藝巡演、文化展示等文化信息、文化產品的輸出與推介，面對面的文化交流仍然是發展人際關系最有效的手段，而在海外建立文化基地，讓越來越多的中國人、中華文化“走進他國民眾”，就成為建立中外人際關系的重要手段和必要之舉。遍及全球的孔子學院為中外人際交往提供了多方位交流的平臺，成為溝通中國與世界的橋梁。
　　2010年中國共派出孔子學院中方院長和教師2049人，[8]到2011年底，中國海外漢語教師和志愿者已經達到1萬多名，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擴大。他們在與他國公眾面對面的交流中，良好的人際關系逐漸建立起來。英國最年輕的議員韋鳴恩指出：“中英關系在過去幾年間有很大進展，但我仍然認為在中英兩國之間存在著一個理解上的鴻溝，而孔子學院正在幫助我們彌合語言、文化和歷史鴻溝?！盵9]誠如中國駐美國大使張業遂所言，孔子學院（課堂）深入社會，以其獨特的參與性、互動性和廣泛性，為中國與西方民眾交往提供了重要的渠道。[10]同時，越來越多的孔子學院的教師和志愿者在與外國民眾的廣泛接觸過程中，也真切地認識到中外文化差異和話語體系的不同，逐步學會了如何與外國人打交道。孔子學院為中國培養了一支擁有國際視野、世界情懷、愛國主義情懷的新型隊伍，這些“新時代的傳道人”對于中國與西方的溝通和交流將起著重要的引領和表率作用。
　　中國文化外交模式
　　建構中存在的一些問題
　　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的文化外交尤其是孔子學院所倡導的文化交流方式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相較于西方大國而言，中國的文化外交還處于初級階段，中國的文化軟實力還沒有很好地發揮出來。
　　一、孔子學院總體布局有待優化
　　地理平衡標準是文化外交戰略布局中的重要問題之一。面對大大小小200多個國家和地區，鑒于中國的實力及對文化外交的投入，中國的文化外交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能平均用力，只能在總體覆蓋的基礎上有重點的開展文化外交活動。目前，就孔子學院的地域布局來看，基本已覆蓋了全球五大洲，囊括了世界整體格局中“東西”、“南北”國家。但是在分布的均勻度和合理性上還有所欠缺，主要表現在所建立的孔子學院（課堂）過于集中在西方發達國家，北半球孔子學院的布局密度較大，而東方文化圈和南半球欠發達國家孔子學院的數量很少。截至2010年底，美洲13國建立孔子學院（課堂）343所（其中美國287所），歐洲187所（其中英國70所），而非洲19國僅有26所，其中南非建立孔子學院（課堂）最多，但也僅僅4所。[11]
　　未來孔子學院的設立應該與各大洲、各國的整體布局相符合，過于集中和過于分散都不利于孔子學院傳播中國文化、溝通世界任務的完成。當然，目前孔子學院這種布局的形成跟孔子學院設立的模式有關——漢辦是在接到他國相關機構申請的基礎上才考慮與他國相關機構合辦孔子學院（課堂），而不是孔子學院的主動出擊。因此，未來孔子學院應采取多種辦學方式，比如主動為發展中國家尤其是落后的亞非拉友好國家提供設立孔子學院的機會，當然這可能需要中國投入更大的資金及人力，而不僅僅是擔負教師的工資及培訓費用的問題。但是相對于在發達國家設立孔子學院，其“收益”可能也會更大——不僅是漢語的推廣和文化交流的問題，可能更重要的是認同、支持亦或追隨的問題，這對于正在走向世界大國的中國來說既是必要也是必須的。
　　二、孔子學院辦學形式及內容應多樣化發展
　　文化外交模式不是一成不變的，要根據不同的需要不斷調整文化外交的內容與形式。隨著全球信息溝通的便捷和公眾對文化需求的不同，文化外交的內容和方式的多樣化是必然的趨勢。前歌德學院中國區總院長阿克曼曾指出，對外文化交流從低到高有三個層次的目標：第一個層次的目標是改善國家形象，第二個層次的目標是增強國家軟實力，第三個層次的目標是發展相互理解。[12]孔子學院在實現中國對外文化交流的前兩個層次的目標上是比較成功的，早在2006年，美國《紐約時報》就曾刊文指出，“中國正在用漢語文化來創建一個更加溫暖和更加積極的中國社會形象。”[13]新加坡《聯合早報》也刊文指出，“孔子學院的推廣有助于外界了解中國，消除外界對中國和平崛起的誤解。”[14]但在發展相互理解方面，孔子學院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目前，海外孔子學院的設立主要是以國內大學與國外大學和科研機構合作為主，這種方式雖然能夠保證中方在人員派出層次、交流能力等方面的優勢，但在與他國普通公眾接觸交流層面有所欠缺。因此，未來孔子學院在設立過程中應該根據不同國家、地區的不同需求設立不同模式的孔子學院，以達到更加有效溝通的目的。比如采用類似于法語同盟的模式，由孔子學院總部授權、當地機構全權負責當地孔子學院的運作，包括人員配備、課程設置以及教學評估與監督。總之，未來孔子學院的建設應該把靈活的辦學模式與各地孔子學院的辦學思維模式及實際運作情況結合起來，而且要以合作型辦學模式為主，爭取更廣泛的民間參與，而不僅僅限于大學和科研院所之間的合作。
　　三、孔子學院經費有待增加
　　作為孔子學院的管理和指導機構，國家漢辦暨孔子學院總部在海外孔子學院的設立、管理和監督方面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目前，國家漢辦暨孔子學院總部面臨經費不足的問題。2010年國家漢辦對各國孔子學院重要項目支出共計約1.38億美元，[15]還不及法國2002年對外文化交流總經費的十分之一（13.5億歐元）。資金投入不足嚴重制約了孔子學院的發展，而經費問題僅僅靠政府解決也是不現實的。未來孔子學院的發展可以借鑒諸如肯尼迪文化中心的經驗，建立一個廣泛吸收社會資金、政府資助為輔的資金來源鏈條。鼓勵中國有能力又熱衷于公益事業的企業家進行投入，大量社會資金的涌入不僅可以解決孔子學院辦學經費不足的問題，而且可以使孔子學院更加“公眾化”，也更有利于孔子學院的海外運作。
　　四、對外漢語教師、志愿者短缺現象亟待改善
　　對外漢語教師的匱乏已經成為制約孔子學院迅速發展的瓶頸。2004年以來，中國國家漢辦已經向海外孔子學院派出了1萬多名漢語教師志愿者，但這還遠遠不能滿足海外漢語學習對教師的需求。例如我們的鄰國泰國，當地1600多所學校開設漢語課程，共有60多萬人在學習漢語，國家漢辦在泰國設立了12所孔子學院和11個孔子課堂，而2010年中國在泰國任教的教師志愿者僅為1214人。[16]
　　近年來，國家漢辦不斷增加漢語教師和教授漢語的志愿者的培訓和招募，僅2010年中國就向110個國家和地區增派漢語教師和志愿者6000多人，[17]但這一數字離各國對漢語教師的需求還相去甚遠。因此，不斷加大對外漢語教師、志愿者的培訓，培養一大批既能熟練掌握漢語教學技巧又能夠熟練運用外國語、熟悉他國文化及歷史傳統的人才，是關乎孔子學院未來能否長久發展的大事。當然，僅靠國家漢辦的人力、財力難以獨自承擔培養如此之多的對外漢語教師和志愿者的重任。因此，不妨從高校的教育改革入手，加強高校對漢語和外國語的教學。試想如果將來中國的學生大學畢業后都能夠自如地用自己學習的外語和外國朋友交流，用自己的母語進行漢語的傳授與教學，那么中國文化的力量就會有相當程度的增加，中國文化的軟實力功能將更加顯現。
　　總之，孔子學院通過漢語教學和文化交流活動，推動了中華文化的世界性傳播，提升了中國的軟實力。但同時，我們也應該清醒地意識到，與英語、法語等世界性語言相比，漢語的世界使用率還處于比較低的水平。除中國外，全球學習漢語的人不過幾千萬，漢語在短時間內還難以獲得國際信息社會的“話語權”，孔子學院的漢語國際推廣之路任重而道遠。
　?。ㄗ髡呦盗某谴髮W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講師）
　?。ㄘ熑尉庉嫞盒旌Ｄ龋?br/>　　[1][2][4][6][7][9][10]孔子學院：向世界的一聲問候[N].光明日報，（2012-01-05）.
　　[3][5][8][11][15][17]國家漢辦暨孔子學院總部2010年度報告[EB/OL]. 來源： 國家漢辦暨孔子學院總部網站（2012-02-24），http：//www.hanban.edu.cn/
　　[12]中華文化“走出去”需要學習國際經驗[EB/OL].來源：鳳凰網文化， [2011-12-15]，http：//culture.ifeng.com/huodong/special/zhonghuawenhua/content-3/detail_2011_11/05/10440086_0.shtml
　　[13] Howard W. French， Another Chinese Export Is All the Rage： China's Language [N]. New York Times， （2006-1-11）.
　　[14] 孔子學院：給世界一個溫暖積極的中國[N].光明日報，（2007-04-10）.
　　[16] 中國在泰漢語教師志愿者創1214人新高[EB/OL].中國新聞網， （2012-03-20）.http：//www.chinanews.com/hr/news/2010/06-14/2344820.s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