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遙：“刀下留城”的世界文化遺產

對于一個旅行者而言，相信他在動身去平遙之前，已經通過種種途徑，大致了解到許多有關平遙的知識。但是，人們為何還要不遠千里，甚至萬里，忍受鞍馬勞頓之苦，親自到跟前去看一下呢？對于自然風光，看和感受絕對是兩回事：對于世界級的人文遺產，人們在看的同時，也在感受著，當年創造了如此輝煌的物質文明的祖先們，是在怎樣的環境中生活著；人們當年創造的文明，曾經達到了怎樣的高度……

今天，人們在平遙所能看到的建筑物，大多修造于明、清時期。這個時期，是中國封建時代的又一個鼎盛時期。富甲一方的晉商，曾經稱雄商界500余年。他們首創的山西票號，曾在清代執全國金融界牛耳，一度掌握了帝國的經濟命脈……

在平遙古城徜徉的同時，我在想，當年的晉商成功地開辟了一條“管理創新型”的道路，一度創造了區域經濟的輝煌。而今天的山西，如果單純從礦產資源的角度來看，確實是個資源大省，但從經濟、社會的視角來看，在中國的經濟版圖上，還屬于“中部”，還在等待高層給予優惠政策，期待著“中部崛起”……而在并不遙遠的100多年前，這個地方早已經隆起為中華帝國的經濟高地。

余秋雨先生在《抱愧山西》一文里，為自己一度對山西的無知而“抱愧”，為山西商人當年創造的輝煌和日后無可奈何的衰敗感到惋惜……這一連串的感喟，同樣會發生在今天去平遙游覽的每一位游客身上。

是的，沒有什么能夠經得起時間的洗禮。

俗話說：“河南人穿綢，山西人蓋樓。”對于兩地人們的愛好，本不值得去臧否，但以“綢”為文化載體的洛陽、開封等故都，卻在歷史的演進中逐漸被時間所風化；而以“樓”為象征的晉商文化，卻似乎經受住了歷史巨浪的沖刷和侵蝕，頑強地保留了一個個遺產，供后人們去憑吊！

歷史文化名城的十大特征

那么，平遙究竟有哪些“標志性”的東西，使它能夠成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孑遺”呢？

一個歷史文化名城的體形環境標志內容很多，當代古建筑著名學者羅哲文先生認為，主要有十大類：

第一是城墻。這是歷史文化名城最為形象、最為突出的標志。第二是古街道、街巷。這是反映我國古代城市規劃、城市格局的具體標志。第三是鼓樓。這是我國古代城市中突出的標志性建筑。有些古城還有市樓，又稱醮樓，為市民報時，還具有瞭望作用。第四是市井。就是古時城內的市場集市，市旁多有井，故名。第五是文廟。這是歷史文化名城文化的象征，和它相伴隨的還有學宮、考棚、魁星樓等。第六是武廟，也稱關帝廟。一個城市總是要文武并重。第七是寺觀等宗教建筑。有佛有道，有些城市還有其他宗教建筑，它們都是歷史文化名城重要的文化內涵。第八是衙門。縣衙、州衙、府衙、道臺衙門、總督衙門等，甚是珍貴。在古城中還有“城隍廟”，也是不可少的建筑。第九是名人故居和古民居。它們都是構成歷史文化名城的重要因素所具有的藝術價值。第十是祠堂、會館。祠堂、會館在歷史文化名城中的地位也非常重要。

羅哲文先生所說的一個歷史文化名城體形環境的十大標志，平遙都擁有。

如今，在平遙的“城市名片”上，赫然名列著如此之多的頭銜：

世界文化遺產

國家歷史名城

全國4A級景點最多的縣級城市之一

華夏第一古城

中國最具國際影響力十大節慶之一 平遙國際攝影大展舉辦地

中國最值得外國人去的50個地方之一

戰國名將廉頗故里

明代名相劉基故里

世界名城范例，中國晉商搖籃

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最多的縣級城市之一

漢民族城市在明清時期的杰出范例

世界文化藝術之苑

中國油畫家創作基地

晉商文化旅游中心城市

全國文物保護先進縣

中國牛肉之鄉

中國長山藥之鄉

……

人們或許要問，在這眾多的桂冠中，究竟哪一頂“含金量”最高？不需要太多的專業知識，僅憑常識人們就會猜測出，如果沒有“全國文物保護先進縣”這一頂最硬的“鋼盔”，那么，任憑其是多么堅強的血肉之軀，都會在一波又一波的“建設性破壞”的浪潮當中化為烏有。

從這一點上來說，平遙是幸運的。因為在它的“留城”過程中，有羅哲文、鄭孝燮、阮儀三等中國當代重量級的古建筑專家的“力保”，才使得這座歷史文化名城免遭被野蠻“拆遷”的厄運。

撫今追昔，人們自然不勝唏噓，有良多感慨。

“刀下留城”的世界文化遺產

時間的腳步邁入20世紀80年代初，在全國性的建設熱潮中，平遙古城也差點兒徹底不復存在。此時，便上演了“刀下留城”的驚險一幕。

1981年，同濟大學建筑系接受山西省建委的委托，協助當時的榆次市做城市規劃。同屬晉中地區的平遙縣此時也不甘落后，縣里的規劃部門制定了一份經縣領導批準同意的《平遙縣城市總體規劃》，送交山西省建委批復。當山西省建委有關領導看到平遙的這份城市總體規劃后，就建議他們到榆次聽一下同濟大學老師們的意見。據當時正在榆次搞城市規劃的阮儀三教授回憶，當他一看到平遙縣的這份規劃時，就覺得事情非常不妙。因為阮教授在20世紀60年代編寫《中國古代城市建設史》時，就曾經到過包括平遙在內的山西許多城鎮，平遙完整的古城風貌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而此時，這些古城鎮大都因為建設的需要而遭到了很大的破壞，有的已經徹底拆除掉了。想到前些年平遙由于經濟發展緩慢而較少建設，有可能是僅剩下的古城孤品，而這份規劃是按當時一般城市的做法，要在古城內縱橫開拓幾條大馬路，城墻也要相應地被挖開八個大口子，城市中心還要將“金井市樓”周圍的房屋拆掉，做成一個環形的交叉口。如果真要按這個規劃實施，平遙古城也就面目全非了。一想到此，阮教授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趕到平遙去看。一看，規劃還未被批準，古城的東部已按規劃在城墻上扒開了一個口子，馬路也正在拓寬。同時，馬路兩旁一片長達180米的傳統民居也被拆了。心急如焚的阮教授一方面建議平遙有關方面即刻停止這種所謂“建設性的破壞”規劃工程，一方面和山西省建委商定，由同濟大學來協助平遙縣重新搞個既能保持古城原貌，又能滿足當地人民生產、生活需要的新的城市規劃。

1981年7月，阮教授利用暑期帶著10名學生來到平遙，重新編制了《平遙縣城市總體規劃》。這個規劃的核心是，在不破壞古城格局的前提下，在古城的西南兩面，另建一個新區。建設的方針是“新舊決然分開，確保老城，發展新城”。

現在看來，這個絕對正確的城市總體規劃，在當時平遙人的頭腦中卻充滿了懷疑，因為它與時代的風尚是那么的不合時宜。在規劃工作進行得很不順利的情況下，阮教授并沒有放棄自己的規劃建設思想。他在完成現場工作后，就把保護平遙古城的規劃方案和說明平遙古城完整風貌的資料，直接送到了北京。在與建設部和文化部的有關負責人闡明完利害關系后，建設部高級工程師、全國政協城建組組長鄭孝燮，文化部高級工程師、全國政協文化組組長羅哲文都被他所介紹的情況所感染了。過了不久，鄭孝燮和羅哲文就相繼趕到平遙考察。這一考察，才引起了當地的重視。

鄭孝燮先生考察完平遙回到北京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阮教授保護平遙古城規劃方案上寫上了他的評議意見：“這個規劃起到了‘刀下留城’的作用，為保護祖國文化遺產做出了重要貢獻。”隨著文化部為維修平遙城墻的專款下撥，山西省有關部門也很快批復了阮教授的這個“刀下留城”的《平遙縣城市總體規劃》。至此，阮教授懸在嗓子眼上的那顆保護平遙古城的心，才算落到了肚里。

過了許多年，阮教授還對此事后怕不已。他回憶說：“回頭看來，如果當時不是熱心地去管這件事，部里、省里不是認真地支持，平遙古城就會和其他城市一樣，在鐵鏟、泥瓦刀下被糟蹋、被拆毀。現在所見到的只能是千篇一律的方樓房、寬馬路，一派的舊城新貌，留下的只能是回憶和遺憾了。”

1997年12月3日，平遙古城的榮耀終于定格在世界文化遺產名錄上。

在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前夜，不料，平遙的名字居然被某主管部門莫名其妙地從原來敲定的名單上劃掉了。此時，文物衛士鄭孝燮先生挺身而出，他不但為此上書當時的建設部部長侯捷，而且還在為平遙“申遺”之事討回公道的會議上拍了桌子！這樣，又有了一段平遙古城是被鄭先生“拍案驚奇”拍出來的世界文化遺產的掌故雜談。

平遙人民早已為它的創建人尹吉甫立了紀念碑，修了墓。許多人都在說，是不是在適當的時候也該為熱心地去管平遙古城存廢這件事的阮儀三先生、為平遙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家族之一而拍了桌子的鄭孝燮先生也豎起一座紀念銅像呢？

“平遙·普羅萬宣言”

法國的普羅萬城因其整個市區印證了11～13世紀歐洲大陸的巨大變遷，于2001年12月13日被納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名錄》。普羅萬無論是在經濟上、文化上，還是城市規劃上，都保持了過去城池的真實風貌，在建筑史上被稱為展現歐洲大陸經濟文化交流初始階段的建筑典范。

平遙和普羅萬這兩朵世界文化遺產上的姊妹花自2002年就開始了締結友好城市的旅程。2002年11月6日，兩座城市簽署了合作交流備忘錄。此間雙方共同決定舉辦平遙/普羅萬攝影互換展“歷史的重疊”。2004年，攝影互換展在中國平遙與法國普羅萬的成功舉辦，成為兩座城市締結友好的美妙序曲。2005年9月15日，世界文化遺產古城中國平遙、法國普羅萬締結友好城市簽字儀式后，這個曾經給兩地人民帶來視覺享受的大展將首次聯合在一起，組成“歷史的重疊”。中國平遙、法國普羅萬攝影聯合展，在北京文化宮太廟東西側殿與觀眾見面。

同處在一個多元和開放的世界里，保護那些已經傳承了數千年的文化遺產和自然遺產，是全世界的遺產捍衛者們所共同面對的挑戰。

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是一種無價地認同。站在全人類的角度，我們承擔了比以往更多的責任。

文化上的差異，并不能阻礙共同擁有人類文化遺產的我們，去找尋我們之間的共同點。歷史證明，人類思想的發展程度與城市文化的發展程度密不可分。人類最終的精神家園在于我們所居住的這個星球上不同文明的遺存和標記。

平遙古城，作為漢民族城市在明清時期的典范，為我們展示了一幅非同尋常的中國社會經濟和文化發展的完整歷史畫卷。

普羅萬古城，作為西方基督教歷史的中心，印證了城市文明的誕生，有著極其重要的社會地位和歷史價值。平遙和普羅萬曾經作為商貿城市，重疊著相似的命運。

為了聯合起來共同保護文化遺產，加強相互間的交流，在遵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各項準則的前提下，這兩座城市——平遙和普羅萬，締結為友好城市。在遵循雙方的歷史與數千年文化傳統的同時，它們將攜起手來，共同建設和發展兩個城市的美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