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副詞作定語現象分析

［摘要］時間副詞作定語已成了不爭的言語事實。其原因主要在于：時間副詞與其他表示時間的詞在語法分布上的相似性；追求新奇和獨特語用價值的促成作用；副詞語法功能本身發展演變的必然結果。

［關鍵詞］時間副詞；定語用法；語法研究

［中圖分類號］H14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2）08-0092-02

近年來，隨著語言的發展，一些時間副詞的語法功能發生了變化，除充當狀語這一基本的語法功能外，還能夠不同程度地充當定語、謂語、賓語等。其中，時間副詞作定語已成了不爭的言語事實，本文擬就時間副詞的定語用法略作分析。

一、現代漢語時間副詞作定語的言語事實

陸儉明、馬真認為，現代漢語中的時間副詞有130個左右，幾乎占整個副詞的30%。經過對這130個左右的時間副詞逐一作了考察，結果表明，“曾經、從來、向來、一向、歷來、一度、立即、預先、事先、偶爾（偶而）、間或、有時、永遠”等時間副詞都能夠比較普遍地充當定語。雖然語法學界普遍認為副詞可作狀語或補語而未提及副詞作定語，可是在今天的社會用語中卻出現了不少時間副詞作定語的現象。如：

（1）在我有生之年退休，對現行政策能繼續下去比較有利，也符合我個人向來的信念。

（2）大家都知道康生一向的為人，也便沒再說話。

（3）由于無意注意不需要付出努力，也沒有預先的準備，所以注意效果往往不如有意注意。

（4）船長木訥無言，然而他黝黑的臉色分明講述了他曾經的滄桑。

這些只是時間副詞定語用法的一小部分。雖然時間副詞作定語的語法事實還未得到語法學界的普遍認可，但它確實存在，不能不引起研究漢語的人的注意。

二、時間副詞作定語現象形成原因分析

現代漢語中，時間副詞作定語的言語現象之所以越來越多，并非偶然，也不是違反語法規則。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活越來越豐富復雜，人們的言語交際要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因而一種民族共同語的語言交際規則不可能一成不變，也不可能憑空而生，而是在已有的用語規則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概括起來，時間副詞定語用法的形成和發展有如下幾方面的原因:

（一）時間副詞與其他表示時間的詞在語法分布上具有相似性，這是時間副詞定語用法形成的一個重要原因

任何事物都不是絕對的，詞類的劃分和各類詞的語法功能也不是絕對的。時間副詞與其他副詞的語法分布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它不僅可以修飾動詞、形容詞充當狀語而且還能修飾名詞等作定語。現代漢語中能表達時間的詞很多，如時間名詞、有的序數詞、有的區別詞，形容詞在特定語境中也可以表示時間，例如：

（5）明年的秋天將會大豐收。（時間名詞作定語）

（6）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照在邊關。（序數詞作定語）

（7）他鼓勵職工樹立信心，同企業一起克服暫時的困難。（區別詞作定語）

（8）京杭大運河不僅是世界上最長的運河，也是開鑿最早的運河。（形容詞作定語）

時間副詞也有表達時間的作用，與表達時間意義的其他詞類在語法分布上具有相似性，其他類別的詞表達時間時常作定語，因此人們在使用副詞表達時間時就把時間副詞用在了表達時間意義的其它詞類的位置上，即定語的位置上。

（二）追求新奇促進了時間副詞定語用法的產生和發展

人們使用語言不可能死守某一種規則，一成不變，總是追求新奇，以達到理想的效果。起初，使用者只是出于追求言語的新奇和表達效果的獨特而創造出來的。但由于“時間副詞+的+中心語”這種模式符合人們的審美心理，又便于理解和接受，所以人們在使用過程中總是有意識地將已有的模式類推運用到更多的地方。如：“曾經的陽臺”、“立時的效果”、“有時的感覺”等。“時間副詞+的+中心語”這種模式隨著語言的發展逐步發展起來，時間副詞的定語用法也逐步鞏固下來。

（三）獨特的語用價值使時間副詞的定語用法得以形成和發展

邢福義在《漢語語法學》中提到：“一個語法單位能夠在語言系統中存在，在語言交際中承傳，必然有其語用價值上的根據，不然就會被淘汰。”作狀語是副詞的常規用法，在一種語言的長期使用中人們為了求新、求美，便在使用其他詞作定語的位置上使用了時間副詞，于是就產生了超出副詞的常規用法而且簡潔明快、富于修辭效果，具有獨特的語用價值。例如：

（9）我曾經很愛你。（“曾經”作狀語）

（10）曾經的我很愛你。（“曾經”作定語）

“曾經”是個時間副詞，與其他副詞一樣，本來應該用在狀語的位置上，但是為了突出強調“我”的時間性，把“曾經”用在了定語的位置上，既符合人們求新求簡的表達需要，也符合漢語語法靈活性的特點，也與新時代所追求的語言風格相一致，給語言增添了積極的因素，取得了獨特的語用價值，促進了同類時間副詞定語用法的形成和發展。

（四）時間副詞的定語用法是副詞語法功能發展演變的結果

人們一向認為，副詞不能單說，也不能單獨作謂語，只能充當狀語，只有極個別的還可以充當補語。邢福義先生也把“能作狀語，而且只能作狀語（個別還能作補語，屬特殊情況）”作為副詞的充足性語法特征。但是，隨著語言的發展和相關研究的深入，人們對副詞語法功能的認識也在逐漸發生著變化，如在能否單說上，承認有個別例外，如“不、沒有、也許”等。黃伯榮先生在其主編的《現代漢語》中也提到：“副詞一般不能單說，只有‘不、沒有、也許、有點兒、當然、馬上、何必、剛好、的確’等在省略句中可以單說。”說明副詞的語法規則是發展變化的。劉順著在《現代漢語語法的多維研究》中說：“謝春宏先生認為：‘凡是具有描述性語義特征的名詞都能在一定的條件下進入副名組合中，肯定了副詞修飾名詞的可能性。’”說明副詞可以作定語。

（五）謂詞的隱含

時間副詞作定語修飾名詞的情況都存在著，能補出相應動詞的轉換形式，如：

（11）很遺憾，你剛剛的紳士風度一點都沒有了! （剛剛的紳士風度——剛剛表現出的紳士風度）

（12）文化大革命對整個社會空前摧殘，對人大面積的迫害，使我的頭腦更加清醒，也就更不能原諒自己曾經的罪過。（曾經的罪過——曾經犯的罪過）

可見，時間副詞和名詞中心語之間有一種可實現為句法表述性質的語義聯系，進行完整語義理解的時候，需要將這種潛隱的謂詞補充上來。雖然隱含的謂詞在“時間副詞+（的）+名詞”這一表層結構中不出現，但我們能意識到它的存在，并在理解中將其補出。因此，我們可這樣認為：“時間副詞+（的）+名詞”是“時間副詞＋V+的＋名詞”隱含謂詞后的形式。

動詞可以加標記詞“的”做名詞的定語，并且當動詞前有時間副詞修飾時，“的”必須出現。張國憲指出，定語的典型語義特征是時間、空間、程度量的零賦值。如果定語位置上的動詞在時間范疇上是非零賦值，所構成的定中結構必須帶“的”。時間副詞作定語，一般要加“的”，不加“的”的極少。根據陸儉明、馬真所列出的時間副詞，對時間副詞作定語的現象在北大現代漢語語料庫中進行了統計，可不加“的”作定語的時間副詞，只有“永遠”的寥寥幾例這也從形式上證明了“時間副詞+（的）+名詞”是“時間副詞+V+的+名詞”隱含謂詞后的結構。

時間副詞作定語修飾名詞，得益于動詞加“的”修飾名詞的結構，謂詞的隱含使時間副詞做定語具備了句法上的可理解性。時間副詞無需動詞的幫助直接修飾名詞，又因為名詞的時間性的特征，名詞和時間副詞語義上的一致性使時間副詞做定語具備了語義上的條件。語用表達的需要則是“時間副詞+（的）+名詞”結構的最終促成因素。人們普遍有著求簡、求新的心理，時間副詞和名詞之間有表示動作、事件的謂詞的隱含，且時間副詞和名詞搭配不是語法上的常規，這正應合了人們的心理。此外，“時間副詞+（的）+名詞”在表達上還有突出時間性的特點。

［參考文獻］

［1］陸儉明，馬真.現代漢語虛詞散論［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9.

［2］倪重陽.時間副詞作定語的用法考察［J］.信陽師范學院學報，2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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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邢福義.“由于”句的語義偏向［J］.中國語文，1996，（4）.

［5］趙元任.趙元任語言學論文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