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認識

摘要：認識是人腦對客觀世界的反映。然而，究竟應當如何正確理解“反映”呢？“反映”本質上是兩物（矛盾雙方）相互作用時，各自在對方中反現自身的活動。或者說，反映是指矛盾的一方（一物）作用于另一方（另一物）并在另一方（另一物）中反現自己的活動。隨著對認識論的進一步了解，我們有必要對認識及其本質進行深入化、層次化、準確化的研究，厘清這一范疇的根本內涵及其與意識和本體的關系。

關鍵詞：認識；反映；意識；本體

中圖分類號：B023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８５４Ｘ（２０12）07－０049－０5

隨著對認識論的進一步了解，人們想把其深入化、層次化、準確化的要求便提到了研究的日程上來。為此，我們將對以下三個問題：認識是什么；認識與意識；認識與本體進行回答。

一、認識是什么

認識是什么？認識是人對客觀事物的反映。深入準確地說，它是人腦對客觀世界的反映。因為所謂人對客觀事物的反映，不外乎就是人的眼、耳、鼻、舌、身這五個官能器官對外物的反映。但是，這五個官能器官的司令部卻是人的大腦，沒有人的大腦操縱與支配，人的這些器官將是毫無用途的盲器。所以，我們才說認識乃是人腦對客觀世界的反映。但人類能夠知曉認識是對客觀事物的反映這一點，不是自古以來就有的。雖然哲學很早以前就出現了（在古希臘與古中國），但真正知道人的認識是人腦對外物的反映，這恐怕還是近現代的事。而這近現代的事又首先出現在歐洲。如英國的培根、法國的拉·美特利與狄德羅、德國的費爾巴哈等人，便是知曉認識是反映的先驅者。然而，能對反映持有深刻明確真知灼見的，又當屬德國古典哲學大家黑格爾。只有在黑格爾那里，反映現象（包括人的反映即認識）的含義及其存在的意義才被真正地發現、挖掘出來。而在這之前，人們的認識還沒有達到（盡管哲人們在辯證法與認識論的其它方面多有建樹）這一步。

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澤東等經典作家，皆吸取并確認了認識的真諦是反映這個精華要點，我們的哲學教科書也是如此講述的，這無疑是正確的。既然認識的本質是人腦對外界的反映，那么反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就有必要對反映這個范疇的基本概況作一初步考察。

黑格爾在其《精神現象學》、《邏輯學》、《小邏輯》中，不僅認為同一性是事物的本質，而且也認為反映是事物的本質（即“反思是本質在自身內部的表現。”① ）。為什么黑格爾認為同一性與反映都是事物的本質呢？這是因為矛盾的差別性只有通過矛盾的同一性（即聯系）這個機制，才能使事物獲得活力。而在差別物同一（聯系）時，也是矛盾對立雙方的反映之時，正是在互相同一（聯系）、相互反映中，矛盾雙方被相互激活，并互通了信息，保留了信息，從而使具體事物擁有了生命，也具有了靈魂。這就是反映之所以與同一性一起共享事物本質美譽的道理，也是反映的真正偉大之處。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一書中曾說：“一切運動都存在于排斥與吸引的相互作用中。”② 從辯證法的角度說，這是講事物運動的原動力是排斥與吸引，但從認識論的角度看，事物之間的排斥與吸引，也可以說就是事物之間的相互反映，因為二物（差別）因同一（聯系）而吸引時，必然有個反作用，這個反作用就是排斥。而這個排斥不正是差別之間的相互反射，即反映嗎？一切事物內部與事物之間不僅充滿吸引與排斥，而且又同時都有反映。事物內部的這種反映，正是事物自身具有活力與靈魂的關鍵。由此可見，事物運動中所含的排斥與吸引，和事物相互作用中具有的反映，乃是一致相通的。事物之中的排斥與吸引和事物之間的相互反映是相通一致的道理，說明辯證法、認識論、邏輯學確實是一個東西。

對于反映這個范疇，黑格爾是有精準論述的。他說：“反映或反思這個詞本來是用來講光的。當光線直線式地射出，碰在一個鏡面上時，又從這鏡面上反射回來，便叫做反映。在這個現象里有兩個方面，第一方面是一個直接的存在，第二方面同一存在是作為一間接性或設定起來的東西。當我們反映或（像大家通常說的）反思一個對象時，情形亦復如此。”③ 從黑格爾對反映的解釋中，我們可以看到：第一，反映的本來（原始）之意，即它的來源之意，是物質界（自然界）中光線的直接作用（射出）與間接的反作用（鏡面上的反射）；第二，在光線的反映中同一個存在卻有兩種表現形式：其一，是直接性存在（即原物的真實性存在）；其二，是間接性存在（即虛無性存在或影像性存在）。這兩種存在雖然是同一的，但并不等同；第三，認識論中所講的反映，即黑格爾這里說的“反映或反思”，同反映的原始之意，即光線的反映，在本質上或道理上是相通一致的。

為了從反映的現象里獲得反映的本質，我們有必要從具體的實例中進行剖析。先看光線的反映現象。當陽光照射到鏡面時，總有光線從鏡面上反射出來。這就是光線的反映現象。在這個現象中，我們可見：首先，光線的反映必有兩物：一是太陽；二是鏡子。沒有太陽，或沒有鏡子，光線的反映現象就不能出現。這說明反映必須以兩個物體的存在為前提。其次，在太陽與鏡面之間存在著相互作用：即太陽光照耀鏡面的直射作用（作用）與鏡面對所照光線的反射作用（反作用）。如果沒有太陽光與鏡面之間的作用與反作用的相互作用，那么光線的反映現象是不可能出現的。最后，太陽光線與鏡面之間的作用與反作用（相互作用）合起來，實際上是一種活動（即去回的往返活動）。所以，光線的反映現象中實際上又包含著活動性的實質。以上三點是光線的反映現象中所包含的內容。各種反映現象都是如此。它們都包含著三項基本內容：一是兩物；二是相互作用（作用與反作用）；三是由相互作用構成的活動。如果我們把反映的這三項基本內容加以綜合概括的話，那么反映的本質就會昭然若揭：反映是兩物（矛盾雙方）相互作用時，各自在對方中反現自身的活動。或者說，反映是指矛盾的一方（一物）作用于另一方（另一物）并在另一方（另一物）中反現自己的活動。

為了全面深刻地了解反映，我們還需進而分析并掌握它的基本特征。反映的基本特征是：第一，運動性特征。由于反映是一物作用于另一物時反現自身的活動，所以反映中包含運動性特征是不言而喻的。因為沒有兩物之間的貼近性位移，即運動，那么兩物之間就不能接觸或聯系，而沒有這種聯系，雙方之間就不可能有關于各自對方的映象（印象、痕跡等）出現，并且雙方之間要把各自對方的影（映）象反射出去的本身也必然是一種運動，因為如果沒有這種反向性的位移（運動），那么有關事物的映象就不會反彈出去。人的反思或反映活動，即認識也是如此。第二，往返性特征。凡是反映，一定具有往返性、去回性特征。這是顯而易見的，因為反映本身就是反射性，沒有反射、回歸、折回，就不會有反映與反映一詞的出現。但反映又是以對立雙方的直射性、往去性、推動性為前提，如果沒有這個前提，那么反射、回歸、折回就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所以往返性、去回性必定是反映活動的又一特征。第三，反映的雙方性特征。凡是反映必是雙方的，一方反映了另一方，另一方也必然要反映這一方。反映不可能是單方的，而必定是兩方面的。例如人腳落地之后，地面會有腳印，這是地面對腳掌反映后的痕跡，但腳掌落地抬起之后，腳掌上也會沾有泥土，這顯然就是腳掌對土地（泥土）的反映。事物總是通過雙方的相互反映才能彼此了解與認識。自己一方不可能自己了解與認識自己，它必須通過另物（它方）來認識自己，即必須把自己的形象特性打印在它物身上（反映在它物身上），從而通過它物來反觀自己。如人自己總是看不到自己模樣的，要想看到，則必須通過照鏡子（它物），在鏡子里反看自己。你反映我，我也反映你，這就是反映的雙方性或相互性特征。第四，反映有主動性，也有被動性特征，是主動性與被動性的統一。凡是反映，無論形式如何，都必須具有主動性與被動性。當這一方向另一方發出作用（力量、能力）時，這一方的作用對另一方來講，就叫主動性，而這一方的作用達到另一方時，對于接受的另一方來說，就叫被動性；同時，另一方接受這一方的作用時，即被動時，又必然會有針對此方作用的反作用產生，而這種反作用對于先前曾經發動作用的那一方面來講，就是主動的了。但當此物的反作用回歸于自己一方時，那么自己一方所承擔的作用就是被動的了。所以對于反映的雙方來說，每一方都兼有主動性與被動性的兩種作用的道理，乃是不言自明的。人的認識（反映）也是兼具主動性與被動性的，唯心主義者曾攻擊唯物論的認識者是機械的被動反映論，其實這也無所謂，因為反映中（包括人的反映，即認識）包含被動性本是其應有之意。第五，反映既有實有性，又有虛無性特征。反映從整體來說，一方面聯系著直接性、實有性，即具體的實在物；另一方面又聯系著間接性、虛無性，也即映象。沒有直接的實在物的原因作前提，間接的虛無的映象結果與其反映就無從談起。而無間接虛無的映象結果及反映，直接的實在物原因也就是一句空話。所以在反映活動中一定具有實有性與虛無性、實物性與虛物性（映象性）的雙性特征。

認識是什么？認識就是人腦對外物的反映。人的認識雖然比較復雜，但在根本上卻仍可以總結概括為反映，而反映的本質與特征，也必然為人的認識所具備。

二、認識與意識

以往人們經常把認識與意識混為一談，當作一回事。例如20世紀60年代初期的我國大學哲學教科書在給“認識”下定義時，曾經這樣說：“馬克思主義認為，認識就是人們的頭腦對外間世界的反映。”④ 然而，也是同一本書為“意識”下的定義卻幾乎與認識的定義一模一樣：“意識是人腦這種特殊物質對于客觀世界的反映，意識是客觀世界的攝影、模寫、摹本，是客觀世界的主觀映象。”⑤ 不僅講意識是“反映”，是“攝影、模寫、摹本”，而且還說它是“主觀映象”。這不是明顯地將“認識”與“意識”混為一談嗎？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人們的思想得到極大解放，社會也取得重大進步。但在哲學領域中，人們混淆“認識”與“意識”的情況并沒有根本改變。如一些教科書就認為：“認識是關于客觀世界的主觀映象。”這顯然也是把“認識”與“意識”的定義混為一談了。因為只有“意識”才是人腦對“客觀世界的主觀映象”，而“認識”則是人腦對客觀世界的反映。認識本身是活動，它是動詞，而意識是東西，它是名詞。意識好象明朗的天空中飄動著的一片祥云，或雨后的彩虹，又似陽光照射在森林中的樹影。祥云與彩虹是上天（包括日月星晨風雨雷電）下地（包括高山平川江河湖海）空氣對流（反映）后的結果，樹影乃是明媚的陽光照射在茂盛的森林之后的產物。但祥云、彩虹、樹影這樣的結果與產物不僅與上天下地、太陽大樹不同，而且也不同于它們之間的反映活動。

那么我們的大學教科書為什么會一再地把“認識”與“意識”兩個范疇的概念混為一談呢?它的理論根據在哪里？就在經典作家那里。比如恩格斯在《費爾巴哈論》中說到：“我們重新唯物地把我們頭腦中的概念看做現實事物的反映，而不是把現實事物看做絕對觀念的某一個階段的反映。”⑥ 在這里，恩格斯把“頭腦中的概念”（即人的意識），看作是頭腦對客觀事物的反映。這就把認識（即人腦對外物的反映）與意識（概念、判斷、推理、結論一類東西）相提并論混同在一起了。列寧也曾混同過認識與意識這兩個范疇的內涵。如他說：“感覺是客觀世界，即世界自身的主觀映象。”⑦ 列寧這里講的“感覺”當指感性認識，但感性認識也是認識，而“主觀映象”則是人的意識。所以如果我們把列寧上述這句話說白說透了，那么其實他是講，認識是“主觀映象”。明擺著，這是把認識與意識混同當作一回事了。

經典作家為什么會把認識與意識二者混同并用不加區分呢？認真分析其原因大致如下：一是受當時歷史時代環境科技條件所限，且馬克思主義哲學尚在初創初建時期，他們來不及認真深入細致地區分界定某些概念范疇的內涵（其中就包括認識與意識這兩個極為重要的哲學范疇）；二是經典作家不得不把主要精力用在論敵身上，這是當時政治理論斗爭情況所需（對形形色色的唯心主義與各種各樣的形而上學流派思潮進行針對性駁斥論戰，以便基本大概籠統地厘清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同種種非馬克思主義思潮謬論的界限）；三是經典作家當時都擔負有艱巨繁重的政治領導責任與任務。無論是馬克思、恩格斯，還是列寧，他們皆必須在理論與實踐上，尤其是在無產階級革命運動中，去指引無產階級與廣大勞動人民的革命斗爭。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已無暇甚至根本沒有時間與精力再去過問某些哲學基本范疇（包括認識與意識）的準確深刻含義了；四是“認識”與“意識”這兩個范疇密切相關，互相滲透，緊緊相連，確實不好厘清，尤其是“意識”概念的含義，抽象虛擬空無，更讓人難以認清把握它的廬山真面貌。

改革開放以來，因受正統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的影響深遠（這有其合理正確的一面，因為馬克思主義總體上說并沒有錯），人們還不太習慣對某些哲學領域的創新突破。同時，理論界中又普遍存在著一股濃重的浮燥夸張、華而不實的學風，因此很少有人再去對費力不討好的基礎理論，尤其是哲學基本范疇概念的含義，進行細致認真深入的研究，所以才造成目前我國哲學界基礎理論創新突破不利的局面。這是需要哲學理論界同仁認真深思并加以克服解決的一大難題。

物質與意識問題原是哲學的基本問題。既然是哲學的基本問題，那么有關二者的概念定義就應該清晰明確。現在的情況是，列寧已經給物質下了明確的定義，但他并沒有對意識下過清楚明確的定義。時至今日，我們還沒有一個公認的準確的意識定義，這是很不應該的。隨著科學與時代的前進，我們必須把認識論研究引向深入，也必須把意識范疇的含義梳理出來，不能再讓認識與意識混同的現象繼續存在下去了。

三、認識與本體

以往人們不僅把認識與意識混為一談，而且有時也把認識與本體（包括主體人與客體物）等同起來。其實，認識并不等于主體人，也不等于客體物。

首先，認識不等于客體物。為什么？因為認識是人腦對外物的反映，但它本身并不等于外物。認識來源于主體人與客體物這兩個方面，并且是雙方的相互作用，二者之中缺少了哪一方面及其作用，認識都不能產生。只有主體人，沒有客體物的作用，人腦就是一塊僵硬死氣的白板，它不會有反射，也不能有反映，由此可見外物的重要。然而，外物雖然重要，但也不能代替、等同認識。那么在人類的認識史上有沒有將認識與外物等同起來的人呢？有，如英國的主觀唯心主義者貝克萊。他的名言是“存在就是被感知”。貝克萊這里的“存在”指外界物質，也即客體，而“感知”是人們的認識活動。如果把貝克萊這句話的真意明確起來，那就是說，被人們主觀感覺知道的東西（即被人認識了的東西），就是外面那個物。這顯然是把人的感覺活動，也即認識與引起認識（感覺）的那個外物混淆等同起來了。因外物（存在）的作用，我們的感覺才會有感知外物的認識，如果沒有外物的作用，我們就不能有關于外物的認識（即感覺到外物），這是沒錯的。但是，這種感覺（包括感覺中的主觀映象），與那真實具體的外物（存在），又不能同日而語。因為感覺活動與引起感覺的外物（存在）是兩回事。感覺除需外物的作用，更需要人作依靠作主體，但外物（存在）卻不以主體人及其感覺而存在。感覺歸屬依賴于主體人，但并不歸屬存在于外物，更不等于外物（存在）。由此可見，把人的認識（包括感覺的感性認識）與客體外物（存在）等同起來是十分荒謬的。

其次，認識也不等于主體人。庸俗唯物主義者曾經認為認識與其產物（意識）就像人的肝臟分泌膽汁一樣。在這里，庸俗唯物主義者不僅把人的認識（人腦對外物的反映活動）與大腦的生理活動等同，而且還把人腦對外界事物反映后的產物（意識）與大腦的物質等同，以為意識及人的認識活動可以從頭腦中自行發生。這種把認識與其產物（意識）和主體人混同起來的想法，是唯心的，也是錯誤的。人與人的大腦只要是活著的，就一定是不斷地進行新陳代謝的生理活動與物質（包括外界）轉化活動的。但是人的大腦的生理活動與人的認識活動（人腦對外物的反映）并不等同。人的認識活動依靠人腦的生理活動，人腦的生理活動是人的認識活動的前提與基礎。但是僅有人腦的生理活動，不過是一架空機器在運轉，也不會有任何產物出現。而要想有產物出現，則必須有外物的作用，只有外物作用于人腦，人腦才能對外物的作用做出反應，而這種反應就是人腦的反映活動，也即人的認識。在人腦的這種認識活動中，人腦不僅進行生理上的運轉，而且也在這種運轉中對外物的作用做出回應。這種回應不但能把自己和外物作用與自己的信息一起反彈（射）出去，而且還會在自身之內留下有關外物的主觀映象、印象或痕跡等信息。而這樣的主觀映象、印象、痕跡等信息，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意識、精神。認識與意識的產生不能缺少主體人，也不能沒有客體物，但認識與意識本身卻既不等于是客體物，也不等于是主體人。我們指出這一點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在認識論中把認識、意識與主、客體（人與物）區分開來。

認識既不等于客體物，也不等于主體人，這是講認識不等于本體（包括主體人與客體物）。認識不僅不能等同于本體，而且也不能脫離或超越本體。列寧說過：“僅僅‘相互作用’等于空洞無物”⑧，這是講活動（包括作用）是不能脫離超越實際（本體）而存在的。認識既然是一種活動，所以它也不能離開或超越物質本體而存在。關于認識脫離實際，尤其是超越客觀實際的情況，我們已經吃過大虧，有了深刻的教訓。例如“反右斗爭擴大化”，“大躍進”、“人民公社”、“總路線”，還有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都是些人的認識脫離超越客觀社會實際，又脫離超越人們主觀實際（人們受不了，承擔不起）而搞的大運動。這樣的運動不僅對國民經濟造成極大破壞，而且在社會政治生活與人們心理上也造成嚴重的傷害。當我們痛定之后進行反思的時候，不能不追尋一下這些脫離社會實際運動的理論根源，我認為，這種根源與毛澤東哲學中缺少物質本體論的內容有一定的關系。如毛澤東在《矛盾論》的“矛盾的普遍性”與“矛盾的特殊性”中，講的都是矛盾的過程性（也即變化發展性），在“矛盾諸方面的同一性和斗爭性”中，說的斗爭性則是活動性，而他講的“同一性”，卻主要指的“轉化”性（也即運動性）。毛澤東在《矛盾論》中所談的“矛盾的普遍性”、“矛盾的特殊性”與“矛盾諸方面的同一性和斗爭性”，皆是指運動性、變化性、發展性，卻沒說“矛盾的差別性與同一性（指真正意義上的同一性）”，而差別性與同一性則正是矛盾的本體性。由此可見，在毛澤東的《矛盾論》中有的是事物的活動性、運動性與過程性（變化發展），而無的則是事物的本體性（物質性）。再看《實踐論》。《實踐論》講的是認識論，主要所談就是知與行，也即認識與實踐。認識與實踐本身都是活動，即人們的認識活動。但是人們的認識活動是不能沒有人這個主體與外界物這個客體的。然而《實踐論》中所沒有的，則正是人與物這兩個認識的前提與基礎，即本體。

認識脫離實際的情況也有另外的情形。那就是人們的認識停滯不前落后于客觀實際，即客觀實際向前發展了，但人們的認識卻僵化不變，缺乏活力。這種情況主要表現在前蘇聯。前蘇聯經過七十多年的努力，已經成為與美國并駕齊驅的超級大國。然而它的上層建筑，尤其是上層領導者，卻不能與時俱進，跟上世界前進的步伐，而是故步自封，死死抱住舊的規章制度不放，又高高在上當官作太上皇，不思進取，對束縛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陳約舊制視而不見，更不愿做任何變革，也不關心廣大人民群眾的疾苦與生活上的改善，所以在外界狂風惡浪的沖擊下，竟在一夜之間，使整個的蘇聯大廈傾刻瓦解坍塌。這是前蘇聯人思想認識上機械教條與實際行動上懶隋不勤所造成的惡果。如果追其理論根源，那么列寧的《唯物主義與經驗批判主義》一書中多物質本體說，少（不是沒有）認識活動論，不能不是前蘇聯人思想認識上缺少活力的一個思想根源。由此可見，在認識論領域中，只有認識活動論，沒有物質本體論（如《實踐論》），或將認識活動論等同于物質本體論（如《人的正確思想從哪里來》）故然不行，而光有物質本體論，缺少認識活動論（如《唯物主義與經驗批判主義》）也是不行的。這都是人類社會歷史與人們的認識經驗教訓告訴我們的，所以我們必須認真汲取人類認識史上的經驗教訓，以免重蹈覆轍。

四、小結

通過上面三個問題：認識是什么、認識與意識、認識與本體的論述，我們應該對認識注意以下幾點：第一，認識是反映，而反映是活動，所以認識是個活動范疇。世界上的所有事物及其相互之間都有反映存在。然而，只有人與其它事物之間的反映，才叫認識。因此，認識就是人對客觀世界的反映，而反映的本質與特征也為認識所具有。第二，認識的載體或依靠是本體。這個本體就是物質。它包括主體（人）與客體（物）。然而，認識又不等于主體（人），也不等于客體（物）。第三，認識的產物或結果是意識（精神、思維），但意識本身卻不等于認識。同樣，意識也不等于本體（主體人與客體物）。第四，認識在整個認識論中處于中介環節或中介地位。它是本體（主體人與客體物）及其派生物（意識）的中介。第五，人的認識具有被動性與主動性，而這種被動性與主動性來自于反映本身天生具有的被動性與主動性。第六，人的認識是個大范疇，它既包括知（認識），也包括行（實踐）。

注釋：

①⑧ 列寧：《哲學筆記》，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139、172頁。

② 恩格斯：《自然辯證法》，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55頁。

③ 黑格爾：《小邏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242頁。

④⑤ 艾思奇主編《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60、161頁。

⑥ 恩格斯：《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終結》，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4頁。

⑦ 列寧：《唯物主義與經驗批判主義》，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110頁。

作者簡介：于海江，男，1942年生，遼寧新明人，遼寧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研究員，遼寧沈陽，110031。

（責任編輯 湖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