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當前我國人口性別結構長期失衡的狀況加劇了男性婚姻擠壓,貧困地區農村男性大齡未婚或終身不婚問題突出。研究歷史能夠對現實問題提供借鑒,利用中國多世代人口數據庫-遼寧部分,運用離散時間事件史分析技術和logit回歸模型,研究了1749~1909年清代遼東旗人社會中的男性失婚問題。研究發現:超過20%的30歲及以上男性仍未結婚,大約15%的男性終身不婚;包括個體、家庭、親屬關系和地區在內的微觀、中觀和宏觀因素共同決定了男性的婚姻狀態,年齡越大、有殘疾、無職位的男性未婚的機會比率更大,父母一方或雙方在世、父親或叔伯有職位的男性未婚的機會比率更低;微觀、中觀和宏觀因素同樣決定了未婚男性的居住模式,年齡越大、有殘疾、父母不在世的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越大,叔伯有職位的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越小,分家是導致未婚男性獨住的重要事件。
關鍵詞:大齡未婚;失婚;清代;遼東;中國多世代人口數據庫-遼寧部分
一、問題的提出
婚姻是人類社會的基本制度,傳統中國是“普婚制”社會,大齡未婚和不婚的個體面臨著來自家庭、親屬、社區和社會的壓力。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出生性別比持續偏高,人口性別失衡日益嚴重,男性承受著逐漸加大的婚姻擠壓,男性大齡未婚和終身不婚的風險在不斷累積。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0—4歲、5~9歲、10—14歲、15~19歲人口性別比分別為119.13、118.66、116.24和108.17。大量男性大齡未婚和終身不婚的當前現實和未來預期是公共安全和社會穩定的潛在威脅。
經濟因素、人口因素和婚姻遷移因素是農村大齡未婚人口形成的三大主要社會原因。經濟因素包括農村大齡未婚男性的個體貧困、所在家庭的貧困和所生活地區的貧困,人口因素主要指農村人口性別比失衡及其引發的農村男性婚姻擠壓,婚姻遷移因素主要指越來越多的農村適婚女性嫁入城市或更富裕的農村地區,從而加劇了農村男性婚姻擠壓。另外,研究發現村落宗族力量瓦解導致通婚圈消退及農村“光棍”出現。中國大齡未婚人口現象的形成主要是婚姻選擇偏好、個人的微觀條件和婚姻市場信息的擁有量這三個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男性大齡未婚和不婚不僅對家庭和社會產生潛在的和現實的負面影響,對于他們自身的身心健康、生活支持、生活福利和生活質量也有諸多負面影響。
我們認為,性別失衡是男性大齡未婚和失婚問題產生的人口結構限制條件,是宏觀影響因素之一。除此之外,個體及家庭的自然與經濟社會條件、親屬的自然與經濟社會條件和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涵蓋了決定男性大齡未婚和失婚的微觀、中觀和宏觀因素。性別失衡導致男性婚姻擠壓及男性大齡未婚和不婚不僅僅是當代所獨有的問題,明清時期偏高的性別比是當時男性失婚的重要原因。時代不同,大齡未婚和不婚男性所生活的社會環境迥異,男性大齡未婚和失婚的原因是否會有不同?大齡未婚或失婚對男性生存和生活的影響是否也存在差異?這是本文主要回答的兩個問題。
二、數據與方法
1 數據
本研究使用中國多世代人口數據庫一遼寧部分(CMGPD-LN),它包含150多萬條記錄,提供了1749~1909年間生活在遼寧省的人口數超過26萬的當地居民的社會經濟狀況、人口統計及其他相關信息。這些居民隸屬于29個行政區域,包含了分布于遼寧北部、中部、中南部、遼東南部等現今位于遼寧省核心走廊區域的約700個村莊。至今,其中的280個村莊已經被定位如圖1所示。
CMGPD-LN數據庫所載的人口記錄來源于保存在遼寧省檔案館的八旗戶口冊,世界各地都能通過美國猶他州家譜學協會獲得其中的許多電子數據,這些人口信息來源于共計732卷的人口記錄。CMGPD-LN中的人口屬于八旗,即清朝政府建立的一種軍民兼具的行政系統,用以統治蒙古地區、中國東北以及衛戍在中國邊境的人口。旗人中包括三種眾所周知的官方認定的民族:滿族、蒙古族和漢族,分為八個不同的旗——正黃旗、正紅旗、正白旗、正藍旗、鑲黃旗、鑲紅旗、鑲白旗、鑲藍旗。也形成了三個各自管理的地理人口群:主要駐扎在北京城附近的守護部隊;分布于北方,現如今寧夏、內蒙古、外蒙古等地;以及在中國東北遼寧、吉林、黑龍江等地區。CMGPD-LN所記錄的數據是特別完整和精確的,這是因為其所記錄的圈子是一個在多方面相對隔離的小社會。它涵蓋的時間跨度長達一個半世紀,從1749年到1909年,提供了一個七代人或許更多代的多世代人口資料。CMGPD-LN數據庫的特點在于其具有前瞻性、截面性、歷時性、封閉性、詳盡性、多層次、多世代的特點。歷時性的特點主要指,數據庫記錄了個體一生的歷程,在不同的時間節點記錄下個體的各種特征以及其所經歷的重要事件與轉變。最初的戶口冊本身并不具有長時間跨度的特征,每三年全部都以一定的模式進行組織記錄。建立某一個體在一個戶口冊中與其在先前戶口冊中的聯系需要編碼員的相關工作。幸運的是,這些戶口冊都以幾乎相同的順序連續記錄個體,為編碼員提供了幫助,易于建立起相鄰記錄表間的聯系。
因為數據是每隔三年進行一次記錄,對于個體事件,戶口冊只敘述了事件發生在哪一個三年的時間段中,而沒有具體的日期。比如,通過標識變量DIED、MARRIED_OUT、REMARRIED_OUT所確定的死亡或外嫁等離開事件,這些對原戶口冊的注解,表明事件是發生在登記之前的三年間。
本研究主要使用了數據庫中的婚姻家庭方面的變量,將數據庫中的NEXT_MARRY和HOUSEHOLD_SIZE通過變換得到主要自變量:下一記錄時點是否未婚,下一記錄時點是否獨住。主要因變量包括:適婚年齡男性(16周歲及以上)的年齡、是否殘疾、是否有職位;父母的在世情況、父親是否有職位;叔伯(如果在世的話)是否有職位;地區(遼寧的北部、中部、中南部和南部)。數據庫中的男性年齡分布如表1所示。
2 分析方法與思路
根據數據庫特質,離散時間事件史分析技術是最適合的分析方法。將next_unmarry(未來三年不結婚)和next_livealone(未來三年獨住)作為因變量,構造Logistic回歸模型,分析影響男性失婚、失婚男性獨住的影響因素。本研究中,因變量next_unmarry指的是本(年)次戶口冊登記為未婚狀態的男性下一次登記(三年后)時的婚姻狀態,未婚編碼為1,結婚編碼為0;因變量next_livealone指的是本(年)次戶口冊登記為非獨居狀態的男性下一次登記(三年后)時的居住狀態,獨居編碼為1,非獨居編碼為0。本研究的回歸模型為log[p/(1-p)]=a+b1X1+b2X2+…+bnXn,在其他自變量保持不變的情況下,模型估計的自變量系數指的是該變量變動一個單位(unit)時機會比率(log-odds ratio)的變化。
男性的失婚受到宏觀、中觀和微觀的有關因素綜合影響(見圖2)。根據數據庫的變量特征和戶籍冊覆蓋地區特點,將地區變量作為宏觀層面的代表。遼東分成四個區域:遼東北部、遼東中部、遼東中南部、遼東南部。遼東北部包括開原、鐵嶺地區,主要是現今遼寧省東北部較為偏遠的丘陵和山區農業耕地。遼東中部,包括撫順、巨流河、沈陽、興京等主要圍繞于沈陽北部市郊,或者可以說是遼東平原等一系列地區,這些地區耕地廣袤。遼東中南部則指廣寧、遼陽、牛莊和熊岳等地,也屬平坦的可耕地。遼東南部,即蓋州、錦州、岫巖等沿海一線,盡管土地本身并不太適合耕種,這些地區卻有繁榮的農業商業經濟。
在職(HAS POSITION)是表示一位男性在進行人口登記的時候擁有帶俸祿的職位的標識變量。CMGPD-LN中主要有三類人群有俸祿:官員、大部分的軍人以及全部的手工藝人。俸祿主要有兩種形式:錢和糧食。因為帶俸祿的職位通常只由男性擔當,故對所有的女性這個變量的值設為缺省。是否有在職的叔伯是中觀層面親屬關系的代理指標,我們認為它是男性的重要社會資本,對男性的婚姻結果有重要影響。微觀層面的個體及其父母的特征主要包括:自身年齡、殘疾與否、在職與否、父母親在世情況和父親是否在職。
三、清代遼東旗人社會中的男性失婚概況及影響因素
1 失婚原因
與當代中國不同,當時法律允許男性納妾,但是這種情況在本數據庫中較少發現。與當代中國的情形類似,偏高的適婚人口性別比是男性婚姻擠壓和大齡未婚及失婚的人口結構限制因素。因為低年齡的女性人口漏報比例較大,同時當時法律規定女性適婚年齡為14歲及以上,所以我們計算了14-50歲人口的性別比,以此來把握婚姻擠壓的潛在范圍。圖3顯示,1749-1909年的160年間,14-50歲人口性別比一直保持在130左右,男性人口嚴重過剩。因為CMGPD-LN數據庫中所涵蓋的人群很大程度上是封閉的,這個群體中的男性、已婚女性以及喪偶女性很少有遷出群體及其他退出的現象,所以,如果假設所有女性均能夠與男性完成婚配,那么23%(30/130)的男性將被排斥在婚姻之外。因此,性別失衡是男性大齡未婚和失婚的最重要的結構性因素。
2 男性未婚與失婚概況
清朝法定的男性初婚年齡為16歲,30歲及以上未婚即可視為大齡未婚,50歲以上未婚則基本上成為終身不婚。從數據可以看出,16歲及以上的所有適婚男性人口中平均超過25%處于未婚狀態,30歲及以上未婚、40歲及以上未婚和50歲及以上未婚的比例分別約在10%、5%和3%。
圖4勾畫了不同年齡男性未婚的總體狀況,可以發現,歷次觀察年份的相同年齡段的男性大齡未婚比例基本保持平穩。圖5則表示了1749~1909年所有適婚男性分年齡的未婚比例。觀察圖5可以發現:①16歲時男性未婚的比例為82%左右,即18%左右的男性在法定初婚年齡前已經完成婚配,早婚現象不算罕見;②隨著年齡的增加,未婚比例逐漸降低,30歲時未婚的比例超過20%,大齡未婚現象突出;③大概在55歲左右達到最低點,這個年齡上大約有15%仍未完婚;④55~80歲的未婚比例緩慢平穩升高,80歲時未婚比例接近20%。圖4和圖5從時間和年齡兩個角度考察了男性未婚的比例,結果均表明1749~1909年清代遼東旗人社會中的男性大齡未婚與失婚的問題比較嚴重。
3 男性失婚的影響因素
如前所述,當時當地的人口屬于封閉人口,在性別失衡的結構性人口約束條件下,婚姻市場上的男性最終能否完成婚配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個體、家庭、親屬關系和地區等微觀、中觀和宏觀的社會因素。根據分析思路(如圖2),我們構建了影響男性大齡未婚和失婚的三個logit回歸模型,模型1僅僅包含微觀層面的個體和家庭(父母)特征,模型2在模型1的基礎上添加中觀層次的親屬特征(叔伯的職位),模型3在模型2的基礎上再加上宏觀層面上的地區變量(遼東北部、中部、中南部和南部)(見表2)。模型中的自變量包括:年齡(16~20歲為參照組)、殘疾(無殘疾為參照組)、職位(無職位為參照組)、父母在世類型(父母均去世為參照組)、父親職位(無職位為參照組)、叔伯職位(無職位為參照組)、地區(遼東北部為參照組)。
三個模型中的相同自變量的系數及其顯著性基本一致,都表明了男性個體的社會經濟地位、父母在世情況、男性直系長輩(父親)和旁系長輩(叔伯)的社會經濟地位對男性婚姻結果有顯著影響。以模型3為例,我們發現,隨著年齡的增加,未婚的機會比率在逐漸提高。有殘疾的男性未婚的可能性要高于沒有殘疾的男性,有職位的男性未婚的機會比率較無職位的男性低約73.3%。年齡較大和有殘疾是男性個體大齡未婚和失婚的最重要因素,這與當代社會的情形完全一致。同父母均去世情況相比,從降低男性未婚機會比率看,僅父母均在世最大,達到38.2%,僅父親在世和僅母親在世則分別為25.5%和32.2%。這一結果間接表明,當時的男性婚配也與父母支持之間具有密切聯系,婚姻不僅僅是男性個體自身的事情,它同時也是男性父母和家庭的重要事件。父親和叔伯有職位均顯著降低了男性未婚的可能性,而且父親有職位的影響更明顯,父親有職位的男性比父親沒有職位的男性的未婚機會比率降低了46.1%。父親和叔伯的職位代表了男性的家庭或家族的社會經濟地位,有職位的父親或叔伯對男性婚姻結果具有促進作用。地區之間也存在顯著差別,與遼東北部相比,中部和中南部男性未婚的可能性更大,南部的可能性更小。遼東南部商業經濟較為發達,與農耕產業為主的遼東北部、中部和中南部的相比,男性未婚可能性減小。但是,同為農耕地區的遼東中部和中南部比北部的男性未婚可能性大的結果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模型基本驗證了前面提出的研究假設,即宏觀、中觀和微觀層面的自變量均對男性大齡未婚狀態和失婚結果有顯著影響,三個層面的因素共同決定了男性大齡未婚或不婚的婚姻結果。同時,這一模型結果也說明在男性大齡未婚和失婚原因方面,古今的事件發生邏輯基本一致,婚姻制度是排斥底層男性的一項社會制度。
四、大齡未婚與失婚男性的居住安排及影響因素
大齡未婚男性或失婚男性被排除在婚姻之外,沒有配偶,也沒有親生子女。在父母去世前,他們可以與父母同住或在父母住所附近居住,共同生活以便獲得生活支持。隨著父母年老及離世,他們就會喪失最重要的生活支持來源,部分未婚男性與兄弟(不論婚姻狀態如何)或侄子等旁系親屬生活,部分可能會與通過過繼或領養方式獲得的孩子同住,但大部分將獨住,能夠獲得的生活支持大大減少,生活質量明顯降低。因此,這部分我們主要考察大齡未婚男性或失婚男性的居住安排情況以及居住安排狀態的影響因素。
1 居住安排
首先,從平均家庭規模看,未婚男性通常要較非未婚男性(包括已婚、離婚和喪偶)其家庭規模至少少3人,并且,隨著年齡的增加,兩者之間的差距會逐漸加大(見圖6)。我們認為,兩者平均家庭規模的差距主要是不同婚姻狀態所導致的結果,未婚男性沒有配偶和親生子女,因此,無論家庭結構是何種情況,平均家庭規模都要小于非未婚男性。
其次,從戶主比例看,隨著年齡的增長,未婚男性中的戶主比例基本保持平穩,維持在4%~10%間,僅在接近80歲時有略微增加。而非未婚男性中的戶主比例隨著年齡的增加而增加,由初婚年齡時的接近0-直攀升到80歲時的60%左右。另外,22歲左右為交叉點,之前未婚男性中的戶主比例略微高于非未婚男性(見圖7)。男性戶主比例隨年齡增長而發生的變化一方面與所在家庭結構和家庭生命周期有關,另一方面也與男性婚姻狀態有關。達到法定結婚年齡后,結婚的男性會逐漸取代逐漸年老的父母成為戶主,也可能會逐漸通過分家的方式成為從源初家庭中分離出來的小家庭的戶主。排斥在婚姻之外的男性,除了單獨居住或僅僅與過繼、領養的子女或年幼兄弟姐妹同住外,他們很難成為戶主,因此,他們是戶主的比例也很低。
最后,從獨住(單獨居住)比例看,隨著年齡的增加,未婚男性的獨住比例逐漸升高,從16歲時的1%左右逐漸增加到80歲時的50%左右(見圖8)。未婚男性在40歲之前獨住的比例低于10%,但40歲之后獨住的比例增加很快,我們認為這和未婚男性父母逐漸離世、兄弟分家之間有關系。不過,我們發現,盡管未婚男性獨住的比例很高,但是直到他們生命的末期,也有超過一半的未婚男性沒有獨住,而且,總體看來,30歲及以上的未婚男性獨住的比例僅為30%左右。這表明,當時的大齡未婚男性或失婚男性大部分并非獨住,他們能夠獲得一定程度的生活支持。這種結果的主要原因可能在于,當時的家庭戶規模較大,復合家庭等大家庭的家庭結構較多。這一點與當代中國反差很大,由于生育率下降,當代中國家庭規模減小,大家庭數量降低,未婚男性獨住的比例要遠大于本文所研究的對象。
2 未婚男性獨住的影響因素分析
當前社會中,隨著年齡的增長,父母逐漸老去和離世,分家導致的大家庭的解體和分化,喪失婚姻關系的未婚男性陷入獨住境遇的風險大增。為了防止獨住情況的發生,增加年老時的生活支持,部分未婚男性會通過過繼兄弟子女、領養子女的途徑來達到目的。不過,無論未婚男性采取哪種方式和手段,他們是否獨住受微觀、中觀和宏觀層面因素的綜合影響,由個體及家庭自然條件和社會經濟地位所決定。
表3是影響未婚男性獨住的logit回歸模型結果。因變量next_livealone指的是本次戶口冊登記為非獨居狀態的男性下一次登記(三年后)時的居住狀態,獨居記錄為1,非獨居記錄為0。自變量包括:年齡(16~20歲為參照組),殘疾(無殘疾為參照組),職位、父親職位或叔伯職位(無職位為參照組),下一記錄分家(沒分家為參照組),地區(遼東北部為參照組)。
回歸結果表明,在其他自變量保持不變的情況下,隨著年齡的增長,與16~20歲組相比,未婚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在逐漸增加。身體殘疾提高了未婚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較無殘疾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提高了16.2%。父親或母親在世情況下,未婚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降低非常明顯,其中,父親在世的未婚男性的獨住機會比率為父親不在世的-8.05倍,母親在世的未婚男性的獨住機會比率為母親不在世的-4.65倍。與叔伯沒有職位相比,叔伯有職位的未婚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降低96.4%。下一記錄分家情況下,未婚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增加4,5倍;從地區差別看,遼東北部和南部的差別不顯著,中部和中南部未婚男性獨住的可能性顯著低于北部。
回歸模型基本驗證了上述分析思路,表明未婚狀態下,男性的居住模式受到微觀、中觀和宏觀層面因素的綜合影響,其中父母在世情況、分家和叔伯社會經濟地位的影響最為顯著,同時地區差別是影響未婚男性獨住的顯著因素。
五、小結與討論
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人口性別結構長期失衡的狀況加劇了男性婚姻擠壓,男性大齡未婚或終身不婚問題嚴重。歷史雖不會完全重演,但歷史事件會以相似的面孔再次重現。1749~1909年的遼東是個人口封閉、性別失衡的區域,雖然人口群體不同、時間不同,但研究這段歷史中的未婚男性問題能夠對當前男性大齡未婚提供參考。對1749-1909年清代遼東旗人社會中男性失婚問題的研究發現:①男性大齡未婚和失婚問題嚴重,超過20%的男性在30歲時仍未結婚,大約15%的男性終身不婚;②未婚男性獨住比例較高,平均達到30%,并且呈現隨年齡增長而獨住比例逐漸增高的趨勢,80歲時接近50%的未婚男性處于獨住狀態;③包括個體、家庭、親屬關系和地區在內的微觀、中觀和宏觀因素共同決定了男性未婚,年齡越大、有殘疾、無職位的男性更可能未婚,父母一方或雙方在世、父親或叔伯有職位的男性未婚的機會比率降低,遼東南部、北部、中南部和中部的男性未婚的機會比率依次增大;④包括個體、家庭、親屬關系和地區在內的微觀、中觀和宏觀因素同樣決定了未婚男性的居住模式,年齡越大、有殘疾、父母不在世的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越大,自身有職位或叔伯有職位的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越小,遼寧中部和中南部的男性獨住的機會比率要明顯低于北部和南部的男性,分家是導致未婚男性獨住的重要事件。
考察歷史,思考當下,同樣是近似封閉人口、性別結構失衡,男性大齡未婚和失婚的原因基本相同,未婚男性居住模式的影響因素也基本一致。但是,清代遼東大齡未婚男性獨住的比例僅為30%,大部分大齡未婚男性與他人同住,能夠獲得一定程度的生活支持,這是當代中國社會中的大齡未婚男性所不及的。其中原因主要在于家庭戶結構的不同,與當代中國社會相比,清代遼東家庭戶規模較大,家庭結構較復雜,未婚男性能夠從家庭戶中獲得更多生活支持。這提醒我們,在當前家庭規模縮小、家庭結構核心化程度加深的中國社會中,大齡未婚男性的生活支持可能更多依賴社會與政府,大齡未婚男性的社會保障以及他們所引發的社會問題需要人們未雨綢繆、深入思考應對之策。
與以往時點調查所得到的數據不同,CMGPD-LN數據具有特殊性,它是每隔三年記錄一次的歷時性數據,因此,因果分析的邏輯更通順。同時,研究不足之處主要在于分析的層次相對單薄,僅僅分別使用了一個變量來代表中觀和宏觀層面,并且對宏觀層面所引起的差異原因解釋不足。當然,這也是下一步深入研究以期改進的目標。