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起,非洲之角憑借其獨特的地理位置,以及蘇丹人民與該地區人民共同的風俗習慣和相互聯系,令我愈發關注起這個地區。我對索馬里、埃塞俄比亞、吉布提幾個國家的關注度越來越高,這種關注一直持續到1993年厄立特里亞這個新生國家進入我的視線。厄立特里亞脫離埃塞俄比亞獲得獨立后,于1993年5月28日正式宣布加入聯合國。此前的全民公投結果表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民支持厄立特里亞與埃塞俄比亞分離,厄立特里亞人民終于實現了他們的夢想。
在我小時候,母親曾和我談起蘇丹東部一個叫做厄立特里亞的國家,那一年,我十二歲。母親娓娓道來,她告訴我許多關于厄立特里亞的趣事。我對母親說的這些故事饒有興味,便拿來世界地圖,在上面尋找這個叫做厄立特里亞的地方,可惜沒找到,這讓我十分沮喪。我在東非的地圖上找了個遍,埃塞俄比亞、索馬里、吉布提,可就是找不到這個叫做厄立特里亞的地方。后來,母親在埃塞俄比亞和蘇丹交界處一塊極小的地方指了指,告訴我這就是厄立特里亞。母親的話我一直記在心中,直到有一天,一群人帶著各式各樣的糖果來我家做客。突然間,我聽到母親喜悅的笑聲,緊接著的是一句祝福解放的話語。那時我才知道,有個叫做厄立特里亞的國家成立了,擺脫了殖民主義的暴虐,那是1993年5月。
我毫無預兆地突然告訴母親我想去厄立特里亞尋親,尋找我的姨媽,尋找我母親所有的親人。母親答應了,沒有半點遲疑。
我從喀土穆出發,經瓦德邁達尼抵達埃塞俄比亞邊境小城加達里夫,再從加達里夫出發前往卡薩拉。到達卡薩拉時,眼前的景象完全變了,大量居住在卡薩拉城的厄立特里亞民眾舉旗揮舞。我問他們去厄立特里亞該怎么走,他們告訴我,卡薩拉和厄立特里亞之間有大量的地面交通。這真是個令人驚喜的好消息。
清晨六點,我從卡薩拉出發了。天下著大雨,大地綠意盎然,令人心醉神迷。車子載著我向著厄立特里亞的邊境方向行進,那里曾是一片半荒漠地帶,氣候卻很宜人。車子一直行駛到厄立特里亞與蘇丹邊境處一個叫做拉法的小城,又從該地區的十四號站出發,前往距離拉法城約二十八公里的特瑟內城。我在特瑟內城看到最多的就是那些老建筑,建筑物上殘留著炮火轟炸過的痕跡。我想也許是厄立特里亞與埃塞俄比亞之間爆發戰爭的緣故吧。在我們蘇丹人看來,特瑟內城自古就很有名,蘇丹大部分新婚夫婦都要在特瑟內城度蜜月。在蘇丹,女孩們甚至常常在歌中唱道:“度蜜月怎能不去壯麗的特瑟內!”這讓我想起一首歌,歌詞大概是這么寫的:“貨車嘀嘀吧,嘀嘀吧,特瑟內蜜月頂呱呱。”特瑟內是一座狹長的歷史古城,城內有眾多古老的旅館,是一座極具蘇丹風情的城鎮,甚至連進入特瑟內的蘇丹人都覺得自己仿佛仍然是在蘇丹生活。
一車的人從特瑟內出發,沿著同一方向行駛了大約六十公里后到達另一座城市——黑庫塔。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為哈米德·烏瓦提這位偉大的厄立特里亞戰士設立的紀念碑。我從當地人那里了解到,哈米德·烏瓦提被認為是厄立特里亞革命的奠基人和發動者。天色漸晚,夜幕低垂,司機建議我們在黑庫塔當地的旅館過夜。我們沒能找到旅館,便在黑庫塔當地的一戶居民家過夜。要不是在交談中得知這人是厄立特里亞人,我肯定百分百把他當蘇丹人看待。
過完這夜,大家一大早就出發了。太陽還沒升起,我們朝著距特瑟內一百三十公里的巴倫圖趕路。中午時分,我們進入巴倫圖城,享用了一頓特別的午餐——安吉拉餅配上撒滿熱辣胡椒的祖格尼醬,再加上幾塊當地人稱為“達爾胡”的雞肉和白煮蛋。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品嘗拌著紫花景天的祖格尼大餐。說實話,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一頓飯。
午飯過后,大家圍坐在一位正煮著咖啡的女士周圍,女士煮的當然是厄立特里亞咖啡!她煮咖啡的方式奇怪極了,我從未見過。那位女士將咖啡豆的兩瓣放在炭火上靜靜地烘焙,我們都能聞到從咖啡豆豆瓣里冒出的煙香味。接著搗碎咖啡豆,翻炒一個多小時。之后我們品嘗了兩杯,天啊,這咖啡的味道實在是太濃了!喝完后能讓人眩暈的咖啡,我還是第一次喝到。的確,母親也曾為我煮過咖啡,但那是蘇丹人的煮法,與這杯濃黑的厄立特里亞咖啡比起來,蘇丹的咖啡真是相形見絀!
我注意到,喝完第一杯后,每個人嘴里都反復念叨著一句話,后來我才知道是“咖啡真香”,那位女士則反復說著“香自咖啡”。再后來,我與厄立特里亞的聯系越來越多,這些話的意思我也熟稔于心。今天我對你們說起這些話時,當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我們坐在亞丁香料和“安巴巴”(一種沙姆地區出產的爆米花)堆里品完咖啡后便上路了,路過滿城盡是棕櫚樹的卡厄萊城,向著阿科達特行進。車子載著我們在驚悚的懸崖峭壁上顛簸了六十九公里,崎嶇的道路使我們在車里顛上顛下,天旋地轉。抵達阿科達特時已近黃昏,山腳下景色蔥郁,分外迷人。放眼望去,到處是晚霞和白云,像極了婚禮當天的新娘。這美景幾乎觸手可及,抓住的瞬間卻又化做一道升騰的水汽。
車子越往山里行進,寒意愈發襲人。我們想搓手取暖,卻不起作用。在這不是嚴冬卻勝似嚴冬的季節,大家只能嘗試著抽根煙或喝杯熱紅茶來驅趕寒意。花兒像節日清晨的孩子,翻山越嶺地為層層山脈披上美麗的外衣。不一會兒,我已經無法想象自己正身處一個非洲國家,一個最近幾乎都不會提到名字的國家。我幻想自己身處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天馬行空、異想天開,直到思緒被司機的一聲“我們到阿科達特啦”所打斷。我們在阿科達特城短暫休息了一會兒,可連屁股都沒坐熱,又被司機叫喚著繼續趕路,真是事與愿違。我已被阿科達特城深深吸引,本還想著在這里待上一整天,好好享受此處的迷人風景和綠草如茵,可愿望還是落空了。短短幾個小時后,司機宣布我們已抵達另一個叫做阿達爾迪的小城鎮。我思量著這該是加什—巴爾卡區的最后一站了吧,剛才我在一塊銹跡斑斑的路牌上看見過“加什—巴爾卡區”幾個字。
之后我們便進入安塞巴區,我連忙問司機“安塞巴”一詞的意思。司機告訴我,“安塞巴”是從“艾因·塞巴”一詞轉化而來,艾因·塞巴指的是曾經的賽伯邑王國,在今也門境內?!百惒亍币辉~指的是古代阿拉伯人的長途遷徙。當時賽伯邑王國的阿拉伯人經過長途跋涉后,來到這里定居多年,這個地區遂得“賽伯邑”之名,后經轉化,變為“安塞巴”。
安塞巴是厄立特里亞國六大地區之一,美麗的厄立特里亞共分成六大地區:加什—巴爾卡區(首府巴倫圖)、安塞巴區(首府克倫)、中部區(首府阿斯馬拉)、南部區(首府門德費拉)、北紅海區(首府馬薩瓦)、南紅海區(首府阿薩布)。
我們又經過一些城鎮,比如塞納菲(這名字肯定是代表也門首都薩那)這座有著眾多歷史古跡的城市,據說這些古跡都是也門賽伯邑王國時期的遺跡。之后,我們路過哈卡茲城不久,就到了克倫這座耀眼的城市。自打旅行一開始,我就十分期待克倫這座城市。母親在我面前將這座城市已經提了太多次了。母親是比倫族人,比倫族是厄立特里亞自古以來存在至今的九大民族之一。
我將試著盡可能談談厄立特里亞的民族,如果我有幸沒記錯的話,這些民族應該是:比倫族(這個肯定不會錯,因為我母親就是比倫族人)、希達伯族、薩霍族、提格雷族、提格雷尼亞族、庫納馬族、納拉族、拉沙伊達族和阿法爾族。
快看!快看!我們終于進入克倫這座奇妙的城市了!從進入克倫城的那刻起,我就感覺自己是身處蘇丹:同樣的景象,長相和蘇丹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居民,甚至連菜單都如出一轍。我們在菜單上找到了祖格尼、沙拉、錦葵湯、羊角豆以及各式豆泥。這是我第一次來克倫城,卻并不感到陌生。這里的人們善良淳樸、彬彬有禮。厄立特里亞人幾乎都很有禮貌,懂得最基本的餐桌禮儀和交際禮儀,慷慨堅忍、友好和睦,讓人覺得他們幾乎就是天選之子。
從一開始,克倫城就讓我為之著迷。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克倫這座城市的大部分建筑物外墻和指示牌都是白色的,白色是美和心靈純凈的象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克倫城內古老的大清真寺,還有那座估計在意大利殖民時期建造的教堂。
克倫“城如其名”,是一座優雅的城市,但卻提醒著你克倫人愛美的事實??藗惓欠浅8蓛?,她的美麗勝過“美麗”一詞本身。整座城市四周高地、丘陵和山巒遍布,梯田將山巒襯托得美輪美奐。身在克倫城內,你不會感到陌生。這里的人們善良友好至極,他們遇見你會不停地打招呼。讓人感到驚奇的是,這座城市對宗教信仰十分寬容。同一戶人家中,既有穆斯林,也有基督徒,并且互相之間都能和睦相處、互相扶持,讓你幾乎懷疑眼前看到的這幅景象,但卻是不爭的事實。
時間已近下午一點,我們來到一家中型餐館吃午飯,吃一種據說叫“卡布里圖”的烤肉,配著一旁盛器中的新鮮蔬菜一起吃。大家吃烤肉個個吃到撐,吃完還各自喝了一杯豆蔻紅茶。午飯后,我們乘車上山,乘著汽車向著那高聳入云的山頂行駛。天越來越冷,我們四周云霧繚繞。每次登上這樣的山頂,我們中沒人敢去看腳下沿路的深谷。我們繼續繞著山路蜿蜒行駛,仿佛行駛在一條由蛇為我們開道的路上。我們爬呀爬,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才一會兒工夫,我們就到了另一個叫做伊拉·巴拉特的地區。天??!這個地區連泥土都看不見,我們幾乎只能看見車輪碾過地面留下的痕跡。放眼望去,整個地區綠意盎然、鮮花盛開,一幅攝人心魄的美麗景象。這座城市簡直就是人間天堂??!我心花怒放,欣喜若狂,思量著我們究竟是不是在厄立特里亞。這是那個媒體報道時幾乎都是些糟糕透頂的事情的國家嗎?我深吸一口氣,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我心中有個聲音不停在說,主啊,如果有來生,請讓我活在這美妙絕倫的景色中吧。下山時,白云就飄在腳下,仿佛騰云駕霧。大約一個半小時后,我們終于見到了美麗的阿斯馬拉。我第一次進入阿斯馬拉時,就被她的美麗深深吸引。
我不敢相信自己是在一座非洲城市,沒來過阿斯馬拉的人也許絕不會相信我所說的。天??!天啊!我反反復復地向你們訴說這座城市的美麗,我發誓,這里美得令人難以置信。我要在這個非洲國家的首都,確切地說,是厄立特里亞的首都待上整整兩天。殖民者對這座城市的恐怖描寫和我親眼所見的景象絕對是兩回事。
美麗的阿斯馬拉是一座愛與美的城市,我想到的一個問題便是“阿斯馬拉”這個詞的意思是什么。這個詞究竟是不是指這里大部分的居民喜歡夜談(阿拉伯語中“夜談者”一詞的復數發音為“蘇馬爾”),或者另有他意。如果阿斯馬拉真是因為當地人喜歡夜談而得名,那為何喀土穆不叫“阿斯馬拉”,比起這里的人,喀土穆人更喜歡夜談。
我們食宿的飯店叫尼亞拉大飯店,巧的是,“尼亞拉”這名字與蘇丹一座城市同名,蘇丹的尼亞拉是南達爾富爾省的首府。我住在飯店的套房,臥室、客廳、衛生間、陽臺配套齊全。真不敢相信,這樣的套房價格卻極低,連四十沙特里亞爾都不到。這樣便宜的價格在阿拉伯國家和非洲大城市都很難找,更別提是國際大都市的飯店了。
兩小時后,大家在飯店餐廳集合,餐廳的工作人員幾乎都是女性,人也很不錯。工作人員使用提格雷尼亞語與我們打招呼,我聽不清楚打招呼是用“卡米阿拉齊”還是“卡米哈達爾齊”,總之他們使用的就是這么幾個詞來表示“早上好”或“晚上好”。
飯店經理走近我,問我是否從蘇丹來,我告訴他不是。他便問我是否是厄立特里亞人,我說也不是。經理問我到底是哪里人,我回答道,我父親是蘇丹人,母親是厄立特里亞人。經理便以比之前更熱烈的方式歡迎我。我便詢問他“阿斯馬拉”一詞的含義。
經理是提格雷尼亞族的基督徒,他告訴我說,“阿斯馬拉”一詞在提格雷尼亞語中意為“茂密的森林”,并且是那種景色秀美、樹木蔥郁、鮮花盛開的森林。祖父曾跟我們談起肯尼亞及其首都內羅畢的美景,而我自己也去過歐洲大部分的城市,但是沒有一座城市能和阿斯馬拉的美麗、干凈、高雅和文明相提并論!
吃完飯后,我在阿斯馬拉城中散步。我往西邊的方向走著,來到一家叫做“馬薩瓦”的快餐店。餐館由一位名叫薩拉的蘇丹裔厄立特里亞大姐經營。餐館干凈漂亮得讓你難以想象自己正身處一個非洲國家。我繼續往前走,來到一家白色的旅館,這家名叫薩法那的旅館漂亮極了。我往南折回走,看見一幢大型建筑上赫然寫著“納克法大廈”,這就是厄立特里亞和埃塞俄比亞戰爭期間著名的“納克法區”,厄立特里亞的貨幣也是由此而得名。
雨越下越大,我朝城北走去,在街道左邊看見很多電影院,比如奧丁電影院、卡比特和旦提電影院等,還有一幢工商部的辦公樓。我突然發現左手邊有一個巨大的沿街花園,花園里種著各種各樣的花朵,還有一種長著棕櫚葉的棗椰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類似于熱帶喬木的棗椰樹。我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一片類似于小山丘的高地底下,上面寫著“市中心”。我在那里的一家咖啡店坐了一會兒,雨傾盆而下,我卻喜不自勝。我點了杯卡布奇諾,發現右邊那幢兩層樓的大樓上赫然寫著“外交部”幾個大字。我感到一絲暖意,離開前又喝了杯卡布奇諾。
城市的主干道叫做“卡姆西塔圖大道”,即“自由大道”。自由大道是集藝術、創意和美于一體的杰作。整條道路鋪著方磚,一塵不染,街道兩旁和中間隔離帶的棗椰樹高聳入云。街道左邊是厄立特里亞教育部、電信和郵政局以及一些兜售當地奢華皮革制品的商店,如皮夾克和鞋類制品。街道的另一邊是幾家咖啡館。特別要提醒一下的是,街道左邊的老式教堂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這幢黑色的石頭建筑中間以幾道白線點綴。
自由大道是我在非洲和阿拉伯世界見過的最漂亮的一條道路。我在街道的左邊發現幾家賣成衣的商店、水晶賓館,還有那家讓我留下了美好回憶的“五十餐館”,以及“甜咖啡”、“巴拉姆利卡”、“巴爾特庫”或根本就沒有名字的咖啡館。還有一家咖啡館的牌子上寫著Pastry,我猜這英文詞應該是甜點或糕點之類的意思吧。我在這一家咖啡館選了設在人行道上的位子坐下,點了杯加奶昔的卡布奇諾和一塊金黃色的圓餅。圓餅樣子看上去就像甜面包圈。但這家咖啡館據說是只賣油炸餅,餅上沒有巧克力涂層,也沒有細碎的糖粉。
出了咖啡店,我往自由廣場上兌換外幣的地方走去,在那里兌換了一點美金。折回時,我發現右手邊有一個正統哈里發清真寺。這座歷史悠久的清真寺既漂亮又高雅,真是一件神奇的藝術杰作,絕對是厄立特里亞乃至整個非洲最漂亮的地標建筑。
晚上回飯店吃晚飯時,我想著這頓飯肯定和之前每次吃的都差不多,所以特地點了一道叫做“安吉拉”的菜。“安吉拉”這道菜顏色偏黑,和熏肉丁一起烹制。除此以外,我還點了一碗肉湯泡饃,在蘇丹,我們管這叫“菲塔”,這里叫做“卡佳”。
一大清早,我就發現有位出租車司機站在飯店門前。跟他商量后,他同意給我當整整四天的私人司機,花費才四千納克法,相當于四百沙特里亞爾。就這樣,我開始游覽厄立特里亞一些著名的街區,第一站是蘇丹大使館所在的卡茲曼達·塔拉彥區,韓國大使館、美國大使館區也都在那里。
接著我們去了各種派別穆斯林的大本營——艾哈里耶區,身為穆斯林的我對這一站十分感興趣。艾哈里耶區的大部分居民都是穆斯林,這里到處都是清真寺,讓我感到既放松又安心。這里的人善良、慷慨且熱情。有句十分重要的話我不得不提一下,從拉法、特瑟內一直到首都阿斯馬拉,我在厄立特里亞的整個旅途中都感到非常安全。厄立特里亞給予我的安全感是在我去過的任何一個非洲國家、阿拉伯國家或歐洲國家中未曾感受過的;甚至我敢說,這種安全感連我在喀土穆都沒感受過,這點我必須要記下來。
在阿斯馬拉城逛了一圈后,我讓司機帶我去了厄立特里亞歷史博物館。在我之后的旅途中,司機漸漸成為了我的摯友。司機名叫阿瑪拉,是一位虔誠、善良且慷慨的基督徒,我整個厄立特里亞之旅中都沒見過比他更加虔誠和善良的人。在我開始講述我在博物館的所見所聞之前,有必要先提一下阿斯馬拉這座城市留給我的奇妙感受。盡管這座城市為了擺脫殖民統治,曾經歷過戰爭的炮火,但我發現整座城市幾乎沒有受到破壞或毀壞的痕跡,如同我在馬薩瓦看到的那樣。感謝真主讓這些城市擺脫戰爭的侵襲,擺脫戰爭帶來的毀滅。
這個單純的、弱小的民族,大部分時間受盡屈辱、流離失所,遭受著殖民主義者的禍害,卻擁有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和古老文明。我在博物館的親眼所見讓我對厄立特里亞這個國家的偉大和這個民族男女老少的偉大深有體會。
我在阿斯馬拉城的游覽就要告一段落,卻意猶未盡,我還想提一下游覽結束前我向司機提的三個請求:
第一個請求是讓司機教我一些在厄立特里亞街頭巷尾使用的日常用語。司機教了我“卡米阿拉齊”、“卡米哈達爾齊”等好多用語。隨著時間的流逝或因為長時間不用,好多詞已經記不清了。至于比倫語和薩霍語,對我而言實在太難,幾乎是剛學好就忘掉。最容易同時也是最接近阿拉伯語的當然還是提格雷尼亞語,好多詞都是從阿拉伯語演變而來的,可惜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第二個請求是讓司機帶我去游覽厄立特里亞和埃塞俄比亞的戰爭遺跡,見證一下這個民族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為爭取自由所付出的堅忍和偉大。讓我驚訝的是,當年他們在戰爭中使用的竟是大量遭阿拉伯國家廢棄的武器。我注意到,厄立特里亞有大量因這場殘酷的戰爭而導致殘疾的人士。其實,我真的不想使用“殘疾人”這個詞,他們只是喪失了活動能力,卻理應得到這個國家及其人民的尊敬。
第三個請求是讓司機開車帶我去最近的音像商店。我在那里買了好多磁帶,都是我非常喜歡的藝術家出版的作品,比如希林·馬勒斯、希林·保勒斯、賽·基達尼、伍德·塔卡白等等。我還購買了很多藝術家唱的基督教的贊美詩留做紀念。
在阿斯馬拉之行的最后,我想說,如果這世界真有人間天堂,那必定是在厄立特里亞,一個充滿愛與美的國家,讓人具有安全感和歸屬感的國家。如果此生只剩下一個愿望,我希望下半輩子待在心愛的厄立特里亞,那屬于我內心和靈魂的厄立特里亞。
再見了,我心愛的厄立特里亞!再見了,我心愛的阿斯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