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狀元媒》是葉廣芩對家族小說的新續寫,十幾年的時間中她始終割舍不斷對那沒落大家庭的記憶。字里行間是“對家的依戀,對老宅的依戀,對往事的依戀。”《狀元媒》是書名也是全書開篇章名,敘寫了父母親的婚姻,對其他幾部戲曲有統領的作用,對母親南營房小門小戶的出身,是今年葉氏平民視角的民間立場轉化,而知青生活經歷,更是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牽扯著家族最痛處。
關鍵詞:家族文化;小門小戶;傳統婚姻觀
作者簡介:康文祎,山東濟南人,為聊城大學文學院2011級研究生,專業為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6-0-01
一、葉氏家族與廣岑其人
葉廣岑的葉姓,是由祖姓葉赫那拉漢化而來。對于金家與滿洲先祖的記載在《采桑子》中有詳細的書寫,金家的老祖宗是努爾哈赤的胞弟,曾在統一女真、收編薩爾滸戰役中歷下汗馬功勞,為救努爾哈赤而犧牲,為此奠定了金家在清王朝的地位。金家先祖是正白旗的和碩貝勒,有“共議國政”職權,到父親仍保留有鎮國將軍的頭銜。家底殷實,使這個在清王朝滅亡后讓維持了一段繁盛景象。葉廣芩生于1948年,在她的記憶中這個大家庭早已經無可挽回走向衰敗,而她只是憑借著零星的童年記憶以及父親、母親和那些老哥哥、老姐姐們的境況去追述那曾經的風華。在她的人生中,陜西占有著不可缺少的地位,1968年作為知青到陜北插隊,自此闊別北京30年。葉廣芩可以說是一位大器晚成的作家,48歲在醫院當護士的她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才決定成為作家,對此她更愿意稱之為“人活熟了,大道理講不出來了,便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了。”1
二、從《采桑子》到《狀元媒》
小說集《狀元媒》更像是《采桑子》的前篇,其中也有補綴敘述的地方,兩部作品成為不可分割的整體。開篇《狀元媒》講述父母親的婚姻,貫穿其對命運無常的喟嘆。母親是南營房的窮家出身,“本不相知的父母,因狀元做媒走到了一起”相攜一生,“走向了平常,走向了衰敗,走向了人生的終點。”文本中作者刻意對人生變數的悲哀做了淡化的處理,將清王朝的滅亡、民國時社會的混亂歷史淡出。父母的婚姻在她筆下更像是那個時代才會有的鬧劇,各方面都不相稱的婚姻卻最終走向和諧,談不上愛,而是和諧,和諧久了也就成了愛。母親窮旗兵的家庭出身,給了葉廣岑一個正面描寫下層旗兵生活的機會,南營房是旗兵后代居住的地方,這里住著五行八作的窮旗人,這里“有做小買賣的,唱大鼓的,撿破爛的,以及妓女和盜墓賊”,這里有熱鬧的市場,有“蟲子鋪”這樣專屬的店鋪,母親甚至還用這里的藥取走了老五肚子里的絳蟲。這里的評劇簡單易懂,甚至有些流于粗俗,比不上京劇的雅致。這里的房屋是一排排的平房,近百個院落都是一模一樣的,屋里總有種難聞的糨子味道,糨子是這里婦女營生“補花”的重要原料。北京平民的世界在她筆下,是“困苦、簡陋、溫情,而讓人留戀”。2母親的女友蝶兒,也是母親對婚姻認識的一個參照物,從蝶兒身上映照著下層旗人女子的悲慘命運,“打媳婦似乎是舊社會底層家庭約定俗成的習慣”,從蝶兒身上也培養了母親對婚姻恐懼的心理,這也成為母親以三十歲的大齡嫁給了快六十歲的父親后生活安逸適應的隱含原因。父親和母親用他們的一生融合了出身和文化上的種種不和諧,也詮釋了“恩愛”二字,“恩在前,愛在后”。父親具有詩人的性情,連說話都不會大聲,永遠是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就像母親在新婚夜的鬧婚,父親則閑云野鶴般得躲了起來,游山玩水一走一年半。父母婚姻的和諧還在于母親總能以她小門小戶的做事方法妥貼地處理父親的“詩性”,比如母親會在父親外出游歷時,將父親買回家取“三陽開泰”意的三只又老又騷的山羊賣掉,還會策略性地提醒父親醇親王的墓冢邊也種著許多父親運回家著這種白皮松,意在提醒父親將自己也布置成了“陵園”。(《豆汁計》)既不傷了父親顏面和性情還適時地處理了家庭問題。
母親所持的傳統婚姻觀,是在新婚夜堅決的抗爭,和遠上天津找媒人劉狀元退婚的支撐,她“在乎的是名分,誓死不做小老婆”。獨上天津的行徑也是小戶出身的母親身上特有的獨立自主。在得知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屬于續弦太太而非妾,也就是正太太的身份。她才逐漸安于這場婚姻。而在文中六姐的孫女博美作為一個現代婚姻觀的持有者,與母親相互對照。博美看來,人生是短暫的,應該抓住一切機會創造人生的價值,母親為名分大動干戈的爭斗在現代人看來難以理解的。
在《采桑子》中母親的性格特征并不鮮明,只是顯現了“小家出身的親切與隨和,注定了他的善解人意”,在家中她似乎總是附和著瓜爾佳母親,扮演者息事寧人的角色。“對金家孩子個個從小就疼,很得孩子的愛戴。”而在《狀元媒》小門小戶的母親成為活靈活現的主體。她不僅有著小戶出身的獨立潑辣,在《豆汁計》中母親與莫姜隔閡頗流露出小門小戶出身才有的精明算計。給莫姜的第一頓飯是我吃剩的豆汁,有意安排莫姜與我同住,希望借我的厭惡趕走莫姜。而對于父親帶回莫姜母親是沒有權利拒絕的,這種尷尬的家庭地位也注定了母親對莫姜“救世主”的態度。父母親的婚姻或許是屬于那個動蕩時代的特殊產物,沒有清王朝的滅亡,母親的遠方表舅鈕舅老爺也不會去“永興齋”以點心渣果脯,母親也不會遇見父親,并由七舅老爺做媒成就這樁婚姻。也是動蕩的世事,讓父母親各方面的不相稱顯得那樣和諧。在日本人抄家時父親永遠躲在后院,全憑母親去應對。
三、結語
《狀元媒》結集出版,是對葉氏一段時間創作的一種歸總,“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葉廣岑以她的滿族意識,揭開那塵封在她記憶中的北京東城和大宅院記憶,以略帶調侃的現代京味語言,一點自娛和玩世不恭,去書寫那被沒落的清王朝遺留下的飄零的人,一個個無法和時代合拍,而又去以及追趕生活的人。生活上的顛沛流離,滿人身份的長期得不到認同,復雜的政治、經濟歷史沉浮下,載滿滿族這個民族的心路歷程的艱辛。葉廣岑對滿族文化心理的認同書寫,是對這種文化的傳承與反思,也是對這份記憶在心靈上的持守。
參考文獻:
1、采訪稿,葉廣芩——走進深山的格格作家,[J]. 2004年3月15日《百家講壇》欄目
2、葉廣岑:拾取朝外大街記憶的碎片(創作談),[J].《小說月報第十四屆百花獎獲獎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