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教育的效用價值與規范價值分析

摘 要 職業教育價值按照其表現形式，分為效用價值和規范價值。效用價值指明了職業教育的客觀有用性，按照價值主體不同分為社會效用價值、個體效用價值和系統自身效用價值；規范價值指明了職業教育的主觀有用性，按照其規范指向的不同分為對價值觀的規范價值和對道德的規范價值。效用價值是規范價值的基礎，規范價值是效用價值的超越，各種價值之間相輔相成，共同構成職業教育價值體系。

關鍵詞 職業教育；效用價值；規范價值

中圖分類號 G719.2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2）19—0005—05

一、規范價值與效用價值

哲學界對價值概念的研究主要有實體說、關系說、屬性說（功能說）、指向說、觀念說和規律說。馬克思主義價值哲學認為，價值是客體與主體之間的一種特定關系，價值來源于客體、取決于主體、產生于實踐[1]。關于職業教育價值分類的研究，有學者按照職業教育的“政治價值、經濟價值、科技價值、文化價值”[2] 維度進行分類，此種分類關注職業教育客觀的社會價值和個體價值，忽視職業教育的主觀價值；有學者按照“職業教育的價值、對職業教育的價值”[3] 維度進行分類，此種分類關注價值的應然狀態，忽視價值的實然狀態，沒有考慮價值的具體表現形式。

根據馬克思主義價值論對價值的分類，價值由物質價值、精神價值和人的價值組成，物質價值的生產是人的價值形成的基礎，教育是擴展人的價值的直接手段[4]。其分類標準是價值表現形式，據此標準，職業教育價值分為效用價值和規范價值。效用價值指事物的客觀有用性，是事物對客觀世界的改造，是基于主體客觀世界需要的滿足來談客體的客觀性，是指客體的潛在功能及其有用性。規范價值是指事物的主觀有用性，是事物對主觀世界的改造，是基于主體主觀世界需要的滿足來談客體的主觀性，是實踐過程中形成的觀念、知識、道德、理想等精神力量對社會和個人行為的評判、選擇、約束和影響，是人的本質力量的體現。根據上述對效用價值與規范價值的理解，作為其下位概念，職業教育的效用價值和規范價值是職業教育與其價值主體之間的一種特定關系，是職業教育對客觀世界和主觀世界的改造。

二、職業教育的效用價值

效用價值是指某事物對其價值主體所產生的客觀有用性，是基于主體客觀世界需要的滿足來談客體的潛在功能及有用性。職業教育的效用價值是指職業教育的客觀有用性，根據價值主體不同，分為職業教育的社會效用價值、個體效用價值和自身效用價值。

（一）職業教育的社會效用價值

職業教育的社會效用價值是職業教育對社會的客觀有用性，作為直接面向就業的教育類型，職業教育提高了社會的就業水平和就業質量。就業問題是社會民生最基本的保障和社會發展的動力，就業水平高低影響社會穩定，就業結構狀況反映社會分層，就業質量好壞關乎社會公平。職業教育通過培養技能型人才提高人的競爭能力，改善其就業狀況，因此具有社會穩定價值、社會分層價值和社會公平價值。

1.職業教育的社會穩定價值

就業水平和就業質量對社會穩定具有重要意義，職業教育社會通過促進就業為社會穩定作出貢獻。作為就業支持系統，職業教育使受教育者獲得符合工作崗位要求的知識能力素質，提高其就業素質和就業競爭力，適應了社會經濟發展對就業人員的要求，促進了社會成員的充分就業。同時，職業教育為正處在身體心理發育階段的青年人提供了更多的學習機會、延長了學習年限，延緩了勞動者初次入職的時間，在客觀上也能對社會穩定作出貢獻。

2.職業教育的社會分層價值

美國教育學家喬·斯普瑞提出一個具有重要影響的觀念，即教育是社會的“分類機器”[5]。在現代社會中，教育將個體培養成不同類型的勞動力并將其分配到不同職業層次，職業教育的社會分層價值體現在通過職業教育對不同受教育者進行職業分流、進而實現社會專業控制。職業教育通過不同種類專業的設置或取消、在不同年份中各專業招生人數變化、專業準入門檻的改變等方式，為社會經濟發展儲備不同數量、不同層次、不同類型、不同規格的勞動力后備軍，影響就業市場的規模、結構、質量、競爭狀況，影響不同類型人才的經濟社會待遇和社會地位，進而影響社會結構、社會價值觀念。在職業分流過程中，通過職業教育與社會經濟發展的互動，人們實現著社會階層的流動，促進社會階層變化、固化社會階層分離。

3.職業教育的社會公平價值

社會公平是人類社會追求的理想，就業公平是社會公平的基礎，教育公平是社會公平的前提。職業教育尊重人的智能類型差異、為適應普通教育困難的人提供新的受教育機會，促進了教育公平；作為就業的支持系統，職業教育重視隱性知識，培養技能型人才，提升人的就業競爭力，增加獲得新職業的機會，不斷實現就業公平；職業教育為處于社會弱勢地位的下崗人員、剛進城的農民工、不適應當下職業要求的在職人員、剛入職的非熟練勞動者等提供教育救助，提高其職業能力，使每個人都能自食其力，增加社會和諧，促進社會公平。最后，職業教育通過幫扶弱勢群體，使公平精神得到張揚，公平理念深入人心，為實現人的全面自由發展、促進社會進步創造公平的社會環境。

（二）職業教育的個體效用價值

職業教育的個體效用價值是指職業教育對社會個體所產生的客觀有用性，主要包括個體生存價值和個體發展價值。

1.職業教育的個體生存價值

個體生存價值是個體效用價值的基礎層次，主要包括就業價值和競爭價值。職業教育的就業價值是指職業教育在人們就業、擇業、優業、樂業、創業、轉業、再就業等方面的價值。職業教育為其教育者提供了職業發展平臺，能夠提升受教育者的就業競爭力，使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通過自身的職業活動獲得最基本的生活資料，并不斷獲得個人發展，實現人生價值。作為就業支持系統，職業教育不僅直接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提高受教育者的就業能力，而且能夠優化就業機制，改善就業結構，保證就業質量。同時，作為終身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職業教育為所有社會成員提供學習機會，不斷儲備新技能，以適應職業新要求或未來的新職業。

職業教育的競爭價值。蓋亞斯認為，“唯一能持久的競爭優勢是勝過競爭對手的學習能力”。職業教育競爭價值就是通過提升競爭主體的學習力與創新力進而提升其競爭力的價值。隨著科學技術進步和社會經濟的發展，人類進入了信息社會和知識經濟時代，勞動方式不斷發生變革，腦力勞動比例逐漸增加，體力勞動越來越被各種機械代替。在知識經濟時代，人類追求科學，相信理性，尊重知識，不斷地開拓創新。職業教育通過技能型人才培養，形成人的技術創新能力，為社會經濟發展鍛造了一支活躍在生產、管理一線的創新人才隊伍。同時，職業教育面向知識的應用，促進了科學技術的傳播，為科學技術的發展注入了現實需求、實驗基地、檢驗標準和思想源泉，最終成為科學技術創新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最后，職業教育通過培育企業文化、建立學習型組織，提升組織的學習力。職業教育為在全社會形成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尊重創新的氛圍提供了平臺，對形成尊重知識、開拓創新的時代精神有多方面價值。

2.職業教育的個體發展價值

個體發展價值是個體效用價值的最高層次，人之所以為人，不僅是為了溫飽和生存，更是在生存需要滿足的基礎上努力追求自身潛能的最大實現，即人的本質是追求自身價值的實現，在此過程中，人不斷地超越自身而向前發展。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促進人的全面而自由發展，職業教育作為教育大系統的一部分，對社會及個體來說同樣具有發展價值。職業教育豐富和完善了發展的內涵及形式：在發展機會上，職業教育面向全體社會成員提高其職業適應力和競爭力，為不同智能類型的人提供可選擇的教育機會，增加了人發展的可能性；在發展內容上，肯定知識的個體存在，重視動作技能的培養，強調隱性知識和默會知識，拓展了發展視野，豐富了發展內涵；在發展途徑上，職業教育重視實踐教學，強調學習的情境性和過程性，提倡做中學，以實際問題為中心創新教學形式，使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得以實現，延伸了發展的觸角，擴展了發展的形式；在發展目的上，職業教育的出現，進一步擴展了人發展的自由，其目的是為實現人的全面自由發展，為人的自由存在貢獻價值。盧梭認為，“在一切動物之中，區別人的主要特點，與其說是人的特性，不如說是人的自由主動者的資格。”[6] 職業教育為全體社會成員的全面自由發展提供動力支持、能力基礎和活動平臺，通過對人的潛能的認識、發掘，使職業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不斷突破客觀現實條件的限制改進自身生存狀態，促進其全面自由的發展自己的本質力量，持續提升自身生存質量和生存境界。

（三）職業教育的自身效用價值

職業教育的自身效用價值是指職業教育對自身系統及其子系統所具有的客觀有用性，主要包括系統規定價值和系統優化價值。

1.職業教育的系統規定價值

職業教育對自身系統具有規定價值，主要體現在對發展方向、發展基礎及各子系統的規定上。職業教育對自身發展方向的規定，即職業教育作為一個復雜的組織系統，具有促進自身發展的動力，關注自身結構調整和整體優化，追求全面的、可持續的發展。職業教育對自身發展基礎的規定，即職業教育的發展一方面離不開自身的現實基礎，另一方面，職業教育的現實發展為其進一步的良性循環提供基礎、創造環境、開辟道路。職業教育對自身各子系統的規定，即職業教育作為一個整體，為實現價值的整體優化，對構成職業教育要素的各子系統包括人員構成、資金保障、資源類型、教學內容與方法、組織架構及管理制度等提出具體規定和要求。

2.職業教育的系統優化價值

職業教育的系統優化價值是指職業教育通過與教育其他子系統互為補充、相互競爭、相互促進實現自身發展，在教育大系統不斷豐富完善過程中實現整體優化。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技術的進步，職業教育已經滲透到社會教育、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等各個領域，成為教育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職業教育成為人人都需要的教育，將伴隨每個人的職業生涯，個人整個職業生涯的發展需要職業教育不斷充實和提高其職業能力。職業教育的發展是在與教育其他子系統相互補充、相互競爭、相互促進過程中實現的，職業教育在基礎教育的基礎上進行，沒有基礎教育，職業教育無法順利進行；職業教育豐富了成人教育的內容和形式，為成人教育的發展提供了支持；職業教育與高等教育互為補充，二者針對不同智能類型的個人和人的不同發展階段提供不同的教育，為個人發展提供更多的選擇機會。

三、職業教育的規范價值

規范價值是基于主體的主觀能動性來談客體對主體主觀的潛在功能及有用性，是指某事物對主體所產生的主觀有用性，是對價值主體主觀世界的改造。職業教育的規范價值，就是職業教育對其利益相關者所產生的主觀有用性，根據主觀側重點即規范指向不同，分為職業教育對價值觀的規范價值和對道德的規范價值。

（一）職業教育對價值觀的豐富

教育的本質是培養人，人才的質量、規格對教育自身發展、對社會和個體發展都具有重要的規范價值，職業教育通過技能型人才培養活動對個體及社會價值觀進行規范，促進個體價值觀的形成和社會價值觀的改造，豐富了人才觀、知識觀和能力觀的內涵。職業教育通過技能型人才培養，肯定了技能型人才的社會地位，發展了社會的人才觀；職業教育強調隱性知識的價值，擴展了人的認識領域，豐富了人類的知識觀；職業教育尊重動作智能類型的價值，為不同智能類型組合見長的人提供了全面發展的機會，重新詮釋了能力觀。

1.職業教育與人才觀

知識經濟和信息社會的典型特征是勞動對象符號化、勞動過程一體化，勞動過程中人們借助機器的力量不斷擺脫對自身體力的依賴，技術進步要求普通勞動者必須接受一定程度的職業教育，才能適應技術進步及其帶來的社會生產方式的變革，職業教育適應了時代的要求，肯定了技能的價值，糾正了人們長期以來對技能型人才認識的偏頗，推動了社會對技能型人才價值認識的不斷深化。

2.職業教育與知識觀

在知識類型上，根據波蘭尼的隱性知識理論，知識存在的形式不僅包括可以表達、記錄的顯性知識，還包括需要理解和默會的隱性知識[7]。隱性知識的學習需要大量的練習和體悟來掌握，不同于顯性知識可以存在于公眾之中也可以存在于個體之中，隱性知識只能存在于個體之中。同時，教育的重要使命之一在于積累與傳播知識，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分野，在于知識積累與傳播過程中著眼于知識創新還是著眼于知識應用。職業教育以隱性知識為其知識學基礎，強調知識的傳播與應用價值，擴展了知識的功能，使得知識的價值得以全面實現。

3.職業教育與能力觀

根據加德納的多元智能理論，在人類共有的七種智能類型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智能優勢類型[8]。普通學校教育質量標準關注語言智能和數理邏輯智能的發展，沒有針對不同智能類型而設計不同標準，這對具有其他智能類型優勢的人是不公平的。職業教育豐富了能力觀的內涵，肯定了運動智能、空間智能等其他智能類型的價值，為所有智能優勢類型的人提供受教育的機會和施展才華的舞臺。

（二）職業教育對道德的發展

道德規范價值是指事物在發展過程中對主體道德的形成、豐富和發展以及由此對主體活動的規范價值。職業教育道德規范價值是指職業教育在發展過程中形成的道德及其對主體活動的規范價值，主要包括勞動觀念與敬業精神、程序及規則意識、團結協作與組織紀律性等。

1.勞動觀念與敬業精神

職業道德是社會道德的基礎，建立以敬業精神為核心的尊重勞動的職業道德，是現代社會道德體系建設的重要內容。勞動是價值的源泉，是人類社會賴以存在和發展的基礎。職業教育使受教育者掌握自食其力的本領，更加懂得勞動的意義，樹立正確的勞動觀念，培養對勞動人民的情感，真正懂得美好生活需要雙手勞動來獲得的道理。尊重勞動的觀念在職業活動中體現為敬業精神，即熱愛職業，珍惜就業機會，認同職業活動，并盡全力履行崗位職責，完成所在崗位的任務要求。職業教育通過各種教育活動培養學生的敬業精神，使受教育者理解職業活動的意義，養成敬業的習慣，并內化為自覺的行動。

2.程序標準與規則意識

程序標準與規則意識是現代社會法制精神的精髓。在手工業時代，生產規模小、生產鏈條短，生產技術主要是手工經驗，主要依靠家長式的學徒制實現生產技術的習得和傳承，這種專制管理下習得的手工經驗容易造成依賴權威，缺乏科學的程序和標準。現代生產越來越借助于現代科學精密儀器設備，生產技術機械化、自動化，實行科學管理，勞動操作必須嚴格遵守明確的規程，生產方式程序化、標準化。職業教育傳播現代科學精神，讓受教育者掌握程序化的生產技能，培養學生的標準化意識，鍛煉學生適應生產的規范化要求。這種程序意識、標準意識、規則意識強化了整個社會的法律觀念，推進了社會法制建設的進程。

3.團結協作與組織紀律性

團結協作與組織紀律性是以契約關系為基礎的現代社會秩序形成的必要條件，是建設和諧社會的基礎。現代生產活動是社會化大生產，其重要特征是生產各個環節密切配合，因此，要培養從業者樹立團隊意識、整體意識，以共同完成一個復雜的工作任務。職業教育培養目標非常重視勞動紀律教育，注重培養學生的合作精神、強調團隊意識，職業教育課程注重面向工作過程進行課程設計、開發、實施和管理，受教育者在此教育教學環境下養成了嚴格的紀律性和非常強的團隊意識，這不僅體現在以后的職業工作過程中，還滲透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從而使整個社會強調紀律、強調整體、強調團結協作，最終形成以契約關系為基礎的現代社會秩序。

四、職業教育效用價值與規范價值的關系

當前在理解職業教育價值過程中存在種種誤區，具體表現為，一是重視職業教育效用價值而忽視其規范價值；二是過分強調職業教育社會效用價值和個人效用價值，輕視職業教育的自身效用價值；三是對職業教育規范價值研究不夠，沒有全面、深入理解規范價值的表現形式，對規范價值實現的條件和途徑缺乏研究，至今仍未建立起規范價值實現的有效途徑。因此，需要全面、辯證地認識職業教育價值，準確把握各價值形態之間的關系，以保證職業教育價值的實現。

職業教育價值是一個完整的體系，各種價值之間相輔相成，從不同方面體現職業教育的有用性。既要關注職業教育價值的實然狀態，也不應忽視其應然狀態，既要強調對客觀世界的改造，又要注重對主觀世界的改造。效用價值是規范價值的基礎，規范價值是效用價值的升華和超越：離開效用價值，規范價值就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離開規范價值，效用價值的實現將失去動力支持和方向指引。在職業教育效用價值中，各種效用價值同樣不可或缺：社會效用價值是職業教育價值實現的外在表現，個人效用價值是職業教育的最高價值，是價值實現的動力，而職業教育自身效用價值則是職業教育價值實現的前提和條件。

總之，只有深刻理解職業教育價值的表現形式，準確把握各種價值之間的關系，才能樹立正確的職業教育價值觀，實現科學的職業教育功能定位，才能正確理解職業教育質量內涵及其表達方式，為制定科學的職業教育質量標準、開展職業教育評價奠定基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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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Gardner H. Frames of Mind： The Theory of Multiple Intelligences[M].New York： Basic Books，1983.

Analysis on the Utility Value and Normative Valu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WANG Jun—hong， ZHOU Zhi—gang

（School of Education， Tianjin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2， China）

Abstract The value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can be divided into utility value and normative value by the its pattern of manifestation. Utility value clearly shows the objective usefulnes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can be divided into social， individual and systematic utility value by value subject； normative value clearly shows the subjective usefulnes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can be divided into normative value for values and that for ethic. Utility value is the basis of normative value， while normative value is the overstepping for utility value. Various values supplements each other and jointly constitutes vocational education value system.

Key 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utility value； normative val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