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杜倫

　　杜倫，又譯達拉姆，是英格蘭東北部紐卡斯爾市附近的一個郡，充滿了中世紀的風情和濃郁的宗教氣息。本來以為在此求學的好友Ivan走之后我不會再去杜倫了。在過去的一年中，春夏秋冬各去過一次杜倫，該看的也都看了。在一座城里有一個知己，必然是我經常去訪問的理由。沒有什么比朋友在火車站接你更叫人溫暖的事情了。我記得總是杜倫的站牌一過，很快就能在出口看到他白襯衫黑色網狀外套的身影。他會忽閃著孩子氣的大眼睛說：“哎呀，才女你好像瘦了嘛！”于是我說：“我看你也瘦了哈！”其實我挺不喜歡被人叫“才女”的，總覺得有點諷刺，但被他叫習慣了，反倒覺得有種親切感。Ivan就像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一樣，一見如故。或許因為我們都是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
　　關于杜倫，美好的回憶太多太多。樂事如在各種咖啡廳里裝小資，艾維河上的高級餐廳吃意大利菜，在草地上學英國人玩飛盤， 糗事如笨拙地劃船被眾人嘲笑，在杜倫大學吃“霸王餐”，在河邊的酒吧吹風陶醉被告知此區域暫停服務，凌晨1點潛入某學院上廁所被困不得不叫保安開門；雅事如下午在書店里泡著談王爾德，黃昏的夕陽下讀徐志摩……今天又增加了一項——燈節。
　　今天很累，天氣也很冷，但的確是不虛此行。去大教堂看燈，宗教意味很濃，詭秘又神圣。當唱詩班的音樂響起，投影從大教堂外壁緩緩升起，仿佛一首跨越千年的敘事詩。全場觀眾都忘記了寒冷，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刻我真的愿意相信世上的確是有神明存在的。太近了，美得不真實，仿佛眼前的不是真實存在的磚瓦，而是一塊巨大的布景。
　　投影放映了半小時之后我們排的隊終于進入了大教堂。從頂端吊下無數盞用背心做成的燈籠，仿佛黑夜里的點點繁星，你若緊緊盯著看，會發現它們都在空氣中輕輕搖曳著，給人一種緩緩下降的錯覺。走到教堂最前面，才發現那縹緲的歌聲原來是現場演唱。舞臺也布置得空靈神秘，歌詞聽得不太清楚，像是在召喚著迷途的靈魂什么的。
　　很遺憾這時候相機沒電了，我也以為已經看完了今天的精華。從教堂出來，發現天井里還有篝火，宗教儀式般的篝火，讓人想起中世紀的女巫。教堂背后廣場上就更有中世紀的氛圍了。所有主題都與火相關，許多設計巧妙的“機器人”在點火，還有仿佛來自童話世界的火球供人們取暖。那邊兩個藝人在用古老的裝置點篝火，一個年老，一個年少。若放到過去，這當是神與巫出沒的場合。遐想中我對旁邊的朋友開玩笑說，這活動要是半夜還不結束，你看這些人都要在樹下群魔亂舞。這讓我想起了一本書里面寫到的，魔鬼與女巫的交媾。
　　從廣場出去已經10點半了，人群都在往火車站走。英國人真的很有創意，在空中吊起許多用白色燈泡串聯成的人形，有漫步的“空中飛人”，有優雅的跳水者，有高樓上坐著的少年，有城門上孤獨的守望者。又一次在夜里路過艾維河，大教堂漸行漸遠，在昏暗的迷霧中隱沒，水上升起層層顏色，是遠處橋上的霓虹燈的投射下來的。樹木在燈光的投影下叫人想到綠野仙蹤。
　　將近11點終于走到火車站。多么熟悉的風景。我想起過去Ivan總是送我到這里，然后說，再待會兒，等下班車吧！與同行的紐卡朋友說起這些，她笑道：“說得好像你來英國十幾年了似的。”
　　雖然這只是第二年，但投契就是如此吧。朋友說這樣良宵，是不是該找個戀人跟你一起，而不是跟我呢。我笑道：“這無所謂男的女的，重要的是陪你看的人真的懂。”
　　當然了，她懂。
　　今夜的杜倫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