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路遙和閻連科是兩個不同時期的現實主義的代表作家。路遙作為傳統現實主義的代表,留下了《人生》、《平凡的世界》等不朽著作;而閻連科作為當代超現實主義的代表作家,《堅硬如水》、《受活》、《為人民服務》對于讀者都是耳熟能詳的作品,而且他現在還在不斷的創作,在文壇上可謂如日中天。本文意在通過二人代表作——《平凡的世界》和《受活》的比較得出兩種現實主義各自的特點。
關鍵詞:現實主義;傳統;荒誕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5-0283-02
也許沒有人將路遙和閻連科放在一起比較過,因為這是兩個貌似相差很遠的人。但是在我看來,二人是很有可比性的,二人最顯著的差別就在于對于現實主義的不同演繹,以下我將以二人的小說及其創作談作一簡要論證。
路遙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文壇上備受矚目,中篇小說《人生》獲1981-1982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長篇《平凡的世界》榮獲第三屆茅盾文學獎。閻連科雖然是一位大器晚成的作家,但他在八十年代也有不少創作。就是這樣兩位作家,在文學史上卻備受冷遇。學界經常見到的當代文學史教材有兩個版本:洪子誠的《中國當代文學史》和陳思和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在《中國當代文學史》80年代中后期的小說一章中,“風俗鄉土小說”一節提到了“路遙”二字,并沒有作具體分析;在《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中,陳思和在“人生道路上的選擇與思考”一節中,用將近兩頁的篇幅分析了路遙的中篇小說《人生》。閻連科與之相比就顯得慘淡了,在兩部文學史著作中都沒有出現他的名字。以上就是選取這兩位作家進行的比較的原因之一---文學史上均受到冷遇;之二就是閻連科曾公開說明他對路遙的敬重和路遙對他創作的影響。
一、駁“現實主義過時論”
現實主義文學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中一直都是主流,從來沒有過時。現代文學第一個十年,從“人的文學”和“平民文學”的提出到“問題小說”,再到“為人生派”和“鄉土文學”的進一步發展,作家們為現實主義的未來開拓了廣闊的空間。雖然現實主義在第二個十年的時候遭遇過挫折,但茅盾、老舍、巴金、沈從文等人的創作使這一時期的現實主義走向了更社會化、政治化和理想化的道路。第三個十年也即抗戰后的現實主義在表現生活的深度上又有了新的拓展,代表作家有丁玲、錢鐘書、張愛玲以及路翎等作家。當代文學是以“17年文學”作為開端的,不可否認的是十七年時期對文學創作有過強大的政治干預,但這并不能成為我們忽視現實主義思潮向前發展的理由。新時期的歷史語境與“五四”有著很大的相似性,中國作家又一次面臨著現代主義、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抉擇。在國家大力推進改革開放和現代化進程的社會語境中,西方的現代主義文學思潮在短時間內極易獲得某種共鳴,如現代派小說、先鋒小說就是突出的例子。但是這類小說過于注重形式和敘事技巧,偏重形式就會相對忽略內容,局限性日漸顯露,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走向疲憊,反倒是現實主義創作仍然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如路遙的小說、新寫實小說、90年代以來的官場小說,再如新世紀以來的底層寫作。
綜合以上敘述可以說明,現實主義是一種在持續發展中的文學思潮和文學精神,不但沒有退場,而且還在不斷擴充其話語空間,所謂的“現實主義過時論”是不正確的。
二、路遙
《平凡的世界》作為一部劃時代的巨著是不能不提到的。路遙在其創作隨感《早晨從中午開始》中曾經寫道,他創作《平凡的世界》時,經常是兩三天不出屋,餓了就啃饅頭就咸菜,遠離家庭和親人,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這和柳青創作《創業史》時的選擇是一樣的,這種以苦為樂的創作精神本身就表現了傳統現實主義作家對人生事業的追求,是一種踏踏實實的現實主義作風。再從傳統現實主義本身的特點來看,傳統現實主義的一個很重要的理論就是典型性理論,《平凡的世界》的成功恰恰就在于它非常完美地詮釋了這一理論。《平凡的世界》描寫了一群生活在陜北農村的普通青年人的生活故事和人生立場。作品通過主人公少安、少平兄弟及其他主要人物形象如田曉霞、蘭香、金波、潤葉等等,表現了改革開放前后一代城鄉青年有理想、有追求、人格高尚、勇于進取、努力奮斗的精神面貌。這種普通人在異常困難的人生環境中為實現自我理想而不斷奮斗的精神和真摯的愛家鄉、愛親人、愛朋友、愛生活直至愛生命的感情,帶有一種鮮明的理想主義色彩,正是傳統現實主義的典型特征。
由以上對路遙的代表作《平凡的世界》的分析可以看出,現實主義手法充斥全篇,與柳青的創作是一脈相承的。
三、閻連科
閻連科的《受活》發表之后立刻獲得高度評價,被稱為中國當代文學狂想現實主義的奠基之作、中國的《百年孤獨》、一部充滿政治夢魘的小說、一個中國版的《失樂園》和《復樂園》的故事……小說是圍繞靶耬山脈里的受活村展開敘述的,受活是一個被世界遺忘掉的一個村莊,從明朝開始就都是滿村的殘疾人,沒有哪個縣愿意把受活劃進他們的地界里,即便這樣,受活人依然生活的自由、自足。村長茅枝婆曾經是個女戰士,崇尚革命,帶領全村人入了社,過上了天堂一樣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長,一連串災難接踵而至,迫于全村人的壓力,茅枝婆開始了她為退社而努力的后半生。另一個與受活命運相關的人是雙槐縣縣長柳鷹雀,為了讓雙槐縣短時間脫貧,購買列寧遺體,修建列寧紀念堂,發展旅游業,為了籌措購買列寧遺體的資金,把受活的殘疾人組織成一個“絕術團”巡回演出賺錢。錢是賺到了,最后一次演出中,錢被圓全人洗劫一空,柳縣長也被省長免職……
《受活》可以說是閻連科超越現實主義的大膽嘗試之作,其情節的荒誕夸張和結構的創新令人嘆為觀止。首先在情節方面,小說的背景靶耬山脈是一個非常特殊罕見的地方,夏天氣溫會降到零下四五度,冬天氣溫又會升到三十四五度,這是環境的荒誕。縣長柳鷹雀為了讓雙槐縣人民脫貧致富,使自己成為和有著卓越政績的偉人一樣的人,為了實現這一目標,竟然籌資到俄羅斯購買列寧遺體,修建列寧紀念堂,做著發財的美夢。受活村民組成絕術團外出表演,各有各的“絕活”:瘸子和常人賽跑、聾子把鞭炮掛在耳朵上放、獨眼穿針、癱媳婦刺繡、六十三歲的盲四爺讓蠟燭一滴一滴落在他的眼珠上、小兒麻痹癥患者把腳伸進瓶口里,把瓶子當鞋穿……殘疾反而成了發家之道;其次在結構方面,小說的正文分為正文和絮言兩大部分,并且絮言里有套有絮言,就像俄羅斯的玩具套娃,把問題一層一層地撥開,知道你看清楚為止。小說運用豫西方言創作,若非河南本地人,又撇開絮言不看,那么閱讀過程將會異常艱澀。小說另外一個與眾不同之處是它的篇、章不是一般的以順序命名,而是以奇數命名,如第一卷、第三卷、第五卷,第一章、第三章、第五章……
四、簡要比較
通過以上對兩位作家代表作的簡要分析,不難看出,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是傳統現實主義的寫法,而閻連科的《受活》,就如他本人所說,采用的是超越主義的現實主義寫法。從表層來看,二者的差別非常明顯,《平凡的世界》完美的接續了十七年的寫法,運用的是歷史唯物主義觀點,高大全的人物形象依然存在,如少平、潤葉等人。而《受活》則不是這樣,它借用了外國文壇上流行的現代技法---荒誕、夸張,表現人性的丑惡和無奈。
細數路遙的小說作品,除去《人生》和《平凡的世界》,《姐姐》、《黃葉在秋風中飄落》、《在困難的日子里》、《月夜靜悄悄》……無一不是運用的傳統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而且評價很高,原因很簡單,路遙順應了他那個時代,他的作品是那個時代的產物,盡管高大全的人物形象還在,但是讀者讀起來能夠感覺到真實、生動。而閻連科與之不同的是,盡管他運用了非常流行的現代技法,受眾卻不是很多,因為讀者閱讀起來有障礙,感覺不到真實的存在,代之的是苦難給人的荒誕感。閻連科在八十年代也是有不少創作的,比如他早期有一部小說主人公以他自己的名字—連科命名,整篇小說敘述了農村高中青年在鄉村權力舞臺和人生道路上的掙扎和奮斗,直至最后參軍入伍,逃離土地。其中充滿了屈辱、辛酸和無奈。這儼然是路遙《人生》的翻版之作,和閻連科現今的創作風格完全不同。由此可以得出,與其說二人寫作風格的差別,倒不如說80年代和新時期兩個年代的差別。
現實主義發展到今天,和傳統的現實主義已經相去甚遠。同樣描寫的都是苦難,路遙筆下的苦難是貧窮帶來的,是可以通過努力克服的。而閻連科筆下的苦難則是人性方面的愚昧和無知,他不是原生態地向我們展示生活面貌,而是企圖通過形而下的方式達到形而上的目的,傳達了一種理念,借以引起我們每個人和社會各界的注意。讀他的小說不僅可以感受到人物形象的復雜和糾結,而且還讓我們看到一個有良知的、堅韌的作家形象的存在。
參考文獻:
[1]、路遙《平凡的世界》.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2]、路遙《早晨從中午開始》.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3]、閻連科《受活》.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4]、閻連科 張學昕《我的現實,我的主義》.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