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文學翻譯、出版的怪現狀

摘要：

在我國，兒童文學翻譯、出版存在四種怪現狀：翻譯作品份額巨大；重復引進，譯本泛濫；系列作品跟風涌入，魚龍混雜；翻譯粗糙，質量低劣。當前兒童文學翻譯和出版是亂象橫生的假繁榮。只有兒童文學的翻譯界、出版界共同努力，才能促使中國兒童文學翻譯和出版的健康發展。

關鍵詞：

兒童文學 翻譯 出版 怪現狀

我國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外國兒童文學的引進、翻譯、出版領域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但在繁榮景象中也存在一些怪現狀。

一、四種怪現狀

（一）翻譯作品份額巨大

翻譯作品一般在文學多元系統中處于次要地位，但在我國當代的兒童文學系統中，翻譯作品卻占絕對優勢地位。

許多網上書店和實體書店經常做出系列圖書排行榜。這些排行榜有一個共同的現象，就是兒童圖書排行榜中，翻譯作品總是占很大比例。以當當網為例：近幾年來在少兒讀物排行榜前60個（系列）作品中，故事類讀物全部是國外翻譯引進作品，而在前100個中，譯介作品占80%以上。在2009年排行榜中，前100各類圖書的比例見圖1。

如圖1所示，前100部圖書中，6部是知名兒童文學作家的作品（其中包括一本刪節版《三國演義》），9種是本土制作出版的其他類型出版物，其他85種均為翻譯作品，這些作品題材廣泛，大部分為故事類讀物或者圖畫故事書。顯而易見，近年來在國內兒童文學市場，翻譯作品占有絕對優勢。

全球化是文明相互交融影響的過程。在全球化愈演愈烈時，外國的兒童作品卻源源不斷地單向流向中國，翻譯作品在中國兒童文學市場占據異常優勢地位。從宏觀上講，這與本土兒童文學的發展不成熟以及復雜多變的生存空間有著密切的關系，正如以色列文化學者Even-Zohar所認為的那樣，通常情況下，翻譯文學在文學多元系統中占次要地位，但在三種特殊情況下，會升到主要位置：第一，本土文學太年輕，不夠成熟，無法很快創造出各種類型、各種文體的重要作品時，往往會借助翻譯，使翻譯作品成為該文學系統內的重要組成部分；第二，某一文學系統處于邊緣位置，或者太弱，缺乏自我創造能力；第三，某一文學處于轉折點、危機或者空白期。[1]

（二）重復引進，譯本泛濫

20世紀90年代以來，兒童文學出版成為一個利潤很大的市場，于是國內出版社競相引進翻譯出版外國作品。兒童文學名著如《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一千零一夜》等動輒就有幾十近百個大同小異的翻譯版本。據筆者不完全統計，法國作家圣·埃克蘇佩里的名作《小王子》近10年在國內就有超過80家出版社出版過近100個翻譯版本，有拼音版、英漢對照版、注釋版、插圖版、漫畫版等等，甚至還有從韓語和日語轉譯的《小王子》。僅僅2009年就有30多個版本的《小王子》漢語譯本出版。

Puurtinen認為兒童文學實際上有兩類讀者：一類是想愉悅身心或者獲取知識的孩子；另一類是成年人，包括兒童文學編輯、出版商、家長、教育者、學者以及評論家。但成年人對兒童文學有更大的影響力，決定兒童書的制作、出版以及購買。[2]雖然兒童文學的主體是兒童，成年人卻是實際的掌控者，尤其是出版者，更是站在源頭決定了兒童書籍的出版與傳播。自20世紀90年代起，中國文化市場進一步開放， 新的多層次傳媒方式出現，中國文化市場與世界開始緊緊相連，兒童文學也開始經歷一場市場化的變革。一方面，原創作家和作品的競爭導致出版原創作品的門檻增高，成本增高，一般出版社很難爭得名作家的授權，而新作家的創作出版的市場風險很大，因而眾多的出版機構不愿意在原創兒童文學方面冒險。這種情況下，大規模的引進和翻譯活動就在所難免。[3]

由于兒童出版物的門檻較低，而市場逐年擴大，從1999年到2009年10年間，在圖書市場整體滑坡的情況下，少兒圖書卻成了香餑餑，成為眾多出版社爭搶的對象，在整個圖書市場少兒圖書所占碼洋從8.55%增長到12.31%。[4]為追求利潤，全國570多家出版社中有520多家涉足少兒出版。[5]

中國兒童文學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翻譯活動，就在上述各種條件綜合作用之下發生。國內原創出版物的種種不足給了譯介作品良好的土壤，使翻譯活動頻繁，譯介作品地位提升。

（三）系列叢書跟風引進，魚龍混雜

為獲得中國的巨大市場，出版商往往能夠迅速跟風引進大量的外國兒童文學系列作品。一旦某個作品成功引進，在國內市場獲得很大利潤，出版商便會大量選擇同一類型、或同一系列的作品翻譯出版。《哈利·波特》系列走紅之后，國內翻譯出版了同一類型的《冒險小虎隊》系列和《雞皮疙瘩》系列。隨著《托馬斯和朋友》的熱銷，一個極其類似的作品《巴布工程師》也被搬到中國。《青蛙弗洛格的成長故事》《小兔湯姆系列》《貝貝熊系列》等外國兒童作品也以非常相似的方式被譯介到中國。

為跟風引進更多的外國兒童文學作品，許多出版商還充分調動市場因素，通過各種營銷手段操作市場。如出版商會花大價錢推廣某部作品在中國的出版，在各類媒體上為其作宣傳，使其登上暢銷書排行榜。一旦該書獲得成功，同一類型、同一系列的作品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占據市場。

由于出版商以搶占市場為單一目的，所以在作品選擇上具有很大的盲從性和偶然性。一些跟風作品往往泥沙俱下，魚龍混雜，質量良莠不齊。

一些明顯不適宜我國少兒讀者接觸的篇章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翻譯文學作品中。這不知是出版商為了突出奇異性，贏得更多讀者故意為之，還是由于時間倉促，編審疏漏所致。如美國兒童作家Richard Scarry編輯的《鵝媽媽童謠集》是在西方廣受歡迎的經典之作，但該歌謠集中有少數歌詞內容相當的血腥。這是由于中、西方對死亡的態度不同所致，中國人避諱談及“死”這個字眼或相關話題；西方人則相反，他們不畏懼談到死亡，甚至對于生死有關的教育皆是從小做起。

（四）翻譯粗糙，質量低劣

出版商將兒童當作消費者，過于重視經濟利益，迎合市場需求。為搶占市場，出版商一般在很短時間內完成作品的翻譯和制作過程，且為降低成本，不愿意聘用名家或有經驗的翻譯者，致使翻譯粗糙，整體質量低劣。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 難覓佳作，拼湊之作流行。當前的兒童文學譯本中雖有優秀之作，但抄襲、拼湊之作隨處可見。《小王子》雖有近百個中譯本，但稱得上質量上乘的譯本不過幾本，大多數譯本只是在其他譯本基礎上的改寫或拼湊，作品粗糙、簡陋，翻譯質量無從談起。

2. 選詞古怪，徒增枯澀。兒童文學的語言，應該清新活潑、通俗易懂，避免抽象死板，古板生澀，但是一些譯者在選詞方面都沒有認真推敲，使得兒童文學翻譯作品出現許多古怪、生澀的詞語，著實令兒童讀者感到枯澀、難懂。

3. 句式深奧，語義生澀。著名兒童文學家陳伯吹在談論兒童文學創作時指出：“一個有成就的作家，愿意和兒童站在一起，善于從兒童的角度出發，以兒童的耳朵去聽，是兒童的眼睛去看，特別以以兒童的心靈去體會，就必然會寫出兒童能看得懂、喜歡看的作品來。”[6]外國兒童文學作品中簡潔、流暢的句式和自然通順的語義搭配如果直譯成漢語，可能會變得語義生硬、晦澀拗口。所以，譯者在翻譯兒童文學時，需作適當的句式調整，以使語句的語義連貫，邏輯簡潔清晰。譯者在翻譯兒童文學時還應盡量使用兒童特色的語言。兒童特色的語言應該是簡潔淺顯、生動形象、風趣優美的。語言簡潔淺顯有利于兒童理解語言表達的內容，語言生動形象能讓兒童喜歡，使之將語言所提供的信息與自身的經驗很容易地結合起來，使事物之間的聯系以感知的形式顯現出來。語言風趣優美能夠幫助他們更好地誦讀、記憶。

4. 童趣缺失，索然無味。童趣是兒童文學區別于其他類別文學作品的一個重要特征。童趣，是指兒童觀察世界所得的樂趣。兒童的主要特點就是天真爛漫，純潔無邪，活潑可愛，無憂無慮，無牽無掛。一種平常的景象或事物，通過兒童的想象和聯想，就會變成美麗而又奇特的東西，兒童由此就會獲得童趣。兒童一般都會得到童趣的，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深厚，人變成熟、穩重了，也有城府、有心計了，童趣也就蕩然無存了。所以，童趣是兒童可獲得的最寶貴的財富之一。

童趣就是兒童文學作品中蘊涵的情趣，是作品中語言和思想所表達的能夠喚起兒童興趣的東西。這種東西能夠激發兒童的興趣，讓他們快樂，使他們喜歡接受。兒童情趣是兒童的情調趣味在文學作品中的藝術反映，是兒童情感中具有趣味性的真情實感。

童趣往往以風趣幽默的筆調，用富于兒童特色的語言繪聲繪色地將兒童生活、心理的各種特點描寫出來，使小讀者產生一種親切感，從而激起他們的興趣和共鳴。

結 語

毋庸置疑，中國兒童文學的翻譯和出版是虛假的繁榮，貌似繁榮，實則亂象橫生。許許多多的翻譯兒童文學作品風光一時，轉瞬即成過眼煙云。這種現象應引起人們的重視。兒童文學的翻譯和出版應比其他作品要求更高。兒童文學的讀者是兒童，處于語言、價值觀和文學品味發展的重要時期，而且兒童有追求新奇的天性，翻譯兒童讀物中粗糙的翻譯語言，甚至于明顯蹩腳的漢語表達，往往引起孩子的模仿，對正在成長階段的孩子的健康發展，對于漢語語言，都是災難性的。

翻譯和出版，都不是孤立的。當中國孩子的書架上大都是引進作品時，這些質量良莠不齊的作品正在引導中國下一代成長，簡陋的翻譯文字正在替代地道的漢語成為孩子的通用語，國外的價值觀和道德觀正在塑造中國孩子。只有兒童文學的翻譯界、出版界共同努力，才能促使中國兒童文學翻譯和出版的健康發展。

基金項目：陜西省教育廳專項科學研究項目（12JK0269）

參考文獻：

[1] Even-Zohar， Itamar. The Position of Translated Literature within the Literary Polysystem [M]//Papers in Historical Poetics Tel Aviv 1978：24-25.

[2] Puurtinen， Tiina， Linguistic Acceptability in Translated Children’s Literature[M].Joensuu： University of Joensuu. 1995：19.

[3] [5] 韓進.兒童文學出版的市場表現及價值訴求[J].出版科學. 2009（2）：21-26.

[4] 孫建江.兒童文學之于中國少兒出版的意義[J].中國出版. 2010（11）：9-10.

[6] 陳伯吹.兒童文學簡論[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59.

（作者單位：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