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藏山南地區加查縣戶籍人口不過一萬七千多,可是每年4月到8月,這里的人口就會暴增七八千人。從各地涌進縣城小鎮的人們只有一個目的——冬蟲夏草。西藏自治區政府的統計顯示,全區農牧民年均純收入的一半來自蟲草經濟。
一棵核桃樹要三年到七年才能長成,蔬菜種植需要投資萬元大棚,而暴利的“蟲草經濟”只需要一把小鏟子。
事實上,如何平衡資源性產業和長效特色農牧業項目的發展之路,已經成為包括西藏在內的許多地區農業主管部門必須面對的考驗。
點“草”成金
蟲草的價格在過去30年間上漲了上萬倍。1980年前,國家對冬蟲夏草實行統銷統購,它的價格大約20元一公斤。此后市場力量介入,蟲草價格開始成倍走高,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達到約5000元一公斤;2003年SARS時,冬蟲夏草被認為是包治百病的神藥,產地價格突破3萬元一公斤;今天,品相好的蟲草產地價格已經超過20萬元一公斤。由于極為珍貴,一般而言蟲草的用量僅為4至6克,即便如此,每克數百元的價格也遠非一般人所能消費得起。
一項調查表明,西藏三分之一農牧民的主要收入來自蟲草。2004年,西藏三個國家級貧困縣中的嘉黎縣和察雅縣,其蟲草收入分別占農牧民收入的70.55%和82.36%。而在青海產區,有80%的牧民靠蟲草掙錢,蟲草收入占牧民總收入的50%~80%,蟲草成為除牧業外牧民主要甚至唯一的收入來源。當初的蟲草只是稀有中藥材,如今卻變成了資本瘋狂追逐的投資品。盡管經濟增長放緩,但今年蟲草價格似乎還將繼續堅挺,蟲草行業網站“西藏商城”提供的數據顯示,今年7月,最優檔次的冬蟲夏草批發價格已達到每公斤26萬元。而零售價格更為驚人,以北京同仁堂為例,上好蟲草價格高達每克888元,大約是金價的兩倍。畸高的價格必然帶來瘋狂的采挖,至今尚未有人工大規模培育的蟲草能夠代替天然蟲草,翻遍每一片草皮,在蟲草采挖大軍的眼中是唯一的致富路徑。
混戰背后的生態之憂
對于三江源地區而言,蟲草已是當地牧民不可缺少的收入來源。但大規模采集蟲草,已然造成嚴重的生態危機。“在以前,海拔3500米以上的青海產區大部分地區都有蟲草分布,但現在只有在4500米以上的局部地區才有。25年前,生長密集區每平方米就有蟲草20至46根,現在僅存1至5根。”青海社會科學院副研究員魯順元說。在以前,藏民往往笑稱牛羊都是吃著蟲草長大,如今卻再也沒人敢這樣夸口。氣候變化是主要原因,雪線快速向高海拔上移,適合蟲草生長的環境變得越來越狹小,但對蟲草的竭澤而漁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蟲草深埋在地下,需要將它連根挖起,再將挖出的土回填。對于雪域高原脆弱的生態環境而言,這種生產方式始終是一個威脅。如果沒有及時回填,還將對當地的水土、植被等造成嚴重破壞。挖一根蟲草最少要破壞30平方厘米左右的草皮,而采挖過程中被踐踏、車碾的面積則更大。除植被被破壞外,成千上萬人挖掘留下的空洞,大大加快了雨季中水土流失的速度。
據統計,每采集一根蟲草至少會破壞30平方厘米的草皮,按蟲草采挖期50天、每人每天平均采挖20根計,一個采挖者一年就會破壞草皮數十平方米,每年因采挖蟲草被破壞的高山草甸面積達數百萬平方米之巨。更重要的是,蟲草已經對西藏不少地區正常的種植、畜牧等特色產業發展形成了直接的沖擊,而這也正是不少農業專家和地方政府最為擔心的問題。
事實上,對蟲草的無盡渴望,也帶來了諸多經濟、社會和環境問題。在蟲草采集地區,急劇增多的外來人口將縣城狹窄的道路擠得擁堵不堪;由于無處住宿,多數人在山腳下搭起了帳篷,擾亂了當地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以青海果洛州為例,2005年,外來采挖人員就有6萬之多。外來者對本地環境的珍惜顯然遠不如本地牧民,而文化上的差異更容易造成沖突。為保障農牧民利益,2005年開始,青海、西藏兩地分別實行了采挖證制度,以控制采挖者數量,但收效甚小。
除了生態危機之外,造假問題也不容小覷。過去造假都在原材料的等級分類上,如把二等貨的中藥材作為一等貨來賣,但現在在中藥的種植、飲片的加工各環節,廢物利用、以次充好、以假亂真幾乎無處不在。冬蟲夏草就被與其外形相似的亞香棒蟲草等雜草代替,為了增重,甚至添加金屬粉、鐵絲。采購商不得不采購了X光機和金屬檢測儀,以便隨時鑒別真偽。全國17個中藥材專業批發市場,摻假、再加工的情況早已屢見不鮮。保守估計,藥材市場上至少有兩成是假貨。
唯一的出路也許是人工培育。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許多學者都宣稱人工成功培育出蟲草,但至今尚未有人獲得市場認可。
頗為諷刺的是,一些學者認為,蟲草在藥用價值方面,并不比紅棗高出多少。
嚴格根據《金融時報》、路透社、《南方周末》綜合編輯。
本欄目責任編輯: 張毅(zhangyisuri@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