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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

2012-12-31 00:00:00西門媚
信睿 2012年11期

連著三天都沒睡好,今天實在來不起了。把車開出來,我就不希望有生意。我把車停在最尾巴的位置,這不是我平時停的位置。這個位置一般沒人停,排到最后,很難有人來問。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我把西裝從椅背后拿起來,蒙到頭上。眼前一黑,人馬上就歪了過去。

正睡得香,就聽到有人來敲窗玻璃,我懶得理。人太困了,這樣子開車也要出事的。

但那個聲音執著得狠,敲得反而更響了。

難道是其他“野豬兒”都走了(注:野豬兒,四川方言,即野租,沒有牌照的非正式的出租車),只有我這個車了?不會吧,好長時間我們的生意都不好了。這邊的住戶是越來越多,但買車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那些一看就沒得好多錢的人,也都買了車子。莫不是交警?這一想,我的睡意跑了一半,我掀開衣服,瞇起眼睛回了一下神。

太陽正射到車里,好晃眼睛。

我向車外看去,看到一個中年婦女站在車外,懷里還抱了個小娃兒。

這不是我的顧客,呃,反而,我當過她的顧客。

就在上星期,我還去了她那兒。也不曉得咋個鬼使神差的。現在她居然跑來敲我的車窗了,太不像話了。未必她還會打個野的,到哪個地方去啊?

我搖下窗子,問她啥子事。我黑著臉。

“衛哥,你來一下。”

我沒有應,她卻轉身就走,就像有十成的把握。

煩死了。我縮回衣服底下,想再瞇一會兒,又半睜了眼,從衣角看出去,看到她走兩步就停了,在等我。

“啥子事嘛?”

她見我沒下車,又轉回來,小聲說:“衛哥,你來一下嘛。”

裝神弄鬼的!

看著她的神情,我又軟了心。她眼巴巴地,懷里頭的那個奶娃兒也眼巴巴地望著我。那個小臉紅撲撲地,不是血色好,而是風吹的,都皴了。

我鎖了車,跟在她后面。她一步步地向坡上走去。

這個土坡看起來怪得很。以前這個地方不是這樣的,以前這邊都是農田,是坡地。很平常的樣子。這幾年,開發天府新區,房子一下就修了起來。以前的坡地全部鏟平了,修了好多高樓。農田沒有了。只有這個坡坡還保留著,因為上面有好些高壓線樁。這個土坡,房地產商都不要,就留了這一小坨。有人說,以后還是要開發的,等高壓線埋到地下了,就會把這個土坡鏟平,到時候又會修個樓盤。

現在因為周圍都鏟掉了,這個土坡顯得好高,就像個懸崖陡壁。頂上差不多齊到周圍的樓房的五六層。只有一條很窄的小路可以順著爬上去。

我跟著那女人往上走。順便看了一下其他司機。他們果然一伙人坐在旁邊那棵大黃桷樹下面,正在打撲克。他們也看見了我,好幾個人都在扭頭看。他們一直覺得我不太合群,我平時也不跟他們打牌。我是不喜歡像他們那樣。城里頭的三輪車夫、收廢品的也是這樣,最愛湊到一堆詐金花了。掙來的又輸出去,干活還有啥子意思呢。開車的還這個樣子,那跟騎三輪的還有啥子區別?

我等客的時候,要不就看報紙,要不就拿個抹布,把車子擦得干干凈凈。半桶水都能把車子擦亮。唉,要不是那次打擦車的水,我也不會認識這個女人。

現在大白天的,我跟著這個女人往坡上走,我曉得那些司機都在笑我。他們肯定笑我火大,上午都要泄一下。

我想到這個就心煩。這個女人到底在搞啥子名堂。她走走停停,就怕我不跟著她。

土坡頂上分散著十來個窩棚。有的搭得好一點,有的歪在那兒,比我們以前農田里的茅廁還要差。

窩棚邊上是好多塊小菜地,估計都是這些窩棚里的女人們占的。地雖然小塊小塊的,菜都長得還可以。

這個女人的窩棚算是好一些的了,又處在頭一家的位置,所以她的生意要好些。她的窩棚半邊是碎磚搭的,半邊是玉米稈編的,上面又壓了幾塊石棉瓦,又在里面蒙了幾張編織袋,就算是可以擋雨了。

旁邊還有個更小的棚棚,是煮飯的地方。

我一邊走一邊猶豫,不曉得她葫蘆里賣的是啥子藥。

我們這些開“野豬兒”的,平時停在坡下,并不是跟她們有些啥子關系,只是旁邊那個黃金豪庭不準我們在他們大門口停了,說影響了他們的形象。我們就只有挪幾步,靠近這個土坡。我們的客人主要還是黃金豪庭里的人。

這些土坡上的女人,平時也在我們汽車旁邊的人行道上。她們要不抱個娃兒,要不拿個小凳子,裝成擦皮鞋的樣子。

這樣就可以了,懂的人都懂。

這些女人都面黃皮瘦的,跟那些發廊小妹完全比不得,但好就好在便宜。據說坡坡頂上還有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婆,一次只收十塊錢,很造孽。在街上撿個廢紙瓶瓶來賣,也要好得多嘛。不曉得是咋想的。

這個女人大家都喊她“胖妹兒”。說起來,還算不上胖,只是在這一堆又瘦又丑的女人當中,算是長得好一些。

她站在門口,閃在一邊,望著我。

我站得很遠,沒有動。她搞啥子名堂也沒得用。

那次晚上來,主要還是因為我和小萍吵了架,去她娘家找,也見不到人。心里頭一團火不曉得咋個發。本來該收工了,不想動,就還是把車跺在這兒。我記得那是個周一,周一是她們生意最秋的時候。

那天她們也在路邊上晃,也都開不到工。我把車已經擦得發亮了,就像新車一樣。還沒有生意,就站在車外面抽煙。因為之前接水的事情打過招呼,她也不生分,蹭過來聊天。我就順便問了她的價格。其實這些我也差不多清楚,那些司機都要講的。她就悄悄給我說:“衛哥,那些人都是五十,要是你,八折六折都可以。”

話都說到這兒了,我就沒法拒絕。我曉得我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會拒絕人,碰到啥子事,都說不出個“不”字,那次也是這樣,不好意思說“算了”,而是跟她去了窩棚。到了那兒就后悔,看到她們那些點著蠟燭的爛棚棚,覺得跟豬圈一樣。

后來我付了五十給她,沒要她打折。

現在白天看到她們的窩棚,更覺得破爛。都想不出那么小的棚棚,還要放個大床,咋個放得下。

她見我站著不動,著急了,說:“衛哥,你幫幫忙,來看一下!”

我走近了些,掀開那個歪進去的竹篾編的門,再往里一望,看到里面床上躺了個人。

我轉頭望她,她說:“好像他不行了。”

我往里踏了一步,向前探了一眼。窩棚里光線不算很差,看得清一個老頭張嘴瞪眼地仰面躺著。我后退兩步出來,心里頭鬼火直冒,這個女人,要我來趟啥子渾水。

我轉身就要走,她撲通一聲,抱著娃兒就給我跪下來。

“衛哥,我曉得你是好人,幫幫我,我莫得辦法啊!”她眼淚流了一臉。

“你找我有啥子用?你男人呢?”

“我男人以前在那邊工地上,腰摔斷了,回老家了。我找不到其他人來商量,只好找你衛哥了!”我曉得她們一般都這么說,說老公癱瘓在床,上有老下有小。我聽到她邊哭邊說:“今天清早,這個老頭兒就來了,還沒做啥子,他就這個樣子了,氣就沒有了。”

我心里頭明白了,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馬上風”。我問:“這個老頭兒好大年紀?”

“可能七八十歲,我也不曉得。”

“錘子!七八十歲的老頭兒你都敢接?!”

“是他自己找上來的,我沒有拉他。他來都來了,我總不能拒絕啊。”

“現在整出人命了!你找我有啥子用?未必我還送他去醫院?就是去醫院嘛,也該打120。”

“衛哥,我看了,他救是救不活的了。”

“人擺在這兒,你咋辦?”我把手機掏了出來,“打110算了。”

“不得行,衛哥!”她一著急,跪著往前伸出右手,來抓我的褲腿。

我停下來,看到她。她左手抱著娃兒,頭發也散了。娃兒嚇得也不曉得哭,鼻涕口水地掛著。我往后退兩步,看到有張爛竹椅,坐了下來。椅子里頭還浸有早先的雨水,一坐,屁股覺得一陣濕氣。

我說:“你起來說。你想咋辦?”

“我……我……”她結巴起來。她的娃兒不曉得咋個終于回過神來,開始哭,但哭得也不大聲,哼哼嘰嘰地,像在試探啥子,聽著好惹人煩。

我心里轉過好多念頭,想起電視里頭看到過的那些新聞。啥子毀尸滅跡啊,拋尸荒野啊……我懊悔得很,不曉得自己咋個會牽扯到這樣子的事情里來。一個死老頭就在五米開外的地方躺著。

我的大拇指按在手機的滑蓋上,我也不曉得該不該打110。我們這一行,能不和警察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她們這些,更是怕見警察。她們和警察的關系,就是貓和耗兒的關系。她說,她們這群人好多被抓過,抓一次要罰幾千塊錢。她們一次十塊二十塊的掙,幾千塊錢還不要了命!

但這個死人咋辦?我越來越急,雖然沒穿外套,只穿了件襯衣,但還是覺得太陽當頭,曬得背上都是汗水。我想起自己剛才進過那個棚棚,又在這兒走來走去,不曉得留了多少痕跡。我看到地上,凌晨的雨只留了濕氣,地上看起來基本是干的,但我還是覺得上面印滿了我的腳印。

我跟這個死人脫不了干系了!

我一邊想一邊后悔,不該跟著這個女人上來,又后悔沒早點打110,也許這樣警察不會找我的麻煩。

我呆在那兒,覺得就像是一場噩夢,心口死沉死沉,人整個動不得。就像是午睡的時候“鬼壓身”。

“衛哥,這個老頭,我以前見到過,他經常在這邊轉,你應該也看到過。如果我們找得到他的家里頭,喊家里的人來把他抬回去,就沒事了。”

我終于弄懂了這個女人的意思,覺得這是個可行的法子,站起身來,又向窩棚走去。深吸了一口氣,才進了棚子。床上的那個老頭兒頭發灰白,頭頂上禿了一大塊,現在看起來還亮堂堂的,眼睛朝上翻著,嘴巴也微微張著,嘴角還有一些口水。蓋了被子,看不出衣服是不是穿整齊的。

我忽然反應過來,這個,這個,就是那個嘛!

我退出來對那個女人說:“我見過這個老頭。”

她點頭,等我繼續說。

這個老頭是經常在這一帶晃悠。我還記得最早看到他的那一次,他背了個學生娃娃的雙肩背書包,但又不像是送娃娃上學的樣子。包包很舊很臟,可能是他自己在用。他在這邊晃來晃去,步子很小,走得很慢,見到我看他,就小碎步地過來問,到沙河鋪好多錢。我給他說了“十塊”,他說貴,我就不再理他。他一看就不會打野的。他膩了一會兒,又說:“坐車咋個坐?”

我看他那么大的年紀,就好心跟他講,坐公交車咋個坐,在哪兒轉。他點點頭,說,這么麻煩,還不如走路方便。沙河鋪離這兒直線距離是不算太遠,走路可能也就半個小時,但公交車不方便。得轉車才能到。他說得沒錯。

我對胖妹兒說:“我記得他問過沙河鋪咋個走,他可能就住在那兒。”

胖妹兒遞過來一張卡,我拿過一看,是張老年公交卡,上面寫著:“趙權山”,還有這老頭的標準照。照片上他眉毛很長,壓在眼睛上,嘴角又歪著,就像是一種愁眉苦臉的笑。我點點頭,對胖妹兒說:“那就這樣,我去沙河鋪找他的家人。”

下坡的時候我就想,這個坡坡這么陡,爬上來,再去找女人,年輕人還好說,一個七老八十的人,已經累得差不多了,再一激動,多半要翹辮子。這也怪不得胖妹兒,還是這個叫趙權山的腦殼有包(注:腦殼有包,四川方言,指腦子有問題)。

開車到沙河鋪很快。這條路現在修得好寬,車又少,只要注意避讓一下運渣車就行了。運渣車這邊太多了,開起來霸道得很。到處都在搞建設,塵土飛揚的。

沙河鋪也跟以前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以前這是郊外的一條繁華大街,像個小鎮一樣,現在這里也算是城里了,只是街面大多都變成了大路,只剩下右手邊還有一小排房子。

剩得少也好,這樣找一個人就好找了。

我把車停在一個修自行車的攤攤兒前面。這個自行車攤攤兒在這兒好多年了,當年我還在讀書的時候,上學要經過這兒,經常就在這兒打氣修車。我還記得那個修車的老頭兒,戴個爛眼鏡,穿個皮圍腰,坐在那兒,補車胎,配鑰匙,修皮鞋。啥子都會做。加氣的氣筒放在外面,上面拴根繩子,要加氣的人就自己打。

現在這個攤攤兒還是這個樣子,烏黢麻黑的。唯一不同的是外面掛了個電子顯示的滾動牌,“補胎加氣配鑰匙快速充電”幾個紅色的字不停地轉來轉去。我猜這是街道辦事處讓他們統一安的,這條街上好多店面都安了這個。

我走了進去,里面的黑角落里坐了個人,好像是在打瞌睡。可能感覺到我進來,他打了個呵欠。

我不由自主也打了個呵欠,困的感覺又浮了出來。

我走近兩步,看清那個人,真的是以前那個老頭兒。二十年不見,還是認得出他來。

我想起他姓杜,遞了支煙給他,問道:“杜師,你還記得到我不?”

杜師看了我一眼,他肯定不記得我了,那個時候,我還只是個半大娃兒。

“我以前在這邊讀書,經常在你這兒打氣。好多年了,你還在開這個鋪子啊?”

“不開做啥子?”他哼了一下。

“生意好不?”我曉得這是廢話,這條街都差不多不在了,現在騎車的人那么少,修車肯定做不動了。我回到正題:“我跟你打聽一個人,這條街上有沒有一個叫趙權山的人?”

“趙權山?嗯,你說的是不是張炳昆的老丈人?趙蓉的老漢兒(注:老漢兒,四川方言,爸爸的意思)?”

我當然不曉得對不對。反正先找過去再說。

“他們住在旁邊巷子里頭,附5號。”

“你門口這兒可以停車不?幫我看一下,我去找一下人。”

杜師嗯了一下。我又遞了支煙謝他。

旁邊的巷子很好找,基本就只是一條窄縫,只能一個人進去。里面有些亂七八糟的房子。走不遠,巷子就斷了頭,變成了一堵墻。這肯定是被哪個開發商圈起來了。靠著墻邊的門上,一個小牌牌寫著附5號。一扇很陳舊的綠色的門,還補了一塊紅色的板子在上面。我大聲地喊門,沒人應。

旁邊的門打開了,是個五十多的婦女,穿著花邊睡衣,頂著一腦殼的黃菊花一樣的頭發,她打量我,問我找哪個。

我跟她解釋,有個叫趙權山的人,在黃金豪庭后面的坡坡上死了,我來通知他的家人。

她雙眼一亮,連聲叫道:“哎呀,昨天都還看到趙老頭的,咋個就死了呢?咋死的?”

我不知道咋個回答,她趿著布拖鞋,出門來,站在我旁邊,邊拍門,邊大喊:“張師,你老丈人死了!”

這才聽到里面咕咚一聲,有個女人的聲音應道:“來了來了!”

一個女人打開門,應該就是趙蓉吧。

她也是一身睡衣,頭發亂蓬蓬的,臉色青黃,可能有四十歲吧。她扶著門,冷冷地說:“你們說啥子?”

“這個師傅說,你老漢兒死了!”鄰居說完就看著我。

“啥子?!早上還出去買了菜的。”趙蓉往身后看,就好像她老漢兒會從家里頭走出來一樣。我曉得隨便哪個遇到這個事,都會覺得突然。

“呃,今天上午黃金豪庭后面死了個老頭,身上有個公交卡,說叫趙權山。我來通知一下家屬,去把人抬回去。”

趙蓉嘴里嘟嘟囔囔,不曉得在說些啥子,轉身進去,把我和鄰居晾在門口。鄰居很熱心,一直說:“太想不到了,太想不到了!”我不曉得說啥子,但我得等著趙蓉,她地址都還沒聽清呢,如果她馬上去,我還可以載她。

趙蓉一會兒捏著個手機出來了,斜眼看著我,問:“你剛剛說的是哪個地方?”

“黃金豪庭后頭的那個坡坡,多高的那個。”我想,這樣說了,她去問也應該問得到了。

她側過身去,站在門里,對著電話說:“就是說的黃金豪庭后面的那個坡坡。”

她嘀嘀咕咕地,又把身子背了過去。掛了電話,又過了一會兒,才轉出來說:“這個事情我們管不到,你去通知他的兒嘛!”

“呃?”我反應不過來。明明開始承認是她老漢兒了,咋個又不管了呢?

鄰居也很驚訝,幫忙說:“擔怕你們也要去一下哦,這個天氣,停個半天,人就要臭了!”

“不歸我們管。喊他兒去!”

我還是不太明白,就猜可能趙蓉不是趙權山的親女兒,他兒子才是。我對她說:“那你給他打電話嘛!”

“這也不歸我們通知!”趙蓉說話生硬得很,聲音又粗又平,就像一張嘴就能吐出一根直木頭。我又不是上門討債的,真是晦氣,咋個盡碰上這樣的女人!

鄰居夾在里面,一直在勸:“你給你哥打電話嘛,你喊他到哪兒去通知你哥呢?”

我拔腿就想走,但又曉得走了也麻煩,那個窩棚那兒還留了我那么多印跡,警察找起來不是更脫不了爪爪?

“那我就只有去通知街道辦事處了,讓他們去抬。”我是張口胡說的,街道辦事處咋個會管這個事呢。

哪曉得這一下趙蓉還緩和了一點兒,說:“那我給你我哥的地址,你去通知他。”

她轉身進屋去了。

鄰居又反過來勸我,她拍著我的肩膀,就像好熟一樣,平時我最煩這類女人了,但現在還是感謝她。

“她老漢兒突然死了,當然接受不到。你去給她哥說一下,男人家,處理這些事情方便。”她停了幾秒鐘,又說:“他是咋個死的呢?”

我有點兒明白了,趙蓉突然變臉,可能是因為聽到了黃金豪庭后面的坡坡這句話。她可能曉得這個是什么意思。

但也不能這樣不管了啊,還不是她自己的老漢兒!

趙蓉拿了張名片出來,遞給我,說:“你去通知他,不要說我給你的名片!”

她說得就好像和她哥有仇一樣,還要我給她保密。這些事我管得到哇?咋個這么霉呢?

我拿了名片往外走,開車門的時候,聽到后面 “噗—噗—”的,是穿著拖鞋跑起來的聲音,她那個鄰居趕了出來,她壓低了聲音,很神秘地問:“咋個死的?”

我再也不想忍耐了,大聲說:“‘馬上風’!”

我發動了車,留下她張著嘴巴站在廢氣里。

這個死老頭,倒是風流死了,搞得人這么倒霉。那個胖妹兒,趙蓉,都還有點關系嘛,關鍵是我,跟他八竿子都打不到,還被扯得這么深。

我開始看手上這張名片,寫著:“黃金裝修門窗雨棚防護欄 趙剛”。下面寫了電話號碼和地址。一看地址,就是在黃金豪庭嘛。

我按上面的號碼撥了過去,結果占線,再撥,還是占線。

反正我還是要回黃金豪庭,不行就找上門去。

黃金豪庭新修的時候,沿街的鋪面好多都是裝修店,賣河沙的,做門窗的,啥子都有。住戶慢慢裝修得差不多了,這些店鋪好多都轉讓了,又搬到新修的那些樓盤那兒去了。只剩下兩三家,我平時曉得在那兒,只是沒注意過名字。

車快到的時候,我一下子就看到這家店了。因為只有這一家門口擺了一個巨大的用塑鋼窗拼起來的房子。應該算個實體廣告吧。再一看店名,沒錯。

門口有個伙計正在焊一個雨棚的鋼架,火花四濺。

我搖下車窗,喊了聲:“師兄,哪個是趙老板?”

里面走出來一個人,腆著肚子,多遠就看得到很大的眼袋。臉上很黑,腦門上倒是亮亮的,頭發退到很后面,是中年禿頂了。這點兒倒是跟那個死老頭很像。

他拿著手機,遲疑地看著我,說:“啥子事?”

“你老漢兒死在后頭那個坡坡上了,你去看一下。”

說完這句話我覺得有點不妥,說出來就像在罵人一樣。我盯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粗鏈子,亮晃晃的,可能是包金的。這個架勢,看起來就像是抄黑社會的(注:抄,四川方言,混的意思)。

但他的反應很平靜,說:“不關我的事。”然后轉過身就進到店里了。

我明白過來,他肯定已經接到趙蓉的電話了。他曉得這事情了。曉得了還這個態度?!我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沖進店里頭。

跟他說啥子呢?難道還能扭著他去抬死人?

我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是我大姐打來的。

“老幺啊,你有辦法沒得?”

“大姐,我有啥子辦法,我三天都沒睡覺了!”

“這個樣子也不得行啊?我去問了鄰居,老漢兒把征地賠的錢都拿去買了焰火了。這樣子搞下去,至少還得搞一周。”

“大姐,晚點兒再說。我在開車。”

“六萬五啊!就這樣放掉了!變成空氣了!”大姐又補充了一句,就像怕引不起我的重視。

掛了電話,我覺得太陽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起來。家里頭的事情已經是火燒屁股了,今天又惹上這么倒霉的事。會不會扯上官司啊?

坐在車里頭,眼前一陣發黑。可能是中暑了?看著外頭白花花的太陽,我完全沒勇氣走下去,去找這個趙剛理論。

是回去再找趙蓉,或者真的去找沙河鋪的街道辦事處?手機摸出來,大拇指壓著那些數字,要不要現在打110?

我拿起座位旁的保溫杯,擰開,一股濃烈的茉莉香。這是早上泡的,因為怕撐不住,所以泡得特別濃。現在正需要。

我大喝了幾口,很苦。泡得太久了。從清早到現在都沒喝過。

茶水下去,背上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一身大汗。但這個不是熱出來的汗,我覺得人不大對頭,這是出的冷汗。

我曉得是血糖低了,我把車往前開,拐了個彎,就到了黃金豪庭的后門。把車停下來,下了車,鎮定了一下,鎖好車門,往前走去。

前面是一家小面館。這是我最常來的面館。不光我,其他開“野豬兒”的,附近上班的,搞裝修的,都愛來這家面館。

已經到中午了,正是吃飯的高峰。

我撿了個空桌坐下,這個空桌靠近煮面的地方,有點熱,所以才少有人坐。

老板娘像往常一樣,熱情招呼,說:“老買主,還是三兩牛肉哇?”

我點點頭,說:“快點兒。再給我點兒面湯。”

她扭頭吩咐她老公:“老樣子,三兩牛肉,少辣子,不要蔥花!”一面麻利地端了一碗面湯過來,又遞過一小碟泡菜,說:“洗澡泡菜,你嘗一下。”

我喝了一小口面湯,挾了一點泡菜放在嘴里,卻一點沒有想咽下去的愿望。我對老板娘說:“還有紅糖鍋魁沒?”

“有,只是冷的哦!”

“冷的也可以。拿一個。”

我接過牛皮紙包著的鍋魁,其實也不算太冷。這個天氣會冷到哪兒去?紅糖是半凝固的,吃了兩口,心里頭沒剛才那么慌了。我這才發現,今天面館的生意比平時差一點。那一幫開“野豬兒”的都沒來。

我有種不好的感覺。

匆匆吃完,人也緩過勁來了。想到那件以為天都要垮了的事,搞得這幾天覺都睡不好,但跟今天的事比,又不算啥了。我下了個決心,如果今天都能順利度過,不惹到麻煩,過幾天一定去石經寺好好燒個香。

埋了單,硬著頭皮去開車。那個死老頭的兒女都不肯去抬尸體,還是只有我自己去想辦法。

把車開回黃金豪庭后面,就看到那兒的汽車比平時還多。有兩輛警車停在前面,很扎眼。一拐過來最先就看到了它們。

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掉頭就跑。我看過一條新聞,講一個罪犯到處逃跑,看到警車就害怕,看到制服也害怕,最后怕得不行,只好投案自首了。我這下子懂得他的感覺了。

我腳酥手軟,念頭轉過無數,卻沒得一點兒辦法,我慢慢把車停在最邊邊上。我想,如果要遭,跑是跑不脫的。跑了更說不清。

心一橫,下了車,往周圍一看,其他司機全部都不在,平時在路邊晃的那些女人也不在,我心頭默了一下,往坡坡上走去。

這個坡坡變得更陡了。我走了一半,幾乎要停下來歇口氣。

我又覺得這條小路好像變寬了。我不曉得哪些才是真實的情況,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就像做夢一樣,踩不到實處。

忽然覺得有啥子滴到臉上。開始還以為是錯覺,往天上看了一下,太陽不在了,天上全是云。可能真是要下雨了。為啥子不早下嘛,如果早下了,我的那些腳印啥子的,就都沒得關系了。這件事情,跟我也扯不上邊了。不對,那個窩棚里頭,還有我的腳印和手印。

再往上走了幾步,就看得到胖妹兒的那間窩棚了。果不出我所料,那兒圍了一圈人,我看見好多都是開野豬兒的。還有幾個戴大蓋帽的,是警察。

我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一句話 “警民一家親”。這是我家旁邊圍墻上刷的標語,每天進進出出都看到它,從來沒有往心頭去。開野豬兒的,見到這些穿制服的都繞著走,只有今天這么打成一堆。

我鎮定地往前走。

最邊上的是我比較熟悉的于師。他正抄起手在看熱鬧,沒覺得我走到他身邊了。我跟他打招呼,他轉過來跟我點頭,我問他:“咋子了?”

“死了個老頭兒,可能是馬上風。”

“那些女的呢?”我留意到上了土坡,一個女人都沒看到。

“肯定早跑了嘛。警察來了,還不把她們弄來抵起?”

肯定胖妹兒也抱著她的娃兒跑了。我居然在擔心她。唉,還不是她把我籠到這個麻煩里頭來的。

警察這時開始趕大家:“不要圍觀,散了散了!莫得你們的事!”

那是個年輕警察。個子不高,黑臉,小眼睛,很粗的眉毛,才二十多點的樣子,卻已經有點肚子了,肯定是啤酒喝得太多。他揮著手,像趕雞趕鴨,他沖向哪邊,哪邊的司機就往后退幾步。我看見邊上菜地里的小白菜被踩得稀爛。

警察趕了幾下,煩躁起來,大聲說:“你們再不散,留下的人等殯儀館的車來了抬尸體!”

這句話很有效,大家哄笑了一聲,有人在喊:“要不得哦!這個工作干不得,起碼霉三年!”

大家紛紛往坡下走,我也正好混在中間。

我總算踏實了,這件事結束了,也沒找到我頭上。我很滿意我剛才的表現,穩重,沉得住氣。我聽明白剛剛警察說到殯儀館的車要來,應該說警察已經給這個案子下了結論。這就對了,這老頭兒的死怪不到別人。

有人在說,等會兒收工了,要喝點酒,去去晦氣。于師也在問我:“今天也不會有啥子生意了,要不要現在就收工呢?”

見我悶到不說話,他又自顧自地說:“我給你說,現在車跺在這兒是不得行了,生意太秋了,還要一伙子人搶。我聽說,左岸名城那邊,開野豬兒的組織起來了,大家輪流排班,有人蹲點,有人出去‘打街’,生意好多了。我們這兒也差個人來組織。”

“我也聽說了。不過我們這兒不得行。”我們這兒的人素質太差了,我才不相信可以組織起來。現在這群人,如果組織起來,肯定是各人顧各人,那還不如現在這個狀態。這話我懶得跟于師說。

“再這樣下去,也掙不到啥子錢。我有個老表,喊我去當代駕。只要跟幾個餐館聯系好就可以了,比現在這種情況好。”

我現在完全沒心思跟于師討論這些。我曉得他是好心。但我現在困意又回來了,我深一腳淺一腳地下坡。才走下來,就看到另外幾個司機站在那兒說話,其中有一個看了看我,笑了起來,說:“你娃曉得的事情比我們多哇!”他們早上肯定看到我和胖妹兒一起上去。我不愿意多跟他們廢話,再說,警察還在上頭呢。我沒接話,轉頭跟于師說:“太累了,我先回了。”

我強撐著把車開回了家,打開家門,摸到床上,沒脫衣服,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一陣油辣辣的香味把我吵醒。我一下子餓起來。客廳里亮著燈,我摸了床頭的手機看了下,已經七點半了。

我走到客廳,對著廚房叫了聲:“大姐!”我眼睛卻不自主地有點濕。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大姐在廚房里。

我這才清醒過來,想起白天經歷的事情。

我倒了杯涼開水,一口喝完。心里真正平靜下來。走到廚房門邊,看著大姐正在煎雞蛋。大姐扭頭看了我一眼:“我剛剛打手機你也不接,就猜你可能是回來了。冰箱里頭啥子都沒得,這幾個雞蛋,有兩個都壞了。還是小萍走之前買的哇?”

我默默地看著大姐忙碌,她動作麻利,煎完雞蛋,又一大碗水沖到鍋里,很快就煮好兩碗面。

吃完面,我才放下筷子,對大姐說:“我想去看一下老漢兒。”

大姐把碗放到茶幾上,說:“我就是來聽你咋個說的。”

“這樣子拖也不得行。”

“老都老了都還這么犟。”

聽到大姐這句話我有點想笑。老漢兒是犟,但大姐一直比老漢兒還犟。我問大姐:“二姐咋個說?”

“問了她。問她有啥子用。她從來都沒得主意。”

“我們三個一起去看一下老漢兒,他肯定就不放焰火了。現在也犟不過他了。反正他都這么老了。”

“三個?那咋個行。要去你自己去。想我承認那個江老孃兒,做夢!媽還不在墳里頭再氣死一道。”

“就算我們不承認,現在也不得行了。不是說他們證都扯了嘛。”

“那你說他死了以后咋個埋?媽旁邊的位子還空起的!”

這些問題其實我們都說了無數遍了。我看著大姐,大姐也真不年輕了,平時我沒在意,現在仔細一看,比趙蓉的那個鄰居還老。以前在幫金圣幼兒園煮飯做雜務的時候,人還要精神很多。現在只幫他們洗衣服換床單,錢也沒少拿,人反而一下子老了好多。也可能是因為可可去讀大學的原因。

大姐還差三年到五十歲,但比她的同齡人要顯老得多。其他這個年齡的女人,好多過得很悠閑。黃金豪庭外面的廣場上,每天早上和黃昏,都有好多女人在那兒跳舞。我認得里面有兩個是大姐的同學。就在昨天還看到了。廣場上一個錄音機大聲地放著音樂,放得跟以往不大一樣,好像是西班牙斗牛的音樂。那一群女人,都穿著黑顏色的裙子,多高的鞋子,抖啊抖地,好精神。大姐的那兩個同學都在里頭。我曉得不能給大姐講這個,講這個她就氣。氣老漢兒。老漢兒十幾年前忽然得了消息,可以把我們姐弟三個轉成城市戶口,就花了大價錢,把我們戶口轉了。當時其實也不咋個時興這個了。轉了人家還是說我們是“農轉非”,一樣地看不起。這些年更是吃虧,地能夠變成錢,還能夠領退休工資。所以大姐的同學才會過得那么滋潤。現在,我們姐弟三個,比老漢兒狀況還不如。老漢兒還可以舊房子換新房子,地也被賠了錢。

“你前兩天還多硬氣的,你咋個今天就變了呢?”大姐見我不說話,就只好自己說,“你說我們這家人咋個搞的,小的婚姻都搞不好,老的還有桃花運?”

其實二姐的家庭還過得去,大姐想說的是她自己和我。大姐夫前些年跑長途運輸,先是車子出了事,賠了幾萬塊錢,才還完債,人又出了車禍,留下了她和可可兩個。在大姐看來,我就更慘,以前的那個女人嫌我,自己天天在外頭打麻將,就和麻將搭子好了。現在這個小萍倒是好得多,但也不想工作,整天耍起,那兩天她沒煮飯,說是涂的指甲油貴,不能做事,我只說了她一次,她就和我吵,回娘家了。勸也勸不回來。

“今天我們旁邊那個坡坡上死了個老頭兒。”然后我就原原本本地把今天的事情說了出來,我也說了我當時想的,如果這件事情順利過去,就要好好去燒個香。

大姐嘴巴張著,半天才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不要老漢兒結婚,他就會像那個老頭兒逮貓兒?死在貓兒那兒?”(注:逮貓兒,四川方言,嫖妓之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啥子意思?”

咋個說呢?

大姐永遠是那么有道理,她又說:“你是說你今天沒遭,所以,老漢兒就過關了?”

“我今天看了那個死老頭的兒女,我覺得他們一家人那個樣子,多造孽的。”

“那個老頭兒還不是自作自受!死了還給兒女丟臉。”

我跟大姐沒法說。我站起身來,把面碗端起來,把剩下的湯喝了。大姐對我好我是知道,我也不想傷她的心。

然后我開了電視,對她說:“你看會兒電視,我出去走一下。”

下樓往右轉,隔兩個單元,就是老漢兒現在的家。我們原來的房子拆遷過來,換了兩套小的,一套我住,另一套老漢兒住。

我住的是十四樓,老漢兒住的是一樓。我從外面回來,都要走過他的窗子。現在,他們單元外面一地花花綠綠的紙屑,是放焰火搞的。這兩天,我都繞到旁邊走,盡量不看這些。免得心煩。

他的門口貼了個很大的紅雙喜,看起來好扎眼。我站在他的門口,默了一下,有點猶豫,忽然聽到旁邊電梯往下走的聲音,才趕緊按響門鈴。我不想讓鄰居看到。

來開門的是江老孃兒。我不曉得該咋個喊她。

“老幺啊!趕快進來,”她倒是一臉驚喜,又扭頭對里面喊,“老衛,老幺來了!”

老漢兒已經穿著拖鞋過來了,他看我一眼,又轉身進去,然后說了一聲:“坐。”

我和他坐在客廳里,客廳沒開燈,電視上正在放一個綜藝節目。好多女的在選一個男的。那些女的個個長得漂漂亮亮,把那個男的說來說去,那個男的就像要哭出來了。

江老孃兒端來香腸、花生米、豆腐干,又拿了半瓶枸杞酒,說:“你們兩爺子喝一杯。”

老漢兒給自己倒了酒,也給我倒了。但沒說話。

我拿起杯子,主動和他碰了碰,我就著電視機的光線看到他的臉上,應該是高興的。

江老孃兒悄悄拉了我的衣袖,我站起身,跟著她走到旁邊的小房間。江老孃兒打開燈,我一下就看到里面堆得半屋子的煙花禮炮。

雖然我已經聽大姐說了,老漢兒花光了所有的錢,買了這些。但一看到實物,還是覺得嚇人,半屋子的炸藥啊!我覺得頭皮發麻。這樓上的鄰居,不曉得自己這幾天都睡在個炸藥桶上頭啊?

我悄悄問江老孃兒:“可不可以喊我爸不要放了?”

“他就是和你們置氣嘛,你們過來了,就不用放了。”

“那現在咋辦?”

“我侄兒的鋪子可以賣這個,我找他來搬走。”

我感激地看了看江老孃兒,她今天看起來還不太老。她本來也比我老漢兒年輕十多歲。她今天穿了件暗紅花的衣服,頭發也染了燙了,看起比大姐還要精神年輕些。我想起大姐二姐對她的抱怨。特別是大姐最難接受,她一直認為江老孃兒是圖老漢兒的征地得的補償金。

她一見老漢兒就和他吵,吵得兇的時候就說了這些話。結果老漢兒就去買了煙花,從三天前開始放。只是我們都沒預料到,老漢兒一下子就買了一卡車的煙花禮炮。

老漢兒咋想的呢,不管我們同不同意,他以后還要過日子嘛。

前幾個晚上,老漢兒想起了就放一會兒焰火。他在一樓門口的空地上放,放上來的高度和我的窗口差不多。火星星往下掉的時候,差不多都要在我窗前炸一遍。

但這還不是最讓我睡不著覺的,鄰居也被騷擾慘了,我每天下樓,簡直沒臉。更糟糕的是,我每晚上都會擔心鄰居找上門來吵架,又不曉得我爸這事最后咋個收場,大姐最后咋個下臺。好在鄰居一直沒來過,我猜他們都在悄悄地看笑話,看這一家人鬧啥子。

現在我坐在老漢兒的客廳里,喝一點江老孃兒泡的酒,覺得一切都平定了。我把全身舒服地放在沙發上。好多天都沒這么舒服過。我又跟老漢兒碰了下杯,我說:“爸,焰火就不放了吧。”

江老孃兒也在旁邊插嘴:“剩下的那些可以拿到東娃兒的鋪子里去,他答應了我的。”

“嗯。”老漢兒拿著杯子,眼睛還盯著電視。這個節目我聽說過,但沒想到老漢兒這把年紀了還會看。他邊看邊點評,說:“三娘教子都受不了,你看看電視上,這個簡直是十娘教子。這些男的都是自討苦吃。”

江老孃兒也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笑嘻嘻地,沒看電視,在看著我們父子倆。

我想起還在家里看電視的大姐,站起身,準備告辭。

“還有些拆散了的煙花,老幺你拿去耍嘛。”說完,江老孃兒去里屋拎了個塑料袋出來,里面裝了一口袋的煙花火炮。

她硬要我拿著,我忽然靈光一現,說:“一起到頂樓天臺上去放嘛。今天就把這些放完。”

江老孃兒十分高興,忙催促老漢兒換鞋子,又給老漢兒拿了件背心出來。老漢兒嘟嘟囔囔地說:“你不是說你都看煩了嘛!”

在樓下就看得到,我客廳里的燈是關了的,大姐肯定已經回去了。

坐電梯上到頂樓,再轉旁邊的消防梯,上到天臺。樓頂是公用的,因為新,大家也還沒來得及圈地。白天天氣好的時候,從樓頂向外望去,看得見龍泉山。以后這邊就不會有這么好的視野了。這兒前前后后都會修成高樓的。據說,我們這個還算矮的,以后至少都是三十多層。

不到二十分鐘,我們就放完了所有的焰火。江老孃兒還拖了老漢兒的手,笑嘻嘻地說:“樓上放得高,要好看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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