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教學與知識建構芻議

【摘 要】案例教學已成為大學工商管理教育近年來積極推動的主流教學方法之一。案例教學法實際上是建立在學習發展理論與實際教學經驗的整合之上，是科學知識與教學藝術的結合，而不只是一個方法。本文從經驗學習、參與式學習及隱喻學習等三個方面來討論案例教學之所以成為重要教學方法的原因及其發展。教師在采用案例教學時思考此三個層面對于學生學習的意涵，將有助于發展具有創意的教學方法與風格。本文也對于未來案例教學如何進一步改善提出一些建議。

【關鍵詞】案例教學 參與者中心教學法 隱喻學習 工商管理教育

一、引言

美國教育學家杜威在20世紀初就提倡，教育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引導學生獨立思考，因此學校的教學方法需要能夠幫助學生開發并且精進其思考能力（Dewey ， 1994）。而思考則需要利用經驗，亦即親自嘗試或體驗才能發展思考的能力。學習者必須要將本身所面臨的各種資料、事件、活動與彼此之間的關系加以整理，尋求可能的解答，才能夠逐步發展本身的思考能力，而不是直接獲得答案。案例教學就是在這種觀念之下逐漸發展出來的一種教學方法。

哈佛大學最早以案例教學作為工商管理教育最主要的方法，隨后案例教學逐漸成為國際上各知名大學商學院的主流教學法。近年來，我國一些著名高校參與了哈佛商學院的案例與參與者中心教學計劃（Program on Case Method and Participant-Centered Learning），使得案例教學也成了國內主要大學商學院的新興教學方式。由于案例教學在國內仍處于初步的發展階段，其效果的發揮仍有賴于教師對于案例教學的深入了解。本文便從經驗學習、參與式學習與隱喻學習的幾個層面來闡述案例教學的基礎及運用，以及其對學習者知識建構的重要性。

二、經驗學習與案例教學

就個人的學習發展而言，從經驗中學習是非常重要的過程（Bradley， 2005 ； McCarthy McCarthy， 2006）。經驗是個人在本身所經歷的各種事件中，所發展出來的知識或技巧。個人在個別的事件的經歷、反應或處理方式，發展出對事件的認知與觀念，儲存在記憶之中，成為一種學習的效果。此外，個人會將各種經驗加以連結，形成橫跨各單獨事件的觀念，或淬煉出對于相關事件的認知形態，發展成為更廣泛的知識，這是人類在學習上的歸納能力。有了這種知識之后，當遇到類似的情況，個人會思考是否要重復運用以前所學得的知識，而形成演繹的能力。例如，嬰兒逐漸成長，第一次碰到火的時候，因為好奇而去觸碰，被熱度嚇到，就知道火有熱度會燙到，下次再見到火光，就退縮而不敢去觸碰，因此形成對火的知識。許多的知識，不論是自然的現象或是對社會行為的理解，通過經驗的學習是非常重要的學習步驟。

然而長期以來，工商管理領域的教學是以教師的講授為主，加上給學生的習題或作業，由學生個人或小組演算或思考后回答。這種教學是一種由原則到運用的教育過程，學生學習基本的原則之后，嘗試運用所學得原則，由此建立個人的知識，這種方法可以說是一種演繹的過程。這種學習方式有它的優點，但是忽略了個人從小長大通過經驗來學習的自然能力。在自然成長過程中，個人其實是根據每天所碰到的特定事件與經驗發展本身的知識，逐漸歸納出一些以后要運用的原則。因之，學習者所學到的知識會深植于記憶當中，而不是生硬地記下一些原則。然而，大學的教育經常是忽略了由經驗所引發的學習效果，以至于學習的效果受到限制，也形成了社會上所詬病的大學生只會理論的傾向。所以，如何讓學生在校園的環境中仍能有通過經驗進行學習的機會，便是大學教育的重要考量。

經驗雖是學習的重要元素，但是大學校園在傳授知識時，即使有一些學科（如自然科學、工程等）有實驗室的設置，讓學理通過實驗由學生親手實作而學習，但仍有許多知識（例如社會學科、商管學科等）無法在校園內提供各式各樣的實際事件，讓學生在事件的經驗中學習。而且，校園內又要考慮學生是以群體的方式在學習，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考慮如何以模擬的事件讓學生可以利用經驗來學習，使得案例教學在這種考慮中逐漸形成。哈佛大學因此發展出的案例教學法，就在美國教育體系中脫穎而出（Barnes et al.， 1994）。

就工商管理學科的教育而言，學生的教育目標是要能夠吸收各功能領域的知識，發展個人在組織運作中的團隊合作能力，并且可以用來解決實際的問題。案例教學的方式提供了各種模擬的情境，讓學生在師生互動的環境中，逐漸開發實際（或模擬實際）的經驗，準備未來的運用。案例教學的效果已經得到廣泛的認同，已成為國際上工商管理教育領域中非常重要的教學方式之一。

三、情境模擬與參與式教學

案例教學中所運用的個案，可以是實際上發生過而加以濃縮的事件，也可以是虛擬描述的案例。案例可以說是“對于具有潛在問題的事件所做的不完全敘述，以便提供給學習者在評估之后給予解答”，從而產生學習效果的教材（Greenhalgh， 2007）。所以，案例是一個隱含著問題的故事，擁有故事的背景、主角、情節，還有問題。教學案例要盡可能用實際的組織所面臨的問題作為故事的內容。因為是實際的故事，除了有真實感的特點，最主要的特征還是在內容的豐富與多樣性上。就企業而言，每一個企業在不同的發展階段，都會面對各種不同的問題，這些問題與當時所處的情境有密切的關系，虛構的故事反而不見得有這么豐富的內容。有些案例還有事后發展的情況可供參考，讓閱讀者有機會檢視事后的變化。

其實，案例就像一個簡短但完整的歷史片段。我們說“以史為鑒”，案例像個放大鏡，將企業在特定期間所經歷的情境與問題呈現在閱讀者面前，閱讀者不只是在讀一個故事，還要準備將讀到的內容在課堂上與其他同學討論。一般的歷史故事，通常是敘述性地將歷史事件加以描述，但在案例教學中，教師要提出問題來激發學生的反應與討論，同學之間也可以互相討論。因此，案例教學有相當的挑戰性，教師與學生都要付出足夠的時間事先閱讀，否則在課堂上，就無法達到充分的教學效果。案例教學需要師生間的高度參與，課堂上教師要設法讓學生普遍性的參與，才能產生效果。教師還要了解學生的背景，在指定學生參與時，能夠善用學生過去的經驗，引發討論的熱誠（Desiraju Gopinath， 2001）。

當然，案例也不可能巨細靡遺的將所有的細節列出，撰寫者需要將相關的背景加以描述，將案例中所涉及的組織或主角所面對的問題逐步展現。例如1990年代中IBM公司轉型過程是一個非常有意義的故事，哈佛案例（Applegate， Austin， Collins， 2005）以故事的方式呈現當時IBM所面對的困境，以及公司后來聘任葛斯納擔任CEO所進行的組織轉型，讓公司重現生機，提供給學生在課堂討論。同學可以扮演CEO的角色，回顧在此過程中幾個關鍵的時刻如何采取必要的決策，以及決策可能的后果。學生參與討論時可能會有多元的看法，也會反映事件當時決策者所可能面對的各種問題。這種運用案例的參與式教學，讓學生從被動的傾聽者，變成為積極的參與者，也會在彼此之間激烈討論，啟發學生了解事件發展中，案例的主角或其他角色者所經歷的部分體驗，由此而內化成為自身知識的一部分。

案例教學是以參與者為中心的一種教學法，也可以說是一種參與式教學法。過去那種以教師講述為主，學生專注聆聽與勤做筆記的方法，是單向而被動的學習模式。雖然也有學習上的成效，但并未充分讓學習者成為學習過程中的主要成員。如果教學的目的是以學習者的學習成果作為評估的標準，學習者就必須在教學過程中積極的參與，才能真正讓學習的知識深入學習者的腦海。學習者必須要能夠“發現”知識，而不是只被動的由教學者“展現”知識的存在。換言之，學習者應該參與探索與發現知識的過程，而非只限于被告知現有知識的成果（Barnes et a1.， 1994）。也因此，學習者如何參與知識的發現成為教學上的重要考量。參與者中心的教學法便在此種考量下，成為教學上課程設計的重要因素，而案例教學就是此種以參與者為中心的學習架構下的一種具體實現。

四、案例教學與隱喻效果

案例教學事實上是一種科學，也是一種藝術。案例教學對于學習者的認知與學習過程，以及如何將經驗學習運用在案例的發展與討論上都有深入的了解與具體的做法，是相當科學化的運用學習發展的理論知識。然而，在教學傳遞的過程中更有藝術的成分，也就是教學者并不能只是刻板的在教室里討論案例，而需要以更為靈活的方式來幫助學生發掘案例中的知識，以達到學習的目的。因此，案例教學中教師在課堂上的教學行為可以采用一些戲劇性的張力，來引導學生，激發學生的討論熱情。

案例教學的藝術性還存在于案例對于隱喻（metaphor）的運用上。隱喻是利用表面上看來不同，但在某些方面相似的事件來描述所欲表達的觀念，例如在演講時，演講者會以聽眾所熟悉的例子，來說明想傳達的觀念。Greenhalgh（2007）特別強調隱喻所帶來的學習效果與教學藝術的成分。如前所述，工商管理教育不只提供功能性的領域知識，還需要幫助學生改變在組織運作與決策方面的行為。如果以直接的溝通方式，告訴學生應該改變某些行為，雖然可能產生部分效果，但如期待個人行為的轉變而言，反而可能產生某種抗拒的心理狀態。因此，用隱喻的方式，讓學生從觀察與討論中將自己投射到案例情境，學習者以模擬的方式去思考，如果自己作為案例中的人物或面對案例中的情況時，應該采取哪些決策或自己的行為可以作哪些調整。由于不是討論學生自己在實際狀況中的問題，可以讓學生跳出自我防御的心理狀態，比較客觀地分析在案例情境中的行為，由此而逐漸改變自己的認知與行為。換言之，隱喻學習提供給學習者通過某種“模擬情境的思考”，來學習重要的觀念與作法。

例如，在有關領導行為的討論中，可以通過討論成功與失敗的領導者，激發學生以“他山之石”的觀念，檢視自己在領導行為上的觀念與作法，而逐漸改變。如前所述的IBM的案例中，1990年代IBM公司從全球獲利第二的企業，突然間快速摔落幾乎崩解。葛斯納在1993年4月接手成為臨危受命的領導者，他如何進行企業重生的作法，非常值得參考。學習這一案例可以促使學習者去思考自己的企業是否潛存類似的狀況，而參考IBM領導者的經驗，發展如何帶領企業走出困境的方法，案例因此形成隱喻學習。這種方法對于工作經驗較為豐富或資深的學生（例如政府或企業界的高級經理人員）特別適合，比直接告知如何做好領導者的原則更為有效。

五、結語與建議

在我國的高等教育體系中，學生在課堂教學中的學習主要仍是被動式的專注聆聽與勤做筆記的方式，比較缺乏主動積極的參與式學習，而案例教學提供了一個系統性的方法來改變學生的學習態度。尤其在變化快速的現代環境中，培養學生探索及發掘的學習態度與主動積極建構知識的能力愈見重要。

未來的大學工商管理教育中，要進一步提升案例教學或更廣泛的參與式教學的實施效果，下述幾點尤其值得關注：首先，是學校教學管理政策導向要推動與肯定案例教學的重要性，讓教師有更高的誘因投入案例教學的學習與研究中；其次，是鼓勵教師撰寫教學案例，建立與本土環境及企業發展有關的案例資料；第三，是鼓勵教師與產業界的合作，將產學合作由服務延伸到案例研究的范疇，擴大知識創造的機會；第四，是鼓勵教師校內外的互相學習，參與討論會，分享教學心得，激發在教學上的創意；第五，是激勵學生的參與，要求學生事先準備，激發上課討論的熱情；第六，是舉辦案例討論會或競賽，讓師生共同參與，形成較有趣味性的學習過程；最后，是鼓勵其他具有創意的參與式教學方法。

大學的教育對于人才的培養需要適應時代不斷的進步，這也是大學教育最重要的任務之一。案例教學有助于教學質量的提升，落實以參與者為中心的學習理念。如果大學工商管理教育能夠給予案例教學更高的重視，無疑會對未來的人才培養與知識發展有更為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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