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舞之下更多憂思

有一種公認的說法是，輿論監督是存在于立法、司法、行政權力之外的第四種權力。但人們又不得不承認，這種聽上去“并立”的第四種權力，若要真正落到實處，其實還有賴于前三種權力的介入，它們才是權力的真正執掌者和實施者。

這使記者想起2008年的一場經歷，當時記者收到一起對浙江省環保局官員腐敗和市場壟斷的報料，經過兩個月的明察暗訪，《方圓》（當時為《方圓法治》）于7月5日在全國媒體中率先發表了《浙江環保市場，何方一“紙”遮天》的報道。2008年12月10日，浙江省紀檢委有關負責人親口告訴我：《方圓法治》的調查性報道他們在發表第二天就已看到并作為重要參考。那一刻我明白，一場反腐風暴即將來臨。半個月后，省紀委對涉案環保局長采取了雙規措施。案子接著進入司法程序，檢察院公訴，法院最終以受賄和濫用職權數罪并罰判處當事官員無期徒刑。

這一經歷使得記者曾在很長時間里倍受鼓舞，但隨著法治新聞采寫“生涯”日久，記者終漸漸淡出了當初的那種興奮，心態反而愈益憂慮和凝重。我盼望著以一個新聞工作者的一己之力為改變法治環境盡點力，但是長時期浸淫在這種接受和主動尋找新聞線索的工作氛圍中，記者不得不時有感慨：社會矛盾是如此之多，法治環境建設是如此任重道遠。最近在《方圓》刊發的《股權支付款“巧合”之謎》一文中報道的富陽卡來特公司股權款支付爭議案，便又是典型一例。

事實上，該案的新聞線索，是在浙江當地媒體的稿件被“和諧”后才到我手上的，從中便可見案件糾紛在當地的復雜性。而我之所以有底氣來做這個稿子，在于我在采訪調查中發現，這起看似普通的民事糾紛案件，其實首先源起于一方當事人“可能”存在著在商業經營行為中巨大的誠信缺失，繼而又存在著“可能”“玩”起了虛假訴訟的很大疑點，在案件進入訴訟程序后的審理中又“可能”存在著見不得陽光的貓膩。基于以上的調查了解及相關分析判斷，才使我確信本案具備足夠的新聞內涵。

報道公開后，司法部門的工作進展或許印證著我當初的一些揣摩和“希冀”。4月13日，杭州市檢察院對本案民事抗訴立案。5月8日，浙江省檢察院副檢察長張雪樵在赴富陽調研中專門抽出兩個多小時親自聽取抗訴申請人費洪福的申訴，詳細分析研究案情。相信隨著調查的深入，案情真相最終將大白于天下。

細細想來，本案中當事雙方究竟是否支付了涉案轉讓款，其實不只是錢的問題，本質上是為人、為商的誠信大事。就在本案發生地浙江富陽，2001年春，“企業信用工程”在全國率先問世，十一年后當我把目光再次投向富陽，關注的焦點仍是這樣一起源于誠信缺失的民事糾葛并可能最終走向法律嚴厲追究的復雜案件。這多少讓我這個“瞭望者”心有所憂：企業的、整個社會的信用體系，何時才能真正建立并成為企業和商界的自覺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