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中國民族法學研究述評

[摘要]2012年中國民族法學研究成果頗豐。其中，論文約有320余篇，比2011年增加了100余篇。這些研究在內容上有以下特點： 一是內容較為全面，其中，民族習慣法、民族司法的研究比往年增多，民族政治權利成為年度重要話題；二是內容上的交叉研究增多；三是出現了一些綜述性、反思性研究成果；四是關注了一些熱點事件和話題；五是應用性研究成果較多。這些研究在方法上有以下特點：一是研究視角的多元化，協商民主成為年度新話題；二是注重實證研究；三是注重比較研究。在全面梳理的基礎上，筆者根據研究內容所涉及的民族法學基本理論、民族權利保護、民族區域自治、民族法制建設、民族習慣法、民族法制史、民族司法等方面分別對其主要成果進行了介紹與評價，在辨別良莠、展示精華的同時，為不斷繁榮中國民族法學提供可借鑒的年度綜合性史料。

[關鍵詞]民族法學；民族權利；民族區域自治；民族法制；民族習慣法；民族法制史；民族司法

中圖分類號：D922.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13）04-0071-09

2012年中國民族法學研究成果頗豐。其中，論文約有320余篇，比2011年增加了100余篇。筆者根據研究內容所涉及的民族法學基本理論、民族權利保護、民族區域自治、民族法制建設、民族習慣法、民族法制史、民族司法等方面分別對其主要成果進行了介紹與評價。

一、關于民族法學基本理論的研究

（一）關于比較民族法學的研究。馮廣林、熊文釗研究了比較民族法學的概念、內容、意義、現狀、不足和發展等問題，認為通過法律手段調整民族關系是各國共同面臨的迫切問題。[1]

（二）關于民族法治理論的研究。常安對國家統一與民族區域自治的關系、民族國家建構的憲法表達問題、少數人權利保護與公民平等問題、民族自治地方基層治理問題等當代中國族群治理與國家建構中所涉及的憲法問題進行了分析，認為當前族群治理的新特征及其對國家建構的挑戰主要有：市場化、區域差距與邊疆民族地區政治問題，民族意識與政治認同，基層治理與國家建構，后冷戰時代地緣政治格局中的邊疆安全問題。應當考慮以下幾個方面：國家統一與民族區域自治，民族國家建構的憲法表達，少數人權利保護、優惠政策與公民平等，政治認同、基層治理與地方實驗。[2]

民族法治理論一直是民族法學界應當關注的重要基本理論，似乎目前并沒有一個較為成熟的理論，盡管建樹性論述不少。常安結合憲政國家與族群理論對民族法治國家所面臨的問題和挑戰進行了較為系統的闡述。其他學者也分別研究了法屬性與法治化國家視角下民族治理模式的完善（張潔）、民族事務管理法治化（劉振宇、李鳴）、民族工作納入法治軌道（雷振揚）、促進民族和諧的法治策略（梁衛軍、蔣玉、黃永波、王家鵬）、西北民族法治政治發展（姚萬祿）等相關民族法治問題，都是很好的嘗試。

二、關于民族權利保護的研究

（一）關于少數民族權利的基礎性研究。李劍從少數民族的“普遍權利”與“特別權利”、少數民族權利的“共同領域”與“分立領域”、少數民族的“集體權利”及其法律保護等三方面研究了少數民族人權的分類與對應性保護問題。[3]周少青從多元文化主義的事實、理論、意識形態、政策和價值理念五個維度出發，認為少數民族權利分別體現為“無訴求的權利”、“書本上的權利”、“虛幻的權利”、“行動中的權利”和“觀念中的權利”等特征。[4]

周少青的研究不僅豐富了少數民族的權利理論，而且超越了前人對多元文化主義的解讀。

（二）關于民族政治權利的研究。黃薇以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縣巴底鄉沈洛村為例，研究了藏族農民的政治權利。[5]柳楊以1949年至1954年參加全國政協與全國人大為例，研究了少數民族的參政權。[6]王小龍研究了族籍權及其立法問題。[7]戴小明、盛義龍以民族平等為視角，研究了未識別民族的法律地位。[8]彭清燕研究了少數民族公民參與法律的若干問題。認為，權利本位是少數民族公民參與法律保障的邏輯起點，權利本位是以普遍賦權的方式通過少數民族公民參與權利憲法化、地方法制化和具體化為中心而展開的公民參與法律保障的立法模式；少數民族公民參與權法律規制的發展路向為，由維權意識向法律保障轉變，由法律上的存在向事實上的實現轉變，由普遍性向特殊性轉變；少數民族公民參與實體法應當與少數民族社會實際狀況共契產生，其參與權利、參與義務和參與責任的靜止結構及參與權實現的動態特征具有自身的倫理色彩，應保持其類群特點。[9]

本年度，民族政治權利成為一個重要話題。黃薇從微觀實證角度研究考察藏族農民的政治權利，柳楊關注高層次的參政權，王小龍、戴小明、盛義龍關注族籍權，彭清燕關注參與權，均屬于新的嘗試，為未來研究打開了思路。

（三）關于民族經濟權利的研究。翟東堂從法律的視角對民族經濟發展權的概念、功用以及民族經濟發展差距的表現及原因等進行分析，從觀念和法律制度兩個層面尋求切實可行的對策。[10]譚正航、尹珊珊認為，尋求發展權入憲、構建國家責任、金融調控、金融成果公平分享和發展權實施等法律保障機制，是民族地區金融發展權實現的根本路徑。[11]

翟東堂對民族經濟發展權進行了首次全面研究，值得借鑒。譚正航、尹珊珊的研究，是法學和經濟學結合的有益嘗試。

（四）關于民族文化權的研究。本年度，民族文化方面的研究并無重大創新，也不再是熱點。學者們主要關注了敦煌民間文學藝術表達的法律表征（趙蓉、劉為民）、憲法保護和監督民族語言文字權的方式（熱依汗古力·喀迪爾）、西北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開發中的地方立法保護（周曉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法律保護（方倩）、佛寺教育與義務教育基本權利關系的沖突與調諧（鄭毅）等問題，有一定的實證意義。

（五）關于流動少數民族權利的研究。王瑩研究了我國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社會保險權。[12]包振宇研究了游牧民定居與住宅權保障問題。[13]陸平輝、張婷婷研究了流動少數民族社會融入的權利邏輯，認為，流動少數民族的群體特征未得到應有的尊重、平等有效的政治參與受到制約、社會經濟融入和文化融入實現困難成為影響其社會融入的主要原因。[14]

流動少數民族權利研究的困難性顯而易見。王瑩、包振宇根據主體的具體情況，選擇一個特定權利來展開研究，是一個很好的嘗試。

三、關于民族區域自治的研究

（一）關于民族區域自治的解讀。沈壽文、董迎軒認為，民族區域自治若干法律性文件條文中使用了大量無法通過法律解釋予以明確的“程度性動詞”，這取決于民族區域自治權本質上是獲得“國家”特殊照顧和優惠的“積極權利”性質，是一種彈性需要。[15]張炳淳、陶伯進認為自然資源自治權的實現有利于從根本上協調環境與發展的關系、解決新時期的民族問題，應完善自然資源立法變通權和規范自然資源優先合理開發利用權的相關法律，賦予民族自治地方自治機關一定的自然資源行政特許權，健全中國的生態效益補償制度和國家對民族地方的經濟扶持制度。[16]金慶認為，環境自治權客體應當是將資源與環境作為一個整體，民族區域環境自治權不能為環境權所包容，民族區域環境自治權不能歸屬于民族地區經濟類自治權。[17]

一直以來，對民族區域自治制度進行解讀，都是理論界的一個熱點話題，但近年來突破性的研究越來越少，上述三個研究是有一定建樹性的研究，尤其是金慶的觀點值得重視。

（二）關于民族區域自治的完善與發展。賀琳凱、湯法遠認為，自治權的雙向流失依舊嚴重、政府的政策過程面臨嚴峻挑戰、經濟本位理念引發諸多問題、政府職能模式不合理、民族干部的數量和質量存在較大差距、民族法制建設存在問題、新的民族性權利和利益失衡越發明顯等問題值得重視。[18]戴小明、黃元姍認為，自治州必將走上城鎮化、城市化發展道路，逐步有條件的“撤州建市（自治市）”將成為其必然的路徑選擇，必須保障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的完整性和民族自治地方權益。[19]解佑賢、胡祥華、田孟清認為，“省管縣”比“市管縣”并沒有明顯的優勢，卻有削弱自治州自治權之嫌，應盡快完善民族區域自治法，細化自治地方自治權，重新劃分省、州、縣三級權力，逐級放權。[20]張殿軍認為，民族自治地方撤（州）縣建市及區劃調整導致民族自治地方自治權的流失、虛化與偏離，應增設“自治市”，明確城市民族區的法律地位。[21]潘紅祥認為，不少民族自治地方行政區劃得到調整或變更，與我國現行法律規范相悖，有削弱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之虞。目前，行政區劃變更法定程序和協商機制缺失，大部分地方經濟社會發展依然落后，民族優惠政策執行隨意性較大，少數民族干部培養、選拔和任用普遍存在弱化趨勢。需要增設“自治市”、民族區行政建置，從規范上明確優惠政策的前提條件。[22]李曉定認為，在憲法上確立以縮小民族區域差距為內核的少數民族區域性發展權，可以促進民族區域自治權從防御功能向組織功能轉型，使各少數民族圍繞憲法展開規范的商談合作政治活動，促進其對中華民族的認同通過憲法認同從抽象走向具體、從觀念走向實證。 [23]馬存孝、彭謙、周競紅分析了關于取消民族區域自治的網絡言論。[24]

本年度，學者們重點關注了省直管縣和城市化背景下的自治州和城市民族區的自治地位（戴小明、黃元姍、解佑賢、胡祥華、田孟清、張殿軍、潘紅祥等人），也有學者提出了“少數民族區域性發展權”概念（李曉定）。另有學者研究了協商民主視野的族際政治與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的完善（張殿軍）、民族區域自治力（鄭小強、徐黎麗）、民族區域自治法律實施社會監督的完善（徐洪剛）等問題。

四、關于民族法制建設的研究

（一）關于民族法律變通的研究。田釩平認為，法律變通權，為各民族之間的交往提供一個正當有效的制度平臺和維護機制，為具有不同民族身份的公民平等實現其法律權利營造良好環境。應完善自治機關協商決策機制，建構協商司法模式，妥善處理不同民族習慣法之關系、國家法與習慣法之關系。[25]孫麗君認為，作為非正式制度的民族地區民間習慣法也可能被變通；憲法和法律并未授予民族自治地方的司法機關變通權，但在司法實踐中卻有大量變通行為，應通過憲法或法律授予民族自治地方司法機關一定的變通權。[26]韓軼認為，民族地區刑法變通的合理性主要體現在契合犯罪本質特征的評價等三個方面，合理性則具體體現在變通根據的充分性和多元性。[27]劉之雄認為，從官方的角度看，司法機關在訴訟程序內基本上都是在刑法框架內處理刑事案件，但在訴訟程序之外，官方對刑事案件的處理更多地體現出對民間法的妥協。[28]金忠山認為，青海藏區在強奸案件的處理過程（定罪和量刑）中，民族習慣法與國家法均呈現被害人地位缺失、“話語權不足”的特點，應通過刑法變通的實施來完善。[29]

法律在民族地區的變通問題一直是民族法學理論關注的焦點之一。目前尚值得研究的問題：一是立法變通的界限問題，二是司法變通的合理性和操作性問題。田釩平提出通過“協商決策機制”“協商司法模式”來實現變通。孫麗君、王永碧提出應賦予司法機關變通權。韓軼、劉之雄、金忠山關注了刑法變通。另有學者研究了立法變通的范圍和底線（劉錦森）。

（二）關于民族自治地方立法的研究。劉訓智認為，公眾的直接參與是增強民族自治地方立法合法性基礎的重要保障。[30]另有學者研究了民族自治法規立法程序（趙純）、自治縣自治立法權（吳幫勝）、中國民族自治地方立法自治（付明喜）、民族自治地方經濟發展的憲政保障（田釩平）、西部民族地區的自治立法（譚潔）、民族自治地區刑事精神損害賠償立法路徑（王小龍）等問題。

（三）關于自治條例立法的研究。王朝恩認為，有利于制定自治條例的制度安排有：國家治理結構形式的歷史和現實因素、民族自治地方要求自我發展的因素、現有自治權行使方式不完備的因素、制定者自我成就感滿足的因素。不利于制定自治條例的制度安排有：國家整體利益代表者的阻礙、社會發展要求統一化的因素、自治條例制定成本的因素、其他自治權行使完備的阻礙作用、民族自治地方居民不合作的因素。[31]

王朝恩從法經濟學的視角出發，以制度變遷理論為基礎，并綜合考慮分析影響自治條例制定的制度因素，構建了制定自治條例的理論模型。另有學者研究了延邊朝鮮族自治州供熱管理條例立法（蓋靜波）、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朝鮮族人口與計劃生育條例立法（盧遙）、自治區自治條例之立法障礙與突破（陳文明）等問題，有較強的實證意義。

（四）關于民族經濟和環境資源立法的研究。盧現祥認為，民族地區產權制度移植、重構等過程中，一定要注意對其習慣（法）的改造。[32]另有學者研究了民族區域自治地方財政轉移支付法律制度（張紅勇、張東曄）、民族鄉稅收優惠政策（韓玉）、廣西發展農業循環經濟法律機制（劉貴艷）、恩施州少數民族經濟發展的法治保障（尹建元）、生態和諧視角下的民族地區經濟法制建設（時成昊）、民族自治地方生態立法（劉瑤）、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生物多樣性保護法制（湯潔）、民族地區資源開發與利益補償機制（譚和平、樊竹青、符登霞）、地方自治政府環境法律責任（熊超、韋吉璟）等問題。本年度，此方面的實證研究較多。

（五）關于民族文化教育立法的研究。王波建議制定 《少數民族文化平等保護法》，體現各族人民群眾文化的相互尊重、平等多元、包容差異的原則，加強私法與公法兩個層面的法律保護。[33]韓小兵、喜饒尼瑪認為，我國保護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法制特色是：將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置于相對獨立的地位；在立法方面已形成一批專門地方性法律規范；在執行相關法律方面創造出許多行之有效的保護特別措施；在司法領域也已邁出了精神權利保護的堅實步伐。但從微觀層面考量尚存完善空間，特別是針對性強的、更具可操作性的國家級法律制度設計亟待填補。[34]另有學者研究了延邊朝群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法律保護（李惠子）、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地方立法（李婉琳）、“非遺”民族教育傳承特別權利的立法構建（余瀾、付立禾、邱麗）、少數民族傳統文化旅游資源法律保障研究（以大理白族自治州為例）（孫超）、少數民族老字號法律保護問題（余瀾、皮林）等問題。

（六）關于民族法制其他問題研究。學者們還研究了民族自治地區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法治路徑（顧華詳）、民族地區社會關系的法律規范和調整（岳天明）、法治視閾下新疆高校群體性事件（韓江聲）、基督教對云南信教民族區社會秩序影響（李躍英）、基督教與西南信教少數民族的法律文化（1840-1949）（殷秀峰）、少數民族中心城市和諧行政執法方式（王承艷）、西部少數民族地區城管執法的影響因素（周燕）等民族法制其他問題。

五、關于民族習慣法的研究

總的來說，本年度的研究呈現以下特點：一是實證研究頗豐，尤其是對藏族、苗族等各民族習慣法的研究成果數量較往年大幅度提升；二是理論創新較少，基本在原有研究范式下開展研究，這可能是因為習慣法的基礎理論研究已經相對成熟；三是出現了以下綜述性、反思性研究，尤其是有部分學者已經鮮明提出了對習慣法現實作用的質疑，認為應當加強國家法；四是出現了大量關于習慣法司法化的研究，標志著對習慣法現實作用的重視，本文將這部分研究放在“民族司法”中來介紹。

（一）關于少數民族習慣法研究的現狀、基本理論等問題。周世中、龔波從重大學術事件的發生、標志性成果的取得、理論創新的突破三個方面總結了三十多年來我國民族習慣法研究狀況，認為未來我國少數民族習慣法的研究理論創新將更加深入、本土化趨勢更為突出、研究更加務實。[35]牛綠花認為，30年來國內少數民族習慣法研究呈現出跨學科性、類型多樣性、南多北少、學者的業余性和兼職性、法律多元主義觀點的認同等特點。存在著諸如具體實證研究不足、未形成固定研究團隊、研究方法單一等問題和不足。目前仍處于起步階段，研究前景廣大、領域廣闊、可深入探討的問題頗多。[36]巫洪才認為，少數民族習慣法類型化研究是民族地區法治建設中首先要解決的基礎性問題。以類型化研究為視角，包括少數民族習慣法的分類整理和善惡分類這兩個邏輯相連的遞進層次，可為民族地方的立法和司法提供直接的立法資源和適用參照，加速習慣法與國家法的融合。[37]李春斌認為，少數民族習慣法有四大美德：克服國家法局限、發現民族主體自我、暗合少數民族地域社會心理、作為補充法源而遺世存在。[38]

基于文化多元主義、法律本土主義和民族學人類學的考察，少數民族習慣法研究在近三十年取得了蓬勃發展，不論是在理論創新、實證調查，還是在研究隊伍的發展上，都取得了顯著的成績，及時總結經驗顯得十分重要。周世中、龔波、牛綠花的總結，為我們下一步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借鑒。未來研究，應重點關注如何將少數民族習慣法與國家立法和司法相結合。巫洪才提出的類型化研究方法，不失為一種有效的實踐路徑。

（二）關于少數民族習慣法與國家法關系的研究。楊長泉認為，民族習慣法獨有的實質合理性價值評價標準使得其不同于國家法，其對秩序的追求以及借助分散的個人知識、傳統、社會習慣克服了它作為一個個人行為集合體的局限性、片面性以及部分形式非理性的問題。[39]杜社會、李劍以建國初期族際通婚為例，研究了族際整合中民族習慣法與國家法的沖突調適。認為，族際通婚的積極政治意義及新《婚姻法》婚姻自由原則的確立使其獲得了國家法上的合法性，而在少數民族的婚俗婚制、宗教條規及族權系統中卻是嚴重越軌行為。但國家并沒有僵硬推行國家法，而是主要通過運用政策的形式，創造了“和諧”、“互補”以及“團體的多元主義”為特征的調適方式，對今天具有借鑒價值。[40]陸曉萍認為，目前學界在國家與社會的二元結構框架下論證法治多元的客觀性已成為一種趨勢，存在過分夸大習慣法的價值和作用之嫌；實證調查表明，習慣法自身的模糊性、發展性和變化性等因素使得其在市場經濟沖擊下有惡性流變的趨勢，不斷破壞國家整體法治建設，難以成為法治建設的重要一極，應回歸到一元法治的正確道路上來。[41]巫洪才等人認為，涼山彝族民事習慣法的民法適用現狀呈現出腹心地區依然適用習慣法，過渡區優先適用習慣法，邊緣區習慣法與國家法博弈和競爭的三種樣態。[42]

關于少數民族習慣法與國家法關系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楊長泉關注了民族習慣法實質的合理性，杜社會、李劍關注了“互補”，陸曉萍則認為不能“夸大習慣法的價值和作用”、應實現國家一元法治。爭論可能還會繼續，巫洪才等人考察了涼山彝族民事習慣法現狀的三種樣態，恰恰反映了這一現實。

（三）關于少數民族環境習慣法的研究。張軍輝從物質生活條件的制約、自然禁忌或宗教信仰、內容與程序的民主性、懲罰的嚴厲性等方面分析其效力基礎，并對少數民族環境習慣法的生成和實施進行梳理。[43]陳云霞認為，少數民族生態文化的“軟約束”已不能全面擔當民族自治地方環境資源保護的重任。民族自治法規作為環境資源保護的正式制度和“硬約束”，既有利于少數民族生態文化建設，又有利于民族自治地方的環境資源保護。[44]另有學者研究了湘西少數民族環境習慣法（李迎春）、蒙古族生態習慣法（雷震）等問題。

民族環境習慣法的歷史作用毋庸置疑。陳云霞認為國家民族立法才是環境資源保護的“硬約束”，反映了當前嚴峻的形勢，也印證了金慶關于民族區域環境自治權的論述。

（四）關于藏族習慣法的研究。曾麗容對近三十年來藏族習慣法研究的進程、內容進行了綜述，認為基礎性研究不足、研究方法上的欠缺、研究力度的分配極為不均、比較研究缺乏是主要不足。[45]杜文忠認為，賠命價所實現的價值與當今法治所追求的價值有異曲同工之妙，且在客觀上達到了我國刑事附帶民事賠償所追求的效果。目前，需要在國家法的范疇內予以認可，簡化其程序，統一其規則；同時，通過地方司法活動在命價賠付上確立統一標準。[46]另有學者研究了藏族民事習慣法（澤朗初）、藏區刑事習慣法中“殺人罪”與《刑法》的沖突與調整（王丹屏）、甘南藏族聚居區部落習慣法中的“斯哇”調解（常麗霞）等問題。

（五）關于苗族習慣法的研究。文新宇對近三十年苗族習慣法的研究做出了較為系統的學術梳理和總結，把苗族習慣法研究分為發端、興起和高峰三個階段。認為苗族習慣法研究還存在著“理論探討、研究視角、方法”以及田野調查等多方面的不足。[47]另有學者研究了雷公山地區苗族婚姻習慣法與刑法沖突（周相卿）、黔東南新型村規民約對民族習慣法的繼承和發展（丁焱）、苗族“依直”糾紛解決機制（杜偉）、重慶市彭水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羅家坨苗寨的少數民族村寨習慣法（王晶晶、王劍）、苗侗民族林業法文化（楊健吾）、《大瑤山團結公約》（高其才、羅昶）、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自治法規（規范性文件）中的習慣法（李向玉）等問題。

（六）關于其他少數民族習慣法的研究。有學者研究了回族穆斯林的風俗習慣與我國統一刑法典之間的協調（金晶）、回族習慣對我國民族自治地方民事法律制度的影響（韓大偉）、伊斯蘭教對回族習慣法的影響（侯斌）等回族習慣法問題。有學者研究了侗款的變遷及其與侗族地區糾紛解決機制（姜國珍、郭劍平）、侗族款文化與現代法治的沖突及互補（周世中、陳家達）、廣西三江侗族侗款的傳承及其現實影響（劉琳、張中華）等侗族習慣法問題。有學者研究了高蕩寨布依族習慣法（周相卿）、國家刑事法律在貴州惠水縣清河村布依村寨的實施（劉軼、向丹）等布依族習慣法問題。有學者研究了柯爾克孜族傳統習慣法向現代法制轉變（曹盟）、新疆柯爾克孜族民事習慣法（馬召偉）等柯爾克孜族習慣法問題。有學者研究了羌族習慣法中的糾紛解決機制（龍大軒）、羌族習慣法的社會作用（郭金福）等羌族習慣法問題。有學者研究了佤族“阿佤理”文本釋讀（郭銳）、佤族習慣法的法人類學詮釋（劉振宇）等佤族習慣法問題。有學者研究了維吾爾族婚姻習慣法的現代變遷（何紅霞）、維吾爾族伊斯蘭習慣法（阿衣努爾·吾斯滿）等維吾爾族習慣法問題。有學者研究了瑤族千家洞民族習慣法的歷史作用（周書堯、盤福東）、金秀瑤族石牌原始法文化（肖偉）等瑤族習慣法問題。有學者研究了遵義仡佬族習慣法的現實狀態及其特點（張新、李曉蓉）。有學者研究了清代中國哈薩克族習慣法（古麗夏·托依肯娜、古麗南·胡斯曼）、哈薩克婚姻習慣法（古麗努爾·瑪納斯）等哈薩克族習慣法。有學者研究了原生態民族法文化中的數字與象征符號（徐曉光）。

六、關于民族法制史的研究

本年度，民族法制史的研究成果也較往年有大幅度增加，其特點為：關注清朝及以前古代民族法制較多，關注近代民族法制較少。值得重點關注的是劉振宇、白京蘭、胡長云等人的研究。

劉振宇研究認為，中國古代民族法的精神特質主要有：維護多民族國家統一的立法精神、堅持各民族不平等的立法出發點、漢胡兩制因俗而治的民族法特色、政策和法律兩手并用的羈控模式、兼收并蓄多元一體的民族法格局。[48]白京蘭認為，清代新疆呈現國家制定法、宗教法、習慣法等多元法律并存的樣態，清政府始終注重國家制定法在刑事司法領域中的權威與主導地位，以《大清律例》等為核心的國家制定法統合邊疆地區的多元法律并推進國家法的建設，主要通過對重要刑、民案件的司法管轄權的掌握與監控推動法律適用的統一與清代新疆法律與內地的一致。[49]胡長云通過考察歷代中央政權對“賠命價”制度的不同態度及其發展情況，揭示了歷代中央政權治藏法制的基本特點。認為，最早記載于公元 7世紀“吐蕃三律”的“賠命價”，經歷了元朝時期基本消失、明朝時期普遍存在，清朝時期受限的發展過程，為我們展現了元明清時期各朝代的不同民族法制特點。[50]另有學者研究了中國少數民族法律演變歷程（趙立）、中國封建社會少數民族權利的司法保護（翟東堂）、《蒙古一衛拉特法典》中的民事法律制度（王海鋒）、法律視野下的古代蒙古家庭制度（烏干寶樂爾）、清帝國對蒙古地區的刑事立法與司法特點（謝雄偉、馬青連）、松贊干布時期吐蕃法律制度（羅軍桑布）、清末民初云南刑事法制的現實運作（馬雁）、清至民國清水江流域的多元糾紛解決機制（邱凱）、1912 -1914年間一個西南村莊降乩儀式中的訟爭與教諭（湯蕓）、黔西北彝族地區法制變遷（舒華）、南詔國刑事法律（楊文傭）、宋代民族地區糾紛解決的法律機制（高君智）、1795-1949 湘西苗疆自治政權更替所反映的“民族自治”三種模式（吳曙光）、南京國民政府時期邊疆地區司法改革（李光和）、1949-1957年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社會治理（周本貞）、陜甘寧邊區民族立法實踐（劉玲）、陜甘寧邊區時期民族政策的憲政表達及制度化（張小軍）等問題。

七、關于民族司法的研究

本年度，這方面研究成果數量大增。其中，民族地區法院審判模式、民族習慣法司法適用成為民族司法研究的新焦點，與民族地區刑事司法的研究一樣，都是基于對民族司慣法等民族地區特殊情況的考量。理論方面的創新，可關注冉翚、劉之雄、胡興東的研究。

（一）關于民族地區法院審判模式。冉翚認為，協商性司法不僅能有效吸收民族習慣法中的積極成果，整合國家民族刑事政策，更能讓國家法關注紛爭及雙方合法權益的雙向保護，保持刑罰的謙抑性，恢復社會正義。[51]吳燕怡、吳大華以少數民族法官龍進品的司法審判經驗為視角，對情理與法理的關系進行了梳理，對民族地區法官司法審判模式進行了研究。[52]另有學者關注了民族地區法院能動司法問題（陳蒙）。

（二）關于民族習慣法司法適用的研究。張小莉論述了民俗習慣對于當前司法實踐的重要價值以及司法適用的可能性。[53]周世中、周守俊以四川省甘孜州地區的藏族習慣法為例，研究了藏族習慣法的司法適用。[54]另有學者研究了黔東南侗族習慣法在司法審判中的適用（黃璐）、黔東南州苗族民間法的司法適用（張維）、彝族民間調解與國家法律制度的良性互動（張邦鋪）。

（三）關于民族地區刑事司法的研究。馬德認為，依據罪刑法定原則的下位原則——法律主義和禁止處罰不當罰的行為，當民族習慣法有利于被告人時可以適用，這符合憲法的基本要求，有利于刑法與民族習慣法的良性互動。[55]劉之雄認為，民族自治地方的傳統法律文化、民間解紛力量以及習慣法是推行刑事和解的本土資源，應采用司法機關主導和解、司法機關委托和解和司法體制外和解并存的模式。[56]還有學者研究了刑事習慣法之司法適用（張世金、蘭佩軍）、新時期我國少數民族刑事政策之貫徹與完善（艾爾肯·沙木沙克）、民族地區刑事和解的本土化（韓宏偉）、刑事和解在藏區的適用（劉明）、刑法在藏族地區的適用（張謙元、劉明）、彝族本土刑法與國家刑法的司法實踐對比（馬林英、張潔）、彝區刑事和解機制（趙家琪、張邦鋪）、甘孜州刑事司法中存在的問題及法律對策（羅勖）、延邊地區刑事審判當事人民族語言使用權的保障（慎哲珠）等問題。

（四）關于其他民族司法的研究。胡興東認為，西南少數民族地區多元糾紛解決機制的構建中，應該堅持以調解組織與法院審判兩大體系為中心，具體是人民調解組織必須堅持運作機制上的非國家性，糾紛解決過程和形式上要體現非司法特點；司法機關運作機制上要體現國家性，解決過程中遵循嚴格形式主義和法治主義；治安調解機制應采取嚴格的“法治”主義，即“嚴格的依法而為”。[57]李向玉認為，“厭訴”與“纏訴”在少數民族地區更具特殊性，并以黔東南苗侗地區司法個案為例進行了分析。[58]有學者研究了少數民族文化權利的司法保護（夏睿）、基于云南邊境民族地區邊防安全與民族習慣的遏制非法出入境行為（羅剛）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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