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體吃中餐》之“不確定性”

基金項目：陜西省教育廳專項科研計劃項目（2010JK322）西北大學校內項目（10NW29）

摘 要：美國華裔女作家吳梅于1998年發表了小說《裸體吃中餐》。小說主要圍繞華裔女大學生羅璧一家展開，講述了普通華裔家庭在美國的生存狀況，通過對一些瑣碎小事的描述，較為全面地展示了女主人公的家庭關系以及社會關系。與此同時，《裸體吃中餐》也是后現代主義在華裔美國文學中非常重要的體現。小說通篇并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件發生，整個文本充滿了非連續性和不確定性，而這也正是后現代主義小說的主要特征，筆者將通過對“不確定性”的研究來更好的理解這部小說。

關鍵詞：《裸體吃中餐》；不確定性；模糊性；非連續性； 隨意性

作者簡介：

靳懷芳（1979-），女，天津市人，陜西省西安市西北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2007-2008年在美國明尼蘇達州圣瑪麗大學研修，并獲得教育學碩士學位，從事英美文學研究。

王海燕（1980-），女，西安市人，西北大學外國語學院助教，碩士，主要從事翻譯和英美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1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6-0-02

一、不確定性——后現代主義的主要特征

“后現代主義”一詞的啟用大約是在60年代中期，它首先出現在建筑領域，60年代和70年代見證了后現代中堅理論家的崛起，一直到80年代中期后現代主義理論幾乎滲透了所有的科研領域。在美國文論家伊哈布·哈桑（Ihab Hassan）在《后現代轉折》一書中討論了后現代主義幾點最重要的特征，他認為后現代主義有兩個核心構成原則，即“不確定性”和“內在性”。并指出，不確定性是后現代根本特征之一，這一范疇具有多重衍生性含義，諸如：模糊性、間斷性、異端、多元論、散漫性、解合法化、反諷、斷裂、無聲等等。1（P303）哈桑把不確定性放在了第一位，認為不確定性是后現代主義根本特征之一，并說，這種“不確定性卻幾乎滲透我們的行動和思想，它構成我們的世界。”2（P157）正是不確定性揭示出后現代精神品格。

王岳川在《當代西方最新文論教程》里同時指出：后現代文學寫作是一種多元的、不確立的、模糊性的寫作。并且對后現代的寫作模式的特點進行了總結，認為“后現代小說形象的不確定性，使得每一句話都沒有固定的標準，后一句話推翻前一句話，后一個行動否定前一個行動，形成一種不可名狀的自我消解狀態。敘事者搖擺于不可調和的欲望之間。小說又像虛構又像是事實，又像是一個人又像兩個人，甚至人物性別模棱兩可，又像男人又像女人。這種似是而非，或此或彼的人物形象，使任何想確定準確意義的企圖都完全落空。”1（P318）小說《裸體吃中餐》（以下簡稱《裸》）的文本內容在很多方面體現出了模糊性、非連續性、隨意性等后現代主義不確定性寫作原則。

二、模糊、不確定的愛情

從故事情節上講，《裸》具有很大的模糊性。雖然它具有一般華裔文學作品的主題特征，即揭示主人公和父輩之間的矛盾關系，但是書中沒有一個全能的敘述者能揭示人物所想，這使得讀者無法確定每一件事情的所指。小說中，女主人公羅璧和男友尼克的關系就好像飄在風中，搖擺不定。當媽媽問起的時候，她會說尼克只是個“普通朋友”。3（P55）小說中也用了很多篇幅來描寫羅璧對同性的感受。比如在第11章，羅璧在尼克的家門口回憶起和她一同上西班牙語課的女同學，她們彼此有好感，卻沒有勇氣親吻。在第23章，作者也描寫到在朋友米蘭達的派對上，羅璧遇到了一個叫H的女孩，她摸了H的手，并突然意識到也許和尼克在一起是個錯誤。到了下一章就寫到羅璧和尼克的這段戀情最終以羅璧的單方面分手而結束。而這個結束并沒有讓讀者如釋重負，因為書中并沒有申明她和尼克分手的原因，是羅璧不愛尼克了嗎？是因為她的同性傾向嗎？還是僅僅如她對媽媽所抱怨的“尼克不懂得吃”這個理由？讀者無從知曉。但是全書也沒有關于羅璧愛上任何一個女性的描寫，讀者也無法確定她是否真的是同性戀，正如女同性戀本身“比男同性戀更寬泛模糊，更不易琢磨，不愿言說”一樣。4（P77）雖然在性取向這一點上羅璧或者作者本人都沒有明說，但是讀者很容易可以看出女性之愛對羅璧愛情觀的影響。而這種女性之愛也包括她對媽媽的愛。

三、模糊、不確定的母女感情

在媽媽貝爾看來，沒有比不懂得吃更嚴重的事情了。尼克把好的肉都挑走了，只給羅璧剩下了骨頭。在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媽媽對女兒的影響。事實上，羅璧的同性傾向和她的母親不無關系。在小說的第一章就寫到：她六歲的時候愛上了自己的母親。當其他的小女孩夢想長大后嫁給爸爸時，羅璧卻夢想能娶她的媽媽并把她帶走。（P18）如果說《俄狄浦斯王》中殺父、娶母、流亡的情節已經被廣大讀者接受了的話，《裸》中女兒對母親的同性之愛同樣適用于此情節，只不過程度上減輕了很多，而流亡也演變成了去佛羅里達旅行。

事實上，小說中有幾次都提到了羅璧對母親的疼愛和與父親的疏遠。而作品中對母親比較暴露的描寫更是令人吃驚，比如在第五章寫道：“媽媽的手臂圓潤且漂亮，羅璧想撫摸媽媽”。在第17章，更是寫到羅璧夢見自己在吃狗肉，還夢到她和媽媽做愛，是爸爸在洗手間的咳嗽聲結束了這一切。在沒有任何防御的夢境中，羅璧向讀者展示了她對媽媽的渴望。正如弗洛伊德所說，夢境是人被壓抑的欲望之反應，羅璧正是在夢中實現了自己在現實中永遠不可能做的事情。從弗洛伊德的觀點來看，《兒子與情人》中保羅的戀母情結是很嚴重的，因為保羅即便到了成人的年齡，依然“無法超越嬰孩與母親之愛的階段，不能建立起適當的超自我觀念抑制他違背道德倫理的本能沖動，不能使自己的情感得到健康的發展。”5（P206）而在《裸》中，羅璧的愛情觀也不能被稱之為健康。出于對媽媽的愛，羅璧對自己的愛情也模糊不定。

四、隨意、非連續的旅行計劃

如果非要給小說找到中心的話，也許只能是羅璧帶媽媽去佛羅里達度假這件事了。也正是對這次度假的描寫讓讀者更進一步領會到后現代主義不確定性的真諦，因為這次度假從頭到尾都處于懸而未決的不確定狀態。從第一章到最后一章，媽媽對于度假這件事反反復復，游移不定。尤其在第24章，媽媽過生日的那天，爸爸居然送了兩張去佛羅里達的機票。媽媽卻問能不能退票。但是她剛說完就后悔了，因為她是很想去佛羅里達的。作者或者讀者都不知道這次旅行最終是否成行。然而這一連串看似有中心卻非常不聯系的旅行計劃恰恰符合了之前提到過的后現代主義寫作原則，即每一句話都沒有固定的標準，后一句話推翻前一句話，后一個行動否定前一個行動，形成一種不可名狀的自我消解狀態。然而從這種隨意和不確定性中讀者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媽媽從來不給羅璧一個明確的態度，因為她顧忌爸爸，顧忌姐姐的感受。或者說媽媽不明確的態度也來自于她對自己內心的不確定性。

五、結論

從羅璧的愛情，到母女關系，再到沒有結果的旅行計劃，似乎一切都處在不確定的狀態。究其原因和他們“自我”的缺失不無關系。杰姆遜（Fredric Jameson）在他的演講《后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中指出：后現代主義的病癥是“零散化”，沒有一個自我的存在。6（P176）正是由于自我的消失，使《裸》這部小說充滿了不確定性。從父母到子女，他們都缺乏對自身的了解，沒有“自我”的存在，而這也導致了一系列不確定的發生。也正是這些不確定性讓讀者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后現代主義的精髓之處。然而讀者也不必去深究這種不確定性。因為杰姆遜在演講中指出：后現代主義作品是不可以解釋的6（p180）。大家要做的就是拋開對作品深度的研究而欣賞作品中讓我們心動的地方。而在種種“不確定”的背后也有種種“確定”讓我們深思，比如爸爸在給顧客洗衣服時的動作，還有媽媽在教羅璧做飯時的步驟等等，描寫這些細節時作者不厭其煩且沒有絲毫的猶豫。而這也讓讀者能夠在閱讀的過程中有所釋懷：至少作品中的一些內容是可以肯定的。

參考文獻：

1、王岳川.當代西方最新文論教程[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

2、伊哈布·哈桑. 何謂后現代主義[J].文藝研究. 1990年02期：157-159.

3、Ng.M. Eating Chinese Food Naked[M].New York： Washington Square Press，1998.p.55.以下引語均譯自此版本。

4、林書明.女同性戀女性主義批評簡論[J].中國比較文學.1995年02期：76-91.

5、侯維瑞.現代英國小說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5.

6、（美）杰姆遜；唐小兵譯.后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