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絲綢之路東段北線古道遺存

歲次壬辰，時序盛夏。雨后放晴，天氣正好。我又一次踏上了自己曾經熟視無睹還想再度審視的平川老家，這里是我樸素而寧靜的故鄉，曾被我譽為最祥和、最美麗的心靈家園。由此擴展的白銀大地，正是新一代白銀文化人概括為“三原交匯，大河中流，長城雄北，絲路貫境”的地方。千百年來，這里的民眾以黃河為依托，以絲路為紐帶，帶著近乎原始、古樸、隱忍、抗爭、奮斗的個性，與外面的世界進行著豐富多彩的交流與對話。

絲路東段說北線

據史料記載，絲路東段共有三條主線，均由洛陽出發，到武威、張掖匯合，再沿河西走廊至敦煌。北線：從涇川、固原、靖遠至武威，路線最短；南線：從鳳翔、天水、隴西、臨夏、樂都、西寧至張掖，但路途漫長；中線：從涇川轉往平涼、會寧、蘭州至武威。

無論是哪一條主線，在歷史的不同階段都承載了不同的歷史使命。其主體均要穿越甘肅，橫渡黃河，這就為我們尋找更加細密的絲路東段北線提供了客觀依據。

由于朝代的更替興衰，絲路東段北線臨近黃河的許多地方，一直是鐵馬兵戈的爭戰之地，到處都遺留著戰爭的烽燧、邊墻（長城）、古堡，它們被風雨剝蝕得滿目蒼涼，好像敦煌出土的羊皮書一樣幽遠而神秘，這條北線也由此生發出多條通向河西的古道。每一條古道都深藏著許許多多鮮為人知的故事和傳奇，每一條古道都飽嘗過腥風血雨的洗禮。

盡管我們很難撥開歷史的重重迷霧看到當年商旅往來的具體情景，但透過歷史的夾縫和地域文獻的管窺蠡測，依然可以找到東段北線幾條道上曾經擁有的繁華與衰敗。

從寧夏海原到甘肅景泰這段北線，其一，是自海原經平川屈吳山、打拉池、毛卜拉、大灣、窎溝、響泉、陡城、黃灣，從迭烈遜渡河至景泰；其二，自前路到打拉池、紅溝，沿楊梢溝、法泉寺到靖遠縣城，從虎豹口渡河經吳家川至景泰；其三，沿前路到楊梢溝、法泉寺北上經東灣、紅柳、長灘到平川陡城、黃灣，渡河至景泰；其四，從海原經靖遠興堡子川、北灘、永新、興隆、雙龍，從北城灘渡河至景泰；其五，從平川屈吳山、打拉池沿黃家洼山過靖遠興堡子川，經平川水泉再到靖遠石門，從索橋渡口渡河至景泰；其六，從陡城、黃灣經水泉過靖遠石門，從索橋渡河至景泰。另有從平涼經會寧沿祖厲河到靖遠一路。因此，歷史上至少有六條以上商賈之路經過。這還不算各村之間的眾多小路。在絲綢之路的宏觀地圖上，我們看到的東段北線只是一根比較粗略的細線。即便翻閱舊史文獻，一個個原始古老的生僻地名也足以封殺我們的認知和智慧。

正是這一細節留下的缺憾，卻激發了眾多史學專家和地域文化研究者對絲路深層探求的強烈興趣。這又何嘗不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好事！

玄奘經過屈吳山

屈吳山，位于平川區政府東南35公里，甘寧兩省區交界處，靖遠、會寧、平川和寧夏海源縣布其四圍。屈吳山大體呈西北—東南走勢，東南與六盤山支脈相連，逶迤起伏，綿延不絕。四周群山環抱，重巒疊嶂，如眾星拱月般托起一座巍峨的山峰，拔地而立，聳入云端。主峰南溝大頂海拔2858米，是平川區最高峰。山間巖壑泉水奔涌，水源充裕，山坡較為平緩，土壤肥沃。舊志謂：“六盤山回顧西北，迤邐而來，界靖、海、會三縣。”“以相傳屈、吳二姓所居，故名。”

屈吳山，峰巒巍峨，流泉清冽，松柏蒼翠，紫氣繚繞，山色秀麗。自然風光優美，巖壑間多清泉流水，素有百泉之稱，水質甘醇甜潤，可供釀酒。山間林木遍布，有天然喬木50多種，野生脊椎動物80多種。山溝兩旁懸崖峭壁，猶如鋸齒相間。崖上灌木叢生，崖下山楊、白樺挺拔，巖隙間一條條的荊棘，又把整個巖群分成條條綠格。

鱗次櫛比的廟宇依崖遞升而建，結構奇巧，鬼斧神工，蔚為壯觀，使幽靜嫻雅的山谷平添了一份莊嚴肅穆的感覺。置身林陰環抱的幽雅寺廟，仿佛進入神話般的仙境。

穿山林，捧清泉，攀小徑，滿山的紫丁香、野菊花、狼毒花、地膚子、野芍藥以及好多叫不上名字的藥草、山花，婀娜多姿，爭奇斗妍，清香撲鼻，使人賞心悅目，陶醉流連。

北面山勢平緩，較為開闊，宏偉的大佛寺坐北向南，在兩面山坡密密麻麻的荊棘、檸條、枸杞、沙棘等灌木叢及爛漫山花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輝煌奪目。與山南潮云寺及潺潺流水、綠色籠罩的山巒，交映成輝，構成一幅美麗的風光圖，把屈吳山裝扮得分外妖嬈、秀麗。

每至萬物復蘇的暖春季節，這里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山頂時常有霧氣繚繞，山峰時隱時現，浮云迷霧，變化萬端，仿佛一個神秘的童話境界。

古人云：“登泰山而小魯。”佇立屈吳峰頂，極目遠眺，滔滔黃河好似一條玉帶逶迤飄蕩在起伏重疊的山巒與金色的田野之間，靖遠、平川錦秀河山，一覽無余，美不勝收。此時此刻，置身其境，你將會領略到詩人筆下“極目長空疊嶂圍”、“移來圖畫映簾櫳”的詩情畫意。

貞觀十九年（645），玄奘法師過黃河烏蘭渡進入靖遠，經趙寨柯，過蒼龍山河、呼家寨、鎖黃川，來到今天的屈吳山（原名水峴灘），在此收徒傳法。

關于這一經歷，據當地老人講，明朝時，屈吳山的黃云亭道長曾根據山上一塊石碑碑文記述，把這件事寫在了藏于潮云寺藏經匣的匣蓋上。由于時勢變換，后來這匣子已不知去向，但玄奘大師的經歷至今仍在當地流傳。從佛寺出土的佛像、萬佛殿地下發掘的象牙寶劍等，經考證都是唐代遺物，這或許正是當年玄奘在此收徒傳法時的贈物。

清朝乾隆時期，道教全真龍門派第十一代傳人劉一明道長云游四海，尋師問道，行醫濟世，其足跡遍布晉、陜、甘、寧、青及嶺南南臺山等諸多寺廟。劉道長樂善好施、普救眾生的胸襟，在隴右深孚眾望。除主修并重建蘭州興隆山外，靖遠善緣寺、法泉寺，平川龍鳳山、屈吳山，皆有他撰述修正《西游記解注》一書的文字記述。

屈吳山也正因三藏法師玄奘和著名道長劉一明的造訪而聞名遐邇。屈吳山四圍的各縣區都有名人賢達來此觀光旅游的描述。明人張拱端的《屈吳晴嵐》將屈吳山推上了“會寧八景”：

突兀峰巒勢向東，每看嵐氣郁蔥蔥。

春前末雨和煙白，秋后將晴傍日紅。

隔斷囂塵清幾簟，移來圖畫映簾櫳。

有時繚繞隨風起，化作祥云滿碧空。

速寫打拉池

絲路東段北線沿蕭關古道西行，過屈吳山北麓諸地，入打拉池。

打拉池位于平川區共和鎮紅山寺東北側，是平川區境內除鹯陰（亦名鶉陰）、柳州古城之外的千年古堡之一，與苦水堡、毛河洛、陡城、黃灣、水泉等古堡遙相呼應，互成犄角，加上古長城和黃河、大山等自然屏障，共同在歷代爭戰中發揮了應有的防務作用。

在北宋與西夏的對壘交鋒中，打拉池是前哨陣地。《宋史》以后的相關典籍中，對打拉池的記述最多也最詳盡，因而在平川各古堡中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和代表性。

打拉池原名大麻川，本名癿麻川，史籍中又叫羅逋川、打羅城川、打繩川、懷戎堡、打剌赤堡、打拉池縣丞等。平川區傳統文化與民俗研究協會主席張明清先生，從教之余曾博覽群書，對家鄉的傳統文化與民俗地理情有獨鐘，多有鉆研。退休之后時間充裕，常與同道實地踏勘，探賾索隱，對絲路東段北線平川境內的古城堡頗有研究，并編輯出版《北武當史話》等書，現已成為當地文化研究的重要參考。下面擷取其中三小節，以見先生對打拉池考證之傾力。

《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打拉池，原名大麻川。在今甘肅白銀市平川區共和鄉。北宋崇寧二年（1102）建懷戎堡。明成化十年（1474）改建打剌赤堡。”又載：“打剌赤堡，明置，屬靖虜衛。在今甘肅白銀市東南共和鄉（打拉池）。《清一統志·蘭州府》打剌赤堡‘在靖遠縣東七十里。其地本名癿麻川。明天順中，官軍討滿四，分道出此。成化十年巡撫馬文升置堡。’”

打拉池古堡初筑于宋代。宋元豐四年（1081）六月，朝廷派五路大軍進攻西夏，李憲受命為熙河都大經制司經制使，八月，總熙河、秦鳳兩路七軍，迅速越過馬銜山向西夏發動進攻，九月便收復了蘭州。十月，李憲在屈吳山打敗了夏人。“十一月乙丑，李憲敗夏人于羅逋川。”“斬獲四百級，獲牛馬羊萬余，見于打羅城川下營。”

另據《重纂靖遠衛志·建懷戎堡碑記》載，崇寧元年（1102）“承朝旨筑打繩川”，同時“筑水泉（毛河洛堡）、正川二堡通古會”，朝廷賜打繩川堡名懷戎堡，隸會州熙河第八將。崇寧四年（1105）又“割隸涇原，改第十五將”。開始歸熙河蘭會路的會州所轄，后又歸涇原路轄。“懷戎東南曰屈吳山、大神山、小神山，皆林木森茂，峰巒聳秀，山澗泉流數派。以法泉禪寺為額，給田五十頃，歲賜撥紫衣。西南白草原通會州。北有寶積山，產石炭、甘鐵。東北去壽監軍一百五十里，西北去馬練城八十里。堡之西南百余步有泉眼涌出，泓澄甘冽，止而為湖，不徒有玩賞之景，民田灌溉實賴其利。”打拉池山川秀麗，物產豐富，西夏等北方民族垂涎，為宋以后之防務重鎮。

今天，當我再次走進打拉池時，北宋初筑或是明朝復建的古城早已興廢幾度，不但找不到當地老年人回憶的八卦布局、翁城譙樓、垛堞土炮，就連20世紀中葉幸存的三棵主徑1米有余的千年古柳也慘遭毀跡，眼前只留下古城墻和城隍廟的斷壁殘垣，讓人浮想聯翩。

打拉池的東北方向是黃家洼山及其腹地西格拉灘，是清朝康熙名將王進寶的故鄉馬飲水和歸葬地青砂峴，也是新時期平川區重要的產煤區之一。再看打拉池西面，建于北魏時的紅山寺，廟宇幾經添補復修，煥然一新，紫氣繚繞。山上因工農紅軍一、四方面軍會師而新建的“雄征萬里”紀念塔與紅山寺佛塔傲然屹立，與西南河谷平灘上的飛機場相映成趣。

信步古城內，不見舊時顏。正如甘肅省詩詞學會蕭雨涵先生在《鷓鴣天·打拉池古城》中所寫：“幽沉多少堪尋訪，已是農家種菜園。” 如今新房處處，豪華別致，各家各戶炊煙裊裊，好一派寧靜、祥和、殷實的光景。大街上車來車往，商旅不絕；集市里熙熙攘攘，笑語聲聲，更顯出一派繁榮昌盛、興旺發達的氣象。

聚焦鹯陰河

史料記載：“東漢建康元年（144）春，漢護羌從事馬玄投降羌民，率起義羌民自安定向西撤退，欲渡河與河西羌民會合。漢命護羌校尉衛瑤率兵追擊，俘斬羌民800余人，截獲馬、牛、羊20余萬頭。又命武威太守、護羌校尉趙沖再追叛羌至建威（今武威）鹯陰河（今平川陡城虎頭咀以下包括整個紅山峽在內的黃河段），在大軍渡河之際，原降漢羌兵600余人又反叛義軍，趙沖率數百軍隊追擊，遇羌兵伏擊而戰亡。”“三國黃初三年（221），涼州盧水胡治元多等反叛，魏文帝命京兆尹張既為涼州刺史前去討伐，張既揚言由靖遠鹯陰口渡河西進，盧水胡遂派七千余兵在鹯陰口伏擊張既，張既則聲東擊西，偷偷從且次（今蘭州金城河）渡河急趨武威，然后調兵首尾夾擊，大破盧水胡，斬首數萬級。”

鹯陰古城位于白銀市平川區水泉鎮旱平川西南部的新墩村，國道109線1549公里處西側20米。據說是秦將蒙恬所筑臨河四十四城之一，西漢時名“鶉陰”，東漢改名“鹯陰”，民間多稱纏州，兩晉時廢名，南北朝時又復名鶉陰，《后漢書·順帝紀》、《魏書》、《甘肅通志》、《中國歷史大辭典》、《絲綢之路文化大辭典》及當代地方史志多有記述，20世紀70年代以來被靖遠縣和平川區相繼列為文物保護單位。

鹯陰古城坐北向南，東西300余米，南北近300米，占地約100多畝。城內曾出土大量漢代繩紋板瓦、瓦當、夾砂黑粗陶筒和陶片等，現今尚存少量城垣遺跡，城內早被水渠和農田覆蓋，不見當年半點痕跡，讓人黯然傷感。

繼而往西南數百米，另有一座古城，依山而建，略呈方形，東西、南北各300余米，古城西北50米處存一方形土墩，高約12米，形如烽火臺。傳說墩臺北面的沙河（史稱“萬馬泉”）有地道通向東、西二城，小時候，筆者曾在洞口窺探，但因洞內黑暗未曾深入。古城內現已變為農田，20世紀70年代還可隨意看到一些磚瓦和陶瓷的殘片。城垣四周輪廓基本清晰，墻體由黃土夯筑而成，其土堅硬。這正是民間所說的柳州城，晚于鹯陰古城，據地方史學者張明清等人考證，此城“就是前秦為彰顯滅前涼的功績而筑的平涼郡城”，也叫涼州，民間以口相傳年代久遠，聲韻有變而成“柳州”。

根據地方史料反映，北宋以前的麥田古城與會州古城，也屬鹯陰舊地，臨河而建，是否就是前述鹯陰古城或柳州古城，至今仍在許多學者的考證之中。此時此刻，我似乎有一種踏入歷史迷宮的感覺，因此返身而退。倒是鹯陰河沿岸的其他幾座古堡——陡城、迭烈遜、水泉，因為建堡時間的接近或史料記載較多，讓人感到親切而實在。

在這段古老的黃河與幾座寂寞的城堡背后，曾經響過的駝鈴，曾經發出的哀嘆，今天的我們可能永遠無法知曉，但唯有它們，依然默默地守候，默默地等待。

定格北武當

北武當，古名迭烈遜，又名迭烈遜寺或迭烈寺。其址位于白銀市平川區水泉鎮黃灣中村，在鹯陰古城西北15公里處的黃河東岸，距國道109線雙岔路口僅10公里，被平川區列為區級文物保護單位，是平川區民族宗教事務辦批準的道教活動場所及平川區道教協會所在地。這里群山環抱，黃河水繞，阡陌縱橫，村舍儼然。自西漢張騫出使西域取得成功以后，這里就成為絲綢之路東段北線上的著名渡口，東南過蕭關古道或秦州通往長安或洛陽，渡河從車道溝西北方向過景泰直入涼莊大道。從兩漢至明朝，北方少數民族多從此地乘冰進犯河內，戰事頻發。

北武當山位于海拔2000多米的水泉尖山西麓，黃河之濱。被群山環抱簇擁，氣勢雄渾壯闊，恰在黃河九曲北流之處，左面有牛郎山，右面有織女山，西向紅山峽，與福壽山隔河相望。真武神廟建于其上，廟下突出兩巨石，宛如一龜一蛇在悄然對語，左下側一山宛如馴服的大象靜靜而立。民間傳說該處為龜蛇復合、陰陽和合之地，真武大帝常顯靈于此。

據《靖遠縣志》載：迭烈遜城堡在衛北35公里，“緣陡城而北逾三道峴為黃沙灣，即迭烈遜也”。東北距水泉10公里，東南距陡城10公里。

相傳北武當始建于西漢太初年間，是鹯陰渡口旁所建的臨河寺廟，起初只供奉水神，其名不知，歷經戰亂而廢。至唐朝會州時期，敬德西征青海，曾于此渡河，重修廟宇，供奉真武大帝，始稱“真武神廟”。此后幾經更迭，隨著中原本土文化與西域文化在此交匯積淀，佛教寺廟也在此地大量出現。西夏時，蒙古人在此活動，黃河以北幾十平方公里的芨芨草灘便成為其游牧場所，將其稱為迭烈遜（意為芨芨草灘），迭烈遜寺的稱呼也在此時出現。

根據當地其他石窟和北武當遺留摩崖石刻來看，此時，廟內應當供奉藏傳佛教與北傳佛教的佛像，因此稱為“寺”。至明中期，迭烈遜巡檢司撤至打拉池，此地居民也逐漸以信奉道教的漢族移民為主，所以在巡檢司舊地重建神廟，正如史料所記：“傍置空心樓一座，以資觀望，今廢，其上建廟，名北武當，有碑記。主殿祀真武大帝，足踏龜蛇，披發仗劍，兩旁侍立五大龍神。”

明嘉靖年間，固原游擊黃時值巡邊至此，見廟宇破小，特輸俸金，悉力改建，并書匾曰“真武神廟”，碑載此地真武“靈異益著，人多蒙福”。其后在清代曾大規模修建，經民國時大地震后，仍具相當規模，每年三月三廟會極一時之盛，有七十二會三十六山龍轎朝真武大帝之說。可惜原建筑盡毀于“文革”，近年來，平川、靖遠、景泰等縣區群眾集資修建，部分廟宇現已恢復舊觀。

無論稱北武當，還是迭烈寺，這種“亦寺亦廟、亦佛亦道”的名稱，說明此地既與佛教有緣又與道教有關。不同的名稱真實地反映了這一地區多民族、多宗教的發展變遷，反映了西來的佛教文化與中原道教文化的交流融合，也反映了漢民族與周邊蒙古族和藏民族交流融合的歷史。千年的演變過程，見證了中原與河西交往的全過程，古渡口寺廟是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產物，更是民族文化的瑰寶。

登上寺廟西頭仿長城的垛口，極目遠眺，黃河北流，微波如練；砂巖壁立，起伏延綿；中村、下村、小黃灣盡在綠樹濕地的映襯中顯得氣象萬千，秀美迷人。難怪明清以來的戍邊將士及現代文人曾在此留下了豐富的詩詞文墨。

明代兵糧道田汝穎《登迭烈遜臺望月》、兵部右侍郎董世彥《冬巡迭烈遜》、兵部尚書石茂華《鎮邊樓》及清代李筠《登迭烈遜空心樓》等都是當年身臨其境后的感悟之作。

沖浪摩崖游太和

登臨北武當，除了拜謁真武神廟外，其實還有更多絕勝的傳世景觀。聽說黃河西岸的紅砂巖壁上，還有清朝乾隆十二年（1747）陰刻雙勾正楷“捧燈照岸”四個大字，以山喻景，形象生動，旁有行草小字，內容為道教經文。另有臨流道人吳大德所書“福壽山初跡”、“創修福壽山記”等內容，對研究清代書法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這里是北武當對面黃河西岸的福壽山，古稱塔兒山，也叫北斗燈山。傳說，漢代名將霍去病北征匈奴時曾在此山車道溝屯兵布陣，故有大兵道、小兵道等古地名。也有人傳說唐玄奘西域歸來曾經路過此山，設壇聚眾，講經說法。更有一奇的是此山共有七座高峰，形若北斗七星，唐人在山頂建有七座寶塔，暗合天地同輝之意。

以上傳說，真假還有待考證。但七星山前的福壽山石刻和一尊負山水獸確是真的，且臨河而立，傲視遠方。要想看清摩崖上的文字和半壁間的石刻水獸，要么依靠望遠鏡，要么就得乘船靠近或者登臨對岸某個可以觀看的地方才行。

我與朋友憑借一艘快艇，從渡口處由北向南，逆河而上，真真切切地領略了一番。由于摩崖下面水勢不穩，船工也不敢靠得太近，我沒有認真仔細地看清所有，只從船上看到了較大的石刻文字，但也情趣盎然，心曠神怡。

出中村，過下村，左邊是西岸的小黃灣，右邊是下村北面的臨河山崖，前方就是風光旖旎的太和島。黃河在此因為小黃灣與太和島左右挺出而形成一個巨大的“S”灣主流，太和島就靜靜地等在那里，溫馨而誘人。

太和島位于黃灣下村北部，四面環水，占地800余畝。此島由于水陸交通阻隔，20世紀80年代以前幾乎還是一個荒島，地勢較低，大部分島嶼常常隨著黃河季節性的漲落而時隱時現。改革開放以來，下村村民宣學良兄弟在其父親的帶領下進駐該島，像愚公一樣挖山筑堤，取土墊基，對該島進行農業開發，先后籌資1300多萬元，建設小提灌工程一處，襯砌渠道5公里，修建田間道路6公里，栽種桃樹、梨樹、杏樹、棗樹、葡萄等果樹8萬余株，兼種其他農作物400畝。經過多年開發，島上植被茂盛、環境優美、風光獨特。

臨別的時候，我有些戀戀不舍，很想在這里住上幾天，慢慢品味、慢慢休閑。但我相信，我還會來的，因為太和島，因為紅山峽，因為元屯溝石林和野麻灘綿沙灣巖畫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