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大德、延祐間,鄧文原以詞林耆舊主持文壇風(fēng)氣,其文章名盛一時。然其文集于傳鈔流傳中凋落幾盡,其所作《文集》、《內(nèi)制集》皆已不存。其現(xiàn)存《巴西鄧先生文集》一卷,鈔本藏于各大圖書館,現(xiàn)據(jù)所見,對其成書情況、版本源流進行梳理,以對其文集有更清晰的認(rèn)識。
關(guān)鍵詞:鄧文原文集;成書情況;版本源流
作者簡介:李鳳英(1986-),漢族,籍貫:重慶市忠縣,現(xiàn)就讀于浙江師范大學(xué)(金華市)人文學(xué)院古代文學(xué)2010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學(xué)。
[中圖分類號]: I206.2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6-0-02
鄧文原的書法,號稱元初三大家,“大徳、延祐間,漁陽(鮮于樞)、吳興(趙孟頫)、巴西(鄧文原),翰墨擅一代”[1],足見其影響之大。而其文章,有元一代亦頗負(fù)盛名,“為文精深典雅,東南遺老,凋落既盡,文章之柄,悉歸焉”[2],“文原學(xué)有本原,所作皆溫醇典雅。當(dāng)大德、延祐之世,獨以詞林耆舊主持風(fēng)氣。袁桷、貢奎左右之,操觚之士響附景從。元之文章,于是時為極盛,文原實有獨導(dǎo)之功”[3],評價不可謂不高。然而其原作《內(nèi)制集》、《素履齋稿》皆已失傳。現(xiàn)所存《巴西鄧先生文集》一卷,僅收錄碑、志、記、序等文七十九篇,遠不是作品原貌。但此書自傳鈔以來,歷經(jīng)各校書家之手,或校正文字、或搜其佚文,使該書得以最大限度的完善。現(xiàn)僅據(jù)所見,對其成書情況、版本源流進行梳理,以對其文集有更清晰的認(rèn)識。
一、鄧文原文集的成書情況
鄧文原的著作,吳澄的《鄧公神道碑》記載,“有《文集》、《內(nèi)制稿》、《讀易類編》具存”,可知其作品生前就已結(jié)集,但僅存于家。至正九年(1349),黃溍的《鄧公神道碑銘》則記載,“有《讀易類編》若干卷、《內(nèi)制集》若干卷、《素履齋稿》若干卷,行于世”,可知在鄧文原去世后的二十幾載中,其著作已大行于世。而此處,黃溍的記載,由“《文集》”變成了“《素履齋稿》”,那么很可能《素履齋稿》是詩文兼收的,則其文集當(dāng)是《內(nèi)制集》、《素履齋稿》。但其文集早在明初就已不見全貌,而其現(xiàn)存最早的集子,題名《巴西鄧先生文集》。
《巴西鄧先生文集》一卷,明初鈔本,現(xiàn)國家圖書館有藏,此本文后楊循吉跋曰:
性父以此集與王止仲《褚園稿》同見示,鄧公何得比擬止仲。略讀一二,知其大略,因書。弘治二年二月廿四日,楊循吉君謙父。
這則跋語涵蓋了鄧文原文集的如下信息:首先,該文集在明初殆已不見全貌,此本系何人所編,已無從考察;其次,該文集的流傳與性父(朱性父)和楊循吉二人有關(guān)。最后,楊循吉寫下這一跋語,是因為二人對該文集的評價上略有不同,而文論的范疇,自不能探其文集成書情況。因此,這僅存的《巴西鄧先生文集》其成書情況現(xiàn)已不可考。
二、鄧文原文集的版本源流
前面提到,鄧文原的原作明初就已不見全貌,現(xiàn)存最早的本子為明初鈔本,其余為清鈔本,皆由明鈔本所出,或作《巴西鄧先生文集》、或作《巴西文集》、或作《巴西集》。雖祖本系統(tǒng)已明,然幾經(jīng)藏書家、校書家之手,其間又有書估獲利,證假為真,因此其版本源流、鑒定尤為復(fù)雜。現(xiàn)據(jù)各本,一一分述:
明初鈔本 題名《巴西鄧先生文集》一卷,此書半頁十一行,行二十四字,卷首無目錄,僅收錄碑、志、記、序等文,共計七十九篇,文后有楊循吉跋。正如錢大昕題識所稱“舊鈔潦草多訛字,如‘馀’作‘余’,‘釋’作‘什’類”,但其作為鄧文原文集最早的鈔本,當(dāng)有一定參照價值,現(xiàn)藏于國家圖書館。
黃丕烈校跋并錄楊循吉、錢大昕題識本 此本亦題名《巴西鄧先生文集》,底本為黃丕烈家藏舊鈔本,參校本為錢辛眉校鈔本,據(jù)錢大昕題識,“予從吳門朱文游借得《巴西集》,乃明人鈔本,汲古閣所藏,予募人鈔其副,略校一過”,黃丕烈題識“蕘甕借此(《巴西集》)讀一過,家有藏本,鈔手較此略為整齊,與此行款正同”,可知底本和參校本皆源于明初鈔本,此處二人引述鄧文原文集為《巴西集》,當(dāng)據(jù)鄧文原祖籍巴西(今四川綿陽),而其嘗自稱“鄧巴西”而來。文后有楊循吉跋、錢大昕題識、黃丕烈題識,此本經(jīng)二人校正,當(dāng)為鄧文原文集較好的本子,現(xiàn)國家圖書館有藏。
翁心存跋、翁同龢校清劉氏味經(jīng)書屋鈔本 此本題名《巴西鄧先生文集》,半頁十一行,行二十二字,單魚尾。卷首摘錄《巴西文集》四庫提要內(nèi)容,正文天頭附校語,文后甕心存跋,“咸豐庚申,得東武劉氏,此本訛脫幾不可讀。其明年,復(fù)得南昌彭氏舊鈔本,亦訛脫不少,兒子同龢取兩本互堪”,可知此本,底本為劉氏鈔本,參校本為彭氏鈔本,雖皆源自明初鈔本,但文字相差較大,而校書人也非專業(yè),但不乏一二可取之處,現(xiàn)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均有藏。
鮑廷博、張叔平校輯本 此本題名《巴西鄧先生文集》,半頁十行,行十九字,除去與明鈔本相同的篇目,多出《許衡妻敬氏封魏國夫人制》、《賀圣節(jié)表》、《帝禹廟碑》、《蘇府君墓碑》、《絧齋銘》,文后注明輯自《元文類》;《跋歐陽率更子奇帖》、《跋唐臨十七帖》、《跋米南宮書》、《與本齋書》、《跋鮮于伯機遺墨》、《特進上卿玄教大宗師吳公聽松風(fēng)像贊》,文后注明輯自《鐵網(wǎng)珊瑚》,此部分見正文但不見目錄;《鄧僉事平安家書二通》,目錄后注明“見《石渠寶笈》,釋文宜補入”,但僅見目錄不見正文;《跋顏魯公書朱巨川誥》文后未注明出處,《四書通序》系鮑廷博手鈔至卷尾。蓋此本系鮑廷博、張叔平兩人完成,因此正文和目錄有差異。此本是校鈔本中較好的本子,多處闕文據(jù)各本得以補充,除校正字句外,同時批注說明理由,是篇目最全、錯誤較少、且有輯佚的本子。校語中提及“原本、別本、館本”,雖具體來源不可考,但無疑都源自明初鈔本。現(xiàn)上海圖書館有藏。
《四庫全書本》 此本半頁八行,行二十一字,提要題名《巴西文集》,為江西巡撫采進本,正文題名《巴西集》。該本源于明初鈔本,文字訛誤較少,但《試院瑞梅詩序》這篇正文有闕文,查別本該篇俱無闕文,此當(dāng)是傳鈔時致誤。此后,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四川綿陽吳氏刻本,題名《鄧文肅公巴西集》。此本半頁九行,行二十二字,卷首摘錄四庫提要內(nèi)容,卷端有吳朝品序、鄧文原元史本傳、卷末有吳朝品題詞。共二卷,第一卷刻文集,據(jù)吳朝品序,“王獻甫值秘閣日,私借庫本手鈔”,此本源于《四庫全書》本,但文章順序系按體編排:“序、記、箴、贊、銘、文、碑”等等。目錄中多出《崇文弘道玄德真人贊》,但正文系從《宜興王師尹真贊》中截出,實則與《四庫全書》本篇目相同。
三、《巴西文集》的真?zhèn)螁栴}
鄧文原的文集,尚還有一種題名為《巴西文集》(不同于四庫本的《巴西文集》),此本不分卷,半頁十行,行十九字,粗黑口,卷首有目錄,篇目較明鈔本多出《許衡妻敬氏封魏國夫人制》、《賀圣節(jié)表》、《帝禹廟碑》、《蘇府君墓碑》、《絧齋銘》,文后未注明文獻出處。然而該本的真?zhèn)舞b定頗為復(fù)雜。
最先指出其題識、印章皆系偽造的是魏隱儒、王金雨,二人在《古籍版本鑒定叢談》[4]一書記載:
《巴西文集》,不分卷,元鄧文原撰。此書不見刻本傳世,各家所藏皆鈔本。上海圖書館藏有清鮑廷博批校本,而其他藏本也多著鮑氏校字,并在卷尾題識云:“前借鈔振綺堂所藏《巴西文集》,頃觀新倉帶經(jīng)樓本,計八十馀篇,始悉汪氏藏本未稱完善,尚有缺憾。今托友人重借帶經(jīng)樓本付手民補錄,庶后之庋藏家得窺全豹,豈非快事?乾隆四十年(一七七五)乙未夏四月,以文鮑廷博謹(jǐn)識。”并鈐“以文”朱文長方印,正文首鈐“遺稿天留”朱文方印,“知不足齋鈔傳秘冊”方印。題識并非鮑氏手跡,而印章皆系偽作,知見藏有此作偽鈔校題識本者,有科學(xué)院圖書館、歷史研究所、考古研究所、清華大學(xué)、北京師范大學(xué)、南開大學(xué)、中山大學(xué)等十馀處。紙格全同,字亦同出一家鈔工之手,文字略有出入。有的另有金德輿跋,也是偽造。證假為真,而皆金鑲玉裝,當(dāng)為書估所為。當(dāng)時曾獲高利。各家都按鮑氏校跋著錄,采進時似已受騙,鑒定此類題跋校鈔本,尤感費力。
此段文字,首先認(rèn)為,上海圖書館藏有鮑廷博批校本的《巴西文集》。其次認(rèn)為,此種《巴西文集》的藏章印記、題跋,是書估偽造。程千帆先生在其《校讎廣義·版本編》里,也堅持了相同觀點。但傅增湘校鈔本的《巴西文集》(今藏國家圖書館),文后跋,“予所見知不足齋鈔本《巴西集》并此已有三部,以此為最精且有鮑氏手跋,尤足增重,洵善本也”,其所摘鮑氏跋語,與魏、王二人所摘錄的相同。此處,傅增湘認(rèn)為有鮑廷博題識的《巴西文集》為善本,而魏、王二人認(rèn)為該本題識、印章系偽造,此種本子為偽本。
有鮑廷博題識的《巴西文集》正是傅增湘校鈔本的底本,據(jù)筆者所知,其與北大圖書館所藏的兩種本子類似:一種有魏、王二人所記述的鮑氏藏章印記,但文后無鮑氏題識,書頁上方有“知不足齋精鈔巴西集”的字樣;另一種《巴西文集》一卷,卷端稱鮑廷博鈔、張廷濟手校,亦有鮑氏藏章印記,文后亦無鮑氏題識。但此本書寫潦草,橫看錯亂;而文中朱筆校正處,大多將原文抹去,然后用補充,或偽作衍文再刪去,明顯系偽校本。以上兩種本子,其版式、篇目、文字、均同于傅增湘校鈔底本。由此可知,有鮑廷博題識和無鮑廷博題識的《巴西文集》都源于一個版本,而此種本子上海圖書館還藏有兩種。
但此種本子可否稱為善本?將《巴西文集》與鮑廷博批校本對校,目錄中就有錯誤,如《戴祖禹墓志銘》,“戴”后衍“氏”字,《丹陽書院記》,“院”后衍“用”字;《請恩斷江住天平白云寺疏》將“住”寫作“侄”,《故東昌徐君夫人趙氏墓志銘》將“東”寫作“更”,但以上這些錯誤僅見目錄。而正文中將“夫”寫作“支”,“墓”寫作“慕”或“暮”,總之文字差異較大。因此,從內(nèi)容上看,此種本子并非傅跋所說的善本,確系偽本。
但此種《巴西文集》是鮑廷博第一次校輯之本呢?無獨有偶陳先生在其《明清稿鈔校本鑒定》[5]中提到:
清人鮑廷博曾兩度校輯元代鄧文原《巴西鄧先生文集》一書,其初次校輯之本,今藏上海圖書館,或被誤認(rèn)為是偽造之本。而該館又藏有鮑氏嘉慶十七年(一八一二)再度校輯之本。……由于此本輯稿的存在,證明了第一次校輯本之不偽。(至于其他某些卷端題《巴西文集》的抄本,確有出于書坊偽造者)
陳先生的這段文字,提到了鮑廷博兩次校輯鄧文原的《巴西鄧先生文集》,其第二次校輯之本,前文已論及。而陳先生認(rèn)為鮑廷博第二次校輯本的存在,證明第一次校輯佚本的不偽,且上海圖書館有藏。
但經(jīng)筆者查閱,藏于上海圖書館的《巴西鄧先生文集》有三種:第一種為翁心存跋翁同龢校鈔本;第二種為徐乃昌藏本,該本首行題“《巴西鄧先生文集》一卷,精鈔本怡府藏書”,次行題“仲烙先生世守秘籍”,下署名徐乃昌題,正文首頁有“明善堂珍藏書畫印部”、“安樂堂藏書部”、“徐乃昌讀”藏書印;第三種為鮑廷博校輯本;《巴西文集》,藏有兩種,前面已論述。因此并無陳先生所提到的鮑氏第一次校輯本,然經(jīng)筆者向陳先生請教,先生指出鮑廷博第一次校輯之本題名《巴西鄧先生文集》,曾見到過,但失蹤于文革,只能以當(dāng)時的卡片為證。至此,第一次鮑氏校輯之本只能不了了之。而《巴西文集》,系書商牟利,以假亂真之作,雖多出幾篇佚文,但與鮑氏校輯之本并無聯(lián)系。而該本中較好的本子,為傅增湘校鈔本。
傅增湘校鈔本 題名《巴西文集》,半頁十行,行十九字。底本為《巴西文集》,校本在傅增湘跋中記載,“戊辰五月十一日,依李禮南藏書寫本勘定”,可見其校本源自李禮南藏本,李氏藏本國家圖書館有藏,該本卷首題識稱“原集罕傳,此本僅雜綴七十余篇首,未盡所長耳。”,蓋源于明初鈔本。然經(jīng)傅氏校勘,文字訛誤較少,當(dāng)為《巴西文集》中較好的本子。
經(jīng)過上文分述,明初鈔本《巴西鄧先生文集》是祖本,其他鈔本、校本皆源此而來,鮑廷博在此基礎(chǔ)上有輯佚本,而《巴西文集》則是書估獲利的偽本,僅傅增湘校跋本是其中最好的本子。
現(xiàn)在文集的整理本 李鳴主編的《全元文》第二十一冊,卷六四七—卷六五零,收有鄧文原文章,并搜集佚文26篇,共計113篇。
注釋:
[1]、虞集:《跋鮮于伯機與嚴(yán)處士翰墨》,《道園學(xué)古錄》卷十,四部叢刊景明景泰翻元小字本
[2]、黃溍:《鄧公神道碑銘》,《黃金華集》卷二六,元刊本。
[3]、《巴西文集》提要,《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百六十六集部十九,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4]、魏隱儒、王金雨:《古籍版本鑒定叢談》,北京市:印刷工業(yè)出版社,1984年版,第149頁
[5]、陳先行、石菲:《明清稿鈔校本鑒定》,上海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31頁。
參考文獻:
1、虞集:《跋鮮于伯機與嚴(yán)處士翰墨》,《道園學(xué)古錄》卷十,四部叢刊景明景泰翻元小字本。
2、黃溍:《鄧公神道碑銘》,《黃金華集》卷二六,元刊本。
3、《巴西文集》提要,《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百六十六集部十九,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4、魏隱儒、王金雨:《古籍版本鑒定叢談》,北京市:印刷工業(yè)出版社,1984年版,第149頁。
5 、陳先行、石菲:《明清稿鈔校本鑒定》,上海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3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