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的千古名篇《蘭亭集序》一開始就敘寫了蘭亭集會的盛況:名士濟濟,蘭亭相聚;山環水繞,境界清幽;流觴曲水,暢敘幽情;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俯察,游目騁懷。可以說,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全都具備了,所以作者由衷發出了“信可樂也”的感嘆。
但如此的“信可樂也”,為何竟突然生發“豈不痛哉”的哀嘆呢?我們來看相關語句:
“俯仰一世……,曾不知老之將至”
“所之既倦,感慨系之”
“向之所欣,已為陳跡”
“修短隨化,終期于盡”
不難看出,王羲之痛的是人生的短暫、世事的無常、往事的不再、生命的有限。王羲之的情感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呢?因為眼前的一切都太美好了,想要這些美好的事物永存,然而“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才有了人生短暫、生命有限之痛啊。
“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作者的情感又由“痛”轉為“悲”,悲什么?這里的“悲”和上文的“痛”是一樣的情感嗎?我們來看相關語句:
“興感之由,若合一契”
“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
“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
作者為什么“悲”?他“悲”古人,因為他對生命的體驗和古人對生命的體驗是何其相似,他亦“悲”后人,“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后人讀他的文章,猶如自己讀古人的文章一樣,王羲之在此由己之悲,想到古人之悲、后人之悲,真可謂千古同悲啊!
人類社會從古至今邁進了多少年,人類文明的發展也是今非昔比,但無論世界怎么變化,人類對生命的體驗卻是一致的,都擺脫不了生死之悲,王羲之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在“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之后深深的發出“悲夫”的慨嘆。
這里的“悲”不同于上文的“痛”,是對個體之痛的理性思考,是由己悲人,更加深刻感人。盡管王羲之慨嘆世世代代的人們都擺脫不了生死之悲,但從感傷的背后,作者又斷言“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否定了“一死生、齊彭殤”的時興觀點。由此不難發現作者對短暫生命的珍惜,對人生、自然的熱愛和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