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代宋初,黨項利用自身馬匹資源積極開展對外貿易,以提升自身經濟實力,中原政權對河隴地區控制力度削弱,黨項趁機將勢力逐漸向河隴地區延伸,加緊控制牧場以掌控更多的馬資源來提升對外交往的砝碼,使馬貿易在黨項發展過程中被賦予了經濟與政治雙重功能。
[關鍵詞]五代宋初;黨項;馬貿易;西北政治格局
[中圖分類號]K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2)20-0095-05
唐末五代時期,黨項大致分布在靈、慶、涇、環、府州等地,①從分布區域看,黨項自唐以來一直處于強大的地方勢力或中原政權的控制之下,五代宋初時期,黨項拓跋氏成為諸部落中強大的一支勢力,在與周邊諸政權周旋中不斷發展,馬貿易在這一過程中充當了重要角色。學界對于該問題已經作了相關探討,但多以宋朝為中心。②因此,有必要對這一時期黨項的馬貿易進行探究,希冀有助于考察馬貿易在黨項發展過程中被賦予的經濟與政治功能。
一、黨項對中原的經濟依賴
黨項是一個逐水草而居、以畜牧業為主的民族,畜牧產品是其主要經濟來源,尤以馬匹出名,“北買黨項馬,西擒吐蕃鸚”,③“(后唐)明宗時,詔沿邊置場市馬,諸夷皆入市中國,而回鶻、黨項馬最多”④就是很好的證明。黨項內遷之始,其經濟發展依賴于中原地區。為避免黨項勢力膨脹,唐政府從經濟上對黨項部落加以控制,禁止商人與其進行牛、馬、器械貿易,⑤這表明黨項與中原貿易主要是以牛、馬畜產品換取中原的器械。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對外貿易日趨頻繁,中原政權放松了對黨項的經濟遏制,五代時期,夏州黨項“惟產羊馬,貿易百貨,悉仰中國”,⑥這里更是提及黨項除了畜產品羊馬之外,其他產品都需要與中原貿易。
后周顯德二年(955),定難節度使李彝興因折德扆也被任命為節度使,恥于與自己同等,折氏地位上升引起定難軍節度使李彝興不滿,顯德二年(955)正月,李彝興下令不許折氏使者通過其控制區域,企圖割斷府州折氏與后周的來往,周世宗得知此事,向大臣求計:
上謀于宰相,對曰:“夏州邊鎮,朝廷向來每加優借,府州偏小,得失不系重輕,且宜撫諭彝興,庶全大體。”上曰:“德扆數年以來,盡忠戮力以拒劉氏,奈何一旦棄之!且夏州惟產羊馬,貿易百貨,悉仰中國,我若絕之,彼何能焉!”乃遣供奉官齊藏珍詔書責之,彝興惶恐謝罪。⑦
盡管五代以來中原政權放松了對黨項經濟上的控制,但是由于黨項的單一經濟結構使之不得依賴中原,經濟制裁也成為中原政權控制黨項的重要手段。
宋建立后,黨項部族與中原的經濟往來更為密切,“麟、府州民多赍輕貨于夏州界擅立榷場貿易”,⑧除了榷場,還有自發形成或者官方設置的民市(或稱和市)。⑨但榷場、民市均受兩國關系的影響,一旦交惡就會被關閉。而夏地的經濟落后促使了宋夏之間走私貿易的產生,⑩北宋參知政事文彥博說:“檢會累降指揮沿邊諸路經略安撫使,嚴切禁止漢人與西界私相交易博買,非不丁寧。近訪諸路沿邊,因循習俗,不切禁止,常有番漢私相交易。”11宋朝為遏制黨項經濟,關閉榷場,禁止私市,“亦禁私市,西人發兵壓境,昌言遣使問其所以來之故,西人言無他事,只為交易不通。使者懼其兵威,輒私許之。”12為維持貿易,黨項甚至以武力相迫,迫使宋朝開放雙邊貿易,可見,貿易對黨項而言已經影響到其對外政策的調整。
元代史學家馬端臨認為:“唐天寶以后,河西隴右沒于吐蕃,大中雖復河湟,而名存實亡;流傳五代,以及于宋,而河、隴為西夏所居,元昊倔強構逆,兵勢甚銳,竭天下之力,不能稍挫其鋒;然至絕其歲賜、互市,則不免衣皮食酪,幾不能以為國,是以亟亟屈服。蓋河西之地,自唐中葉以后,一淪異域,頓化為龍荒沙漠之區,無復昔之殷富繁華矣……雖驍悍如元昊,所有土地過于五涼,然不過與諸蕃部落,雜處于旱海不毛之地,兵革之犀利,財貨之殷富,俱不能如曩時,是以北事遼,南事宋,僅足以自存。”13指出了西夏對中原政權的經濟依賴性。
二、馬匹資源與黨項實力的提升
貢賜貿易是中原政權安定邊地、羈縻黨項的常用手段,黨項部族利用馬貿易獲得高額回賜。高額回賜必將刺激黨項部族頻繁開展貢使貿易。后唐時期,黨項部落遣使貢馬史實不絕于史書,14甚至達到泛濫的程度,天成四年(929)夏四月壬寅,下詔在沿邊進行交易,嚴禁蕃部直至闕下,由于利益的刺激,黨項諸蕃將馬匹無論優劣全部進獻給后唐政權。15
明宗時,詔沿邊置場市馬,諸夷皆入市中國,
而回鶻、黨項馬最多。明宗招懷遠人,馬來無駑壯皆售,而所讎常過直,往來館給,道路倍費。其每至京師,明宗為御殿見之,勞以酒食,既醉,連袂歌呼,道其土風以為樂,去又厚以賜賚,歲耗百萬計。唐大臣皆患之,數以為言。乃詔吏就邊場售馬給直,止其來朝,而黨項利其所得,來不可止。16
可見,貢使貿易已經成了中原政權的負擔,黨項必從中獲得巨大利潤。基于此,安重誨和唐莊宗針對貢馬貿易利弊展開了著名的辯論:
帝御中興殿蕃部進馬,安重誨奏曰:“吐渾、
黨項近日相次進馬,皆給還馬直,對見之時,別賜錦彩,計其所費,不啻倍價,漸成損耗,不如止絕。”帝曰:“嘗苦馬不足,差綱遠市,今蕃官自來,何費之有?外蕃錫賜,中國常道,誠知損費,理不可止。”自是蕃部羊馬不絕于路。17
明宗的態度導致貢使貿易泛濫,黨項諸部原本僅僅在沿邊進行貿易,后來紛紛來到京城賣馬,不論優劣一起進貢,中原王朝不僅按照價值買入這些貢馬并給予大量回賜物品,每年不下五六十萬貫。長興四年(933)冬十月,大臣范延光、馮赟認為,貢使貿易嚴重消耗了國家國庫收入,要求對西北諸族的貢使貿易予以限制,擇良而買。18總之,五代時期,黨項與中原政權保持著友好往來,黨項遣使對后唐貢白驢、駝馬等;19長興四年(933),“夏州李彝超進馬五十匹”。20五代宋初,中原政權忙于對中原地區的經營,黨項部拓跋思恭以及后繼者采取靈活的外交策略,改善與中原諸朝的關系,以后唐明宗長興四年(933)為界,之前保持臣屬的關系,之后保持互相和平往來的關系。北宋建立后,夏州政權依然與北宋政權保持友好關系,直到咸平五年(1002)夏州政權占領靈州,控制絲路溝通的通道,進而也割裂了北宋與六谷部、甘州回鶻的聯系,迫使北宋改變對夏州戰略,多方遏制黨項發展。
馬匹是一種軍事戰略資源,據《舊唐書·地理志》統計,安西、北庭、河西、朔方、河東、范陽、平盧、隴右、劍南九個節度使擁有的戰馬數量高達135550匹,21成為各藩鎮節度使割據的軍事基礎之一。元代史學家馬端臨指出,安祿山起兵的緣由之一就是占有優良的戰馬資源,肅宗時候軍事力量的增強原因也歸于“得馬數萬”。22盡管這種論斷有失偏頗,但從中可以看出了馬匹對當時社會影響是很大的。
五代宋初,中原戰爭頻繁,因此,戰馬對一個政權的軍力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開平四年(910)十月,后梁頒布奪馬令,“冒禁者罪死(先是,梁師攻戰,得敵人之馬必納官,故出令命獲者有之)。后唐同光四年(926)六月,詔下河南、河北諸州和市戰馬,官吏除一匹外,匿者坐罪。(時將討蜀故也)”。23占有戰馬資源就能組成強大的騎兵,“自古論兵,必以馬為先焉”,24馬匹對軍事力量構成強有力的支撐,以至于后唐明宗對于國內馬匹數量的充足曾感嘆道:“吾兵間四十年,自太祖在太原時,馬數不過七千;莊宗取河北,與梁家戰河上,馬才萬匹。今有馬三萬五千而不能一天下。吾老矣,馬多奈何!”。25
宋初,北宋統一南北的戰爭讓宋的戰馬資源極為匱乏,而吐蕃、黨項、回鶻占有大量優質戰馬資源,北宋與這些蕃族的關系好壞就意味著獲得戰馬的易難。馬匹問題已經成為國家政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對國家社會經濟、政治、軍事等方面產生了極大的影響。26同時,對待少數民族易馬價格“比常時特與優饒,至于酒饌特設,務令豐足”27以獲得更多戰馬滿足戰爭需要。從中唐至宋初,西北馬貿易呈現出明顯的階段性特征,而民族關系劇烈復雜的變化和中原監牧養馬的起伏波動是市馬貿易演變的動因。28
雍熙三年(986),宋遼戰爭的慘敗,使宋統治者對西北部族以及戰馬資源更為重視。這就意味著宋推行官營茶馬貿易是以博取戰馬為先務的,突出了羈縻諸番的功效。29這樣,宋初中原與西北諸族官民市馬貿易繼續呈良性發展,以集中力量平定南方。宋朝對遼連年用兵急需戰馬,因此,積極開展市馬貿易,不斷擴大買馬地區。30黨項打敗甘州回鶻以及西涼吐蕃,將勢力進一步向河西延伸,這樣影響到了西北政治格局的變動,而北宋買馬地區多集中在西北地區的吐蕃和黨項部落控制區域,據學者魏明孔估計,宋初每年茶馬互市馬匹交易額高達3萬匹以上。31雍熙二年(985),李繼遷攻取銀州并與遼朝聯盟攻宋,對北宋而言一是失去了黨項地區的戰馬來源,二是黨項與遼的聯盟惡化了西北戰事,加劇了北宋對戰馬資源的渴望,“只如朝廷每年買馬,不補死數。西北未平,戰馬為急。舊日女真賣馬,歲不下萬匹,今為契丹所隔”。32
北宋秘書丞何亮在經營靈州時,上《安邊書》言:
臣竊料今之議邊事者,不出三途:以靈武居
絕塞之外,宜廢之以休中國飛挽之費,一也;輕議興師,深入窮追,二也;厚之以恩,守之以信,姑息而羈縻之,三也。而臣以為靈武入絕塞,有飛挽之勞,無毛發之利,然地方千里,表里山河,水深土厚,草木茂盛,真牧放耕戰之地,一旦舍之以資戎狄,則戎狄之地廣且饒矣。以貪狼之心,據廣饒之地,以梗中國,此戎狄之患,未可量者一也。自環慶至靈武僅千里,西域、北庭剖分為二,故其地隘,其勢弱,而不能為中國之大患。如舍靈武,則西域、北庭合而為一,此戎狄之患未可量者二也。冀之北土,馬之所生,自匈奴猖狂之后,無匹馬南來,備征帶甲之騎,取足于西域。西狄既剖分為二,其右乃西戎之東偏,為夏賊之境,其左乃西戎之西偏,秦、涇、儀、渭之西北諸戎是也。夏賊之眾,未嘗以匹馬貨易于邊郡,是則中國備征帶甲之騎,獨取于西戎之西偏,如舍靈武,復使西戎合而為一,夏賊桀黠,服從諸戎,俾秦、涇、儀、渭之西,戎人復不得貨馬于邊郡,則未知中國戰馬從何而來?此舍靈武而戎狄之患未可量者三也。33
咸平五年(1002),黨項占領靈州,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河東、河西諸市馬場,北宋失去靈州之地也就意味著同時斷絕了依附于李繼遷的部族馬源,“其宥州御泥布、羅樹等二族黨附繼遷,不肯賣馬。”34
盡管宋采取種種措施加強戰馬補充,但從自身而言,農業對土地資源的爭奪已經影響到了牧監的設置與管理,“兵之所恃在馬,而能藩息者,牧監也”,35因此監牧的土地對于馬匹的飼養已經無法保證,嚴重影響了戰馬的自供。36 “(咸平五年二月)甲午,審刑院上秦州私販馬條例:‘自今一匹杖一百,十匹徒一年,二十匹加一等,三十匹奏裁,其馬納官,以半價給告事人。’從之”,37“(仁宗康定元年八月)庚子,禁陜西緣邊主兵官與屬羌交易,犯者以違制論”,38“康定初,陜西用兵,馬不足……又禁邊臣私市,缺者官給”,39“禁緣邊臣僚私交易,缺馬者官為給之”,40北宋時期,邊將參與到馬匹走私貿易中來,客觀地反映了北宋馬匹資源的匱乏。北宋逐漸放棄內地馬政,開始轉向邊地產馬部族以求戰馬。41因此,需要加強懷柔、拉攏諸蕃,調整與青唐部的關系,以獲得更多的戰馬資源,咸平五年(1002),“西涼府貢馬五千匹,詔厚給馬價,別賜彩百段,茶百斤”,42之后,西涼府頻繁地向宋朝貢馬。因戰馬匱乏,有宋一代始終沒有建立起強大的騎兵,影響了對遼、夏、金的作戰能力。43黨項作為一個游牧民族,在不斷的發展過程中能夠充分認識到戰馬在戰爭中的重要性,也勢必展開對馬匹資源的掠奪。五代時期,吐蕃在河隴地區的勢力已經衰退,回鶻和黨項、羌諸族部落分別占有原吐蕃占領的地區。而占據夏、綏、銀、宥諸州的拓跋氏,居于靈、慶二州的西路黨項,處于府、麟之地的折氏,他們在周邊強勢政權通貢貿易的同時,也伺機掠奪經由其境的商旅使團。活動于靈、慶之間的西路黨項,“數犯邊為盜。自河西回鶻朝貢中國,道其部落,輒邀劫之,執其使者,賣之他族以易牛馬”。44針對黨項的侵擾,后唐明宗派康福、藥彥稠等出兵討之,黨項掠奪貢使商旅活動才稍微減少。宋建立后,由于北宋與六谷部的關系日益密切,“吐蕃賣馬還過靈州,為黨項所略”,黨項對貢馬而還的吐蕃進行抄掠。中原政權軍事討伐只是一時行為,主要是通過回賜貢使貿易以及授予官職等羈縻措施來溝通與黨項部族的關系,后唐明宗在攻伐夏州黨項失敗后,授予李彝超為夏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定難軍節度使;后漢高祖為拉攏折從阮,授其永安軍節度使,后周建立后,封其同平章事,并復置永安軍,授予折德扆為節度使。宋初,李彝興卒,宋太祖追贈其為太師,封為夏王,不久封其子李光睿為定難軍節度使,太宗時期加封檢校太尉等,通過這些方式,緩和了黨項與中原政權的關系,并對西北御邊政策進行了調整。45
三、牧場與黨項西北勢力的延伸
畜產品是黨項與中原貿易物品中的大宗,畜產品交易給黨項帶來可觀的經濟利益,欲獲得更多的馬匹資源,必先控制牧場,河隴地區的優良牧場必然會激起黨項控制的欲望。河隴地區畜牧業發達,豐茂的水草非常適宜畜牧業發展,歐陽修認為:“唐世牧地皆與馬性相宜,西起隴右、金城、平涼、天水,外暨河曲之野,內則岐、豳、涇、寧,東接銀、夏,又東至于樓煩。”46足以證明河隴地區是唐宋之際重要產馬區域。河湟之地自古產良馬,“今秦州接連熙、河州及青唐羌界,乃自古產良馬之地”。47甘州回鶻地處額濟納河流域,土地肥沃,水草豐茂,自然地理條件良好,地產豐富,盛產綠野馬、獨峰駝等。48晚唐五代宋初,中原政權忙于對中原地區的經營,黨項部拓跋思恭以及后繼者采取靈活的外交策略,改善與中原諸朝的關系。宋初,契丹勢力南擴,北宋政權志在燕幽之地,西北地區的戰略地位下降,這些無疑給黨項的發展創造了有利的社會環境和地理條件。49黨項勢力不斷向西向南發展,李繼遷攻占靈州,黨項控制靈州道,迫使西方與中原的一部分貿易經由海上絲路進行,陸上改由秦州路。50黨項勢力對河隴地區積極擴張,攻占西涼府及甘、肅、瓜諸州,控制河西地區,占據更廣闊的產馬地區,控制馬資源就必然要控制牧區。前文何亮在《安邊書》中強調了靈武之地的重要性,51正如清代學者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中所言:“欲保秦隴,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52夏州黨項勢力就是這樣逐步向河西地區延伸的。
宋遼對峙給夏州黨項對河隴地區的擴張提供了可乘之機,夏州黨項趁機征伐甘州回鶻和西涼吐蕃之地,“自趙德明據有河南,其收市唯麟、府、涇、原、儀、渭、秦、階、環州、岢嵐、火山、保安、保德軍。其后止環、慶、延、渭、秦、階、文州、鎮戎軍置場。”53進一步控制了河隴的馬匹資源,對于宋朝而言,“備征帶甲之騎,獨取于西戎之西偏,即秦、涇、儀、渭之西北諸戎也”。54夏州黨項為保證獲得馬資源的最大經濟利益,對未依附于黨項而以馬朝貢京師的諸蕃部進行抄掠,“先是諸蕃每貢馬京師,為繼遷邀擊”,55從側面反映其他部落(尤其是吐蕃)的馬貿易影響到了黨項馬的貿易份額,引起黨項的不滿。宋初,李繼遷占據夏、綏、銀、宥故地,確定“西掠吐蕃健馬,北收回鶻銳兵,然后長驅南牧”56的戰略方針,將勢力向河隴地區逐漸延伸,此舉勢必造成絲路控制權以及貿易上與隴右吐蕃產生沖突。北宋對黨項的態度深受與吐蕃、契丹關系的影響。57盡管宋朝在與夏州黨項的關系緩和時可以通過榷場或和市獲得來自黨項的馬匹,但因北宋初采取了守內虛外的經營策略,因此將大量監馬牧地建在京師開封,忽略了對西北畜牧之地的經營,對于西北馬匹的來源造成了影響。58從景祐元年(1034)元昊與宋朝對立開始,宋朝完全斷絕了來自夏州黨項控制區域的馬源,“今西戎既叛,馬不出市,國家每歲所失兩萬余匹,數年之后,馬必甚缺”。59因而,宋朝強化與青唐吐蕃的關系,而青唐族亦“堅心依漢,又歲出善馬以供和市”,60致使宋朝“買馬歲二萬匹,而青唐十居七八”。61這也為后來元昊征服青唐部埋下了伏筆。
四、結語
綜上所言,馬匹對于黨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黨項發展的早期,通過馬貿易給黨項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效益,尤其是晚唐五代時期的貢馬貿易,得到中原王朝的大量回賜,充實了其自身經濟實力。隨著夏州黨項勢力的逐漸強大,在遼宋對峙中周旋并將勢力向河隴地區延伸,逐步控制了更多的馬匹資源與牧場,增加了對外交往的砝碼,并根據與宋、遼的關系適時調整馬匹貿易規模,對抗宋朝經濟上的封鎖。隨著宋、遼對西北之地的重視,使得純粹經濟色彩的馬貿易逐漸被賦予濃厚的政治和軍事的功能,對西北政治格局的調整帶來了較大影響。黨項的崛起與馬匹資源的控制密切相關,也為西夏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注釋]
①元·脫脫等:《宋史》卷264《宋琪傳》,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9129頁。
②胡嘏:《宋朝市馬三題》,《中國農史》,1986年第3期;韓茂麗:《唐宋牧馬業地理分布論析》,《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87年第2期;杜文玉:《宋代馬政研究》,《中國史研究》,1990年第2期;杜建錄:《宋代沿邊市馬貿易述論》,《固原師專學報》,1991年第3期;王曉燕:《試論官營茶馬貿易的歷史作用和意義》,《中國藏學》,2002年第4期;尚平:《中唐至北宋前期西北市馬貿易的變化及動因》,《湖北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1期;魏明孔:《西北民族貿易研究——以茶馬互市為中心》,中國藏學出版社2003年版;陳旭:《宋夏之間的走私貿易》,《中國史研究》,2005年第1期;張顯運:《試論北宋時期西北地區的畜牧業》,《中國經濟史研究》,2009年第1期;方文逑、俞學忠:《北宋御邊戰略的演變與西北市馬貿易》,《青海民族學院學報》,2009年第3期;張顯運:《試論北宋時期西北地區的畜牧業》,《中國經濟史研究》,2009年第1期。
③唐·元稹撰,冀勤點校:《元稹集》卷23《估客樂》,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268頁。
④1644宋·歐陽修撰:《新五代史》卷74《黨項傳》,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912頁。
⑤后晉·劉昫等:《舊唐書》卷198《黨項傳》,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5293頁。
⑥⑦宋·司馬光編,胡三省注:《資治通鑒》卷292“后周顯德二年正月庚辰條”條,中華書局1956年版,第9523頁。
⑧宋·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卷134“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十一月乙卯”條,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640頁。
⑨宋·文彥博:《潞公文集》卷19《奏西夏誓詔事》,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第39冊,第698頁。
⑩陳旭:《宋夏之間的走私貿易》,《中國史研究》,2005年第1期,第97~109頁。
11《潞公文集》卷19《乞禁止漢人與西人私相交易》,第692頁。
12《續資治通鑒長編》卷365“宋哲宗元祐元年二月壬戌”條,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8754頁。
13元·馬端臨:《文獻通考》卷322《輿地考八·古雍州》,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537頁。
14參周偉洲:《早期黨項史研究》“后唐黨項朝貢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17~118頁。
15宋·薛居正等:《舊五代史》卷43《唐書·明宗紀》,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549頁。
17宋·王欽若等:《冊府元龜》(校訂本)卷170《帝王部·來遠》,鳳凰出版社2006年版,第1896頁。
18《資治通鑒》卷278“后唐明宗長興四年”條,中華書局1956年版,第9090頁。
19《冊府元龜》卷972,鳳凰出版社2006年版,第11253頁。
20《冊府元龜》卷169,鳳凰出版社2006年版,第1879頁。
21《舊唐書》卷38《地理志一》,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385~1388頁。
22《文獻通考》卷159《兵考十一·馬政》,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386~1387頁。
23宋·王溥編:《五代會要》卷12《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207~208頁。
245960趙汝愚編撰:《宋朝諸臣奏議》卷125《馬政·上徽宗論西蕃馬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1386頁。
25《新五代史》卷51《雜傳·范延光傳》,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577頁。
26杜文玉:《宋代馬政研究》,《中國史研究》,1990年第2期。
2732《續資治通鑒長編》卷51“宋真宗咸平五年三月癸亥”條,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122頁。
28尚平:《中唐至北宋前期西北市馬貿易的變化及動因》,《湖北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1期,第74~81頁。
29王曉燕:《試論官營茶馬貿易的歷史作用和意義》,《中國藏學》,2002年第4期,第29~40頁。
30《宋史》卷198《兵志十二》,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4932頁。
31魏明孔:《西北民族貿易研究——以茶馬互市為中心》,中國藏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3頁。
335154《續資治通鑒長編》卷44“宋真宗咸平二年六月戊午”條,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94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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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宋史》卷198《兵志十二》,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494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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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續資治通鑒長編》卷51“宋真宗咸平五年二月甲午”條,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117頁。
38《續資治通鑒長編》卷128“宋仁宗康定元年八月庚子”條,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3034頁。
3953《宋史》卷198《兵志十二》,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4932~4933頁。
40《續資治通鑒長編》卷134“宋仁宗慶歷元年十二月丙戌”條,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3206頁。
41胡嘏:《宋朝市馬三題》,《中國農史》,1986年第3期,第46~55頁。
42《宋史》卷492《吐蕃傳》,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4156頁。
43杜建錄:《宋代沿邊市馬貿易述論》,《固原師專學報》,1991年第3期,第54~63頁。
44劉建麗:《北宋御邊戰略調整》,《甘肅社會科學》,2000年第3期,第39~42頁。
46宋·歐陽修著:《歐陽修全集·奏議集》卷16《唐監牧劄子(嘉祐五年)》,中國書店1986年版,第884~886頁。
47宋·呂頤浩著:《忠穆集》卷8《燕魏雜記》,四庫影印本。
48《新五代史》卷74《回鶻傳》,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916頁。
49陸寧:《論五代黨項周邊地緣關系》,《西北第二民族學院學報》,2004年第3期,第61~64頁。
50日·前田正名著,陳俊謀譯:《河西歷史地理學研究》,中國藏學出版社1993年版。
52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63《陜西十二》,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2972頁。
55《宋史》卷279《周仁美傳》,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9492頁。
56清·吳廣成撰,龔世俊等校證:《西夏書事校證》卷7,甘肅文化出版社1995年版,第79頁。
57楊浣、陸寧:《略論唐宋黨項政策與西北民族格局的互動》,《寧夏大學學報》,2003年第4期,第22~25頁。
58張顯運:《試論北宋時期西北地區的畜牧業》,《中國經濟史研究》,2009年第1期,第22~30頁。
61清·傅增湘輯:《宋代蜀文輯存》卷30《論守湟有五患狀》,民國三十二年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